书城历史前秦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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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局势动荡 颠沛流离

韦迁在襄国刚刚为官一年半,便遇皇帝突然寝疾,后又宣中山王石虎入侍禁中。石虎进宫之后,禁中更是传出诏令,群臣亲戚皆不准入宫探视。疾之增损,外无知者。

闻得消息,韦迁心知不好,认为风云将变。便前去找周敬商量道:“知戒对近日陛下寝疾,而禁中又将消息封闭有何想法。”

周敬道:“子谕兄无须担忧,陛下英明,已早立太子,就算一旦不讳,也无后忧。”

韦迁见周敬安然自若,仿佛无事,知他不知其中玄机。看在以往相助之恩,对他说道:“贤弟莫要大意,此次自中山王入侍之后,禁中消息方才封闭,愚兄以为其中必定大有缘由。且中山王素常怨望,手握重兵,一旦发难,太子有何可恃。还望贤弟早做打算,以备非常!”

周敬闻言,突然大悟,回道:“多谢贤兄提点,小弟险些误了大事。”

韦迁辞别周敬回到府中,心想这周敬所虑短浅,而且中山王石虎素来与程遐、徐光不和,一旦有变,定有祸患殃及于己,不可不早寻退路。只是如今当职,在此陛下寝疾之时也无借口离都,这可怎生是好!

又过几日,韦迁见在外镇藩握兵的皇子均独自回到襄国,猜知乃是中山王消患之策。到他想要篡位时,外无兵勤王,自可安稳无忧。心中更是坚信祸患将至,亟需早定退路,不然到时徒受牵累。

不久禁中传来消息,说陛下疾小愈,群臣当然上贺。韦迁也借此上书,大意言:“臣离家千里以随陛下,今在襄国略得安定,愿陛下赐假还乡,携家眷共居襄国,以享天伦之乐!”皇帝正值疾愈,又年老思亲,见此也不多想便恩准了。

韦迁回家赶紧收拾行囊,即日上路,直奔剧县。刚至剧县,便闻得快马报丧。原来前月疾愈乃是回光返照,皇帝上月驾崩。当时韦迁刚至半途,自是不知,而今见快马报丧、传檄,又说那程遐、徐光妖言惑上,以干君命,今除之以警天下。凡程、徐余党尽皆屠戮!

韦迁暗庆自己有先见之明,逃过一劫,只是不知周敬是否罹难,暗暗叹息!韦迁身到剧县,心中也轻松许多,便直奔家中,来到家门前,见一切还是和自己走之前一样,心中一暖,便抬手敲门。

韦张氏在内屋陪着静姝玩耍,忽听有人敲门,还以为是隔壁小王猛来找静姝玩耍,便准备出去开门。待走到门前,见敲门声是从门的上半部发出来的,有些许疑惑。心想这时候谁来敲门,怕是欺我孤儿寡母前来闹事,便上前问道:“是谁人在敲门?”

韦迁见韦张氏未立即开门,也知这半年多苦了她了,回道:“娘子,是我,我回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韦张氏的眼眶中似乎有一些湿润,赶紧开门,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的梦境又在捉弄自己。双手颤抖的松开门栓,打开大门,果然见韦迁背着行囊站在门外,笑着看着自己。突然心中一紧,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冲了出来。

抱着韦迁笑哭道:“相公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这些日子多少次我梦见自己开门迎你归家,多少次在梦中想象着夫君会以哪种方式回家,这次夫君终于回来了。”

韦迁见状,也知自己这次离家实在太久,虽然以往行商也都在外很久,但也只是一两月,而今已近两年了,叫人怎不思念,怎不担忧。便笑道:“为夫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一路回来虽无耽搁,但也走了一月有余,还是先让为夫先进屋歇息一会儿,等等再与贤妻细谈。”

韦张氏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高兴,都忘了韦迁旅途劳苦了,忙说道:“夫君好好歇息,妾身这就给夫君沏茶。”

韦迁这次回到家来,才真正感受到家的温暖,亲情可贵,那功名利禄,正是过眼云烟,求之甚难,欲留更难!只有这亲情人伦才是那永固之物!

韦张氏端着茶走过来,递给韦迁后也落座坐下,问道:“相公今日归家,可是来接我们母女到襄国安居的?”

韦迁道:“不瞒娘子说,此次归家,实是避难。至于安居襄国,已是不能。而且如今朝局又坏,奸臣当道,为夫为之所不容,故而设法归家,幸好逃得灾愆。”

韦张氏安慰道:“夫君此次逃过祸患,实是可喜,如今既已到家,便可安心了。”

韦迁也不多说,只是微笑点头,不便再让韦张氏烦忧。

走到内屋,见静姝在床上顾自玩耍着韦迁临走时买的拨浪鼓,模样甚是可爱,突想起这一年多为仕途奔波,对这嘤嘤小儿实在亏欠太多,在这孩提天真之年,却无慈父相陪,实在是很愧歉。

缓缓走到床边,也不惊动静姝,慢慢坐到床沿,仔细照看着小静姝;也不知怎的,这静姝玩着玩着好似感觉有什么人靠近。

开始也不甚在意,后来玩了许久也许觉得无聊,方才抬头左右张望,一见韦迁映入眼帘,一只小手也顾不得抓住拨浪鼓,便朝着韦迁扑了过来,一脸笑容,像是忽然得到了一个大大的糖果一样。

韦迁也伸出左手抱着静姝,右手抚摸着静姝的小脑袋,忽听静姝在韦迁耳边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以后能不能别一个人出远门呀,姝儿和娘亲在家都好想爹爹,爹爹以后能不能一直陪着姝儿呀!”

韦迁闻言,泪腺终于不再能控制,泪水溢湿了眼眶,还是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声音微颤道:“爹爹再也不出去了,爹爹以后都陪着姝儿和娘亲!”

父女俩一年多未见,正是一叙天伦之时,韦迁陪着静姝玩耍,不觉已到午时,这小静姝方才虽玩得起劲,现如今也是嚷嚷着饿了。

不过多会儿,便听韦张氏唤他们出去用饭。这一家三口坐在饭桌旁,韦张氏和小静姝开始提箸用食,唯独这韦迁望着一桌清淡异常的饭菜,迟迟不动。韦张氏还以为韦迁是嫌弃饭菜不佳,不愿下口,便想道歉说自己无能,这家境越来越差。

谁知还未开口,韦迁道:“为夫这两年在外,不想家中境况已是如此,实在是苦了娘子和姝儿了,这一年半为官,俸禄还余许多,稍可贴补家用,等过些日子再将那些落下的家业补上,便可稍有改善了!”

午后,韦迁来到王进家门前,只听几声敲门声后,王进前来开门,见是韦迁,忙道一声:“贤弟请。”

将韦迁迎进门内,在客室坐定,才道:“贤弟此次归家,怎的也不知会一声,好叫为兄早做准备,为贤弟接风洗尘,聊表心意。”

韦迁闻言,也不掩藏,说道:“此次小弟见陛下寝疾,恐时日无多,又遇石虎强横,怕不日便遭祸患,就借故省亲,逃归家中。实在是仓促无备,没有提前通知还望贤兄勿怪。”

王进本也是客套之言,也不多言,直说道:“不知贤弟此次归家后作何打算?”

韦迁道:“今日才入城门,便见丧报传至,暗幸逃过一劫。如今石虎挟天子以令诸侯,小弟在襄国时日虽不长,但也对他有些了解。他的才能虽然比不上晋武帝和魏武帝,但是他的残暴却甚于桀纣。”

顿一顿,又道:“如此之人掌国柄,幼帝必被篡无疑,只是不知他何时下手而已。小弟自此次入仕后,未尝不悔恨于不听贤兄劝告。赵之官员,羯先汉后,亲贵用事。小弟无施才之地,如今逃脱祸患,更是只愿安乐田间,得享天伦。”

王进道:“贤弟能这么想,就最好了。近日愚兄有些耳闻,说那程遐、徐光已被诛戮,其从党更是到处追缉。贤弟上次来信,说得官甚是亏得程遐之力,怕是早已被视作其党。如今虽无事,但还是要小心为上。”

思索一会儿又道:“另外,上次收到贤弟来信后,愚兄已在暗自筹备。心想若遇不测,也可携家易地避祸,只是不知局势变化如此之快,一切所需尚未完备。现如今贤弟归来,你我二人并力同筹,想也要不了多少时日,待到一切完备,我们便寻个好去处,安身归隐,不知贤弟以为如何?”

韦迁见王进想的周到,又想到全是因为自己连累了王进一家,十分愧疚。虽心知王进不会责怪自己,但也控制不住自己心情的激动,站起身来,对着王进拜了三拜,说道:“小弟今生得遇之潜兄,不枉人世一遭!”

王进见状忙道:“贤弟何以至此,你我兄弟,情同手足。这都是为兄的该做的,贤弟不必多礼!”

话到如此,也不便再多说,两人就将话题转到那家常上去。时光易过,一晃眼便至日暮,韦迁便告辞归家,王进知他久未归家,定有许多温情要叙,也不多留。

两月间,王进和韦迁都在悄悄变卖闲产,为日后准备。

本来还没什么事,直到这一日,在剧县府衙服差役的街邻王驷来到王进家中,急急忙忙的说道:“之潜兄弟,你可真是交友不善啊,你那个好兄弟韦迁,这次在襄国可惹了大祸了。如今这通缉令都发到县衙了,要问他杀头之罪。”

王进道:“是么,他回来了么?”

那王驷盯着王进说道:“还望兄弟到时若是见着他,前来府衙通告一声,到时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如若协助藏匿,可要以同罪论罚!兄弟可不要因此误了自己哦。”

这王进故作惊吓,忙道:“不敢不敢,若是发现他的踪迹,定立时通告!”

这王驷听了也不多说,便转身走了,只隐约听着他嘴里嘟囔着:“只可怜了这孤儿寡母的......”

王进暗幸这些日子韦迁都未出门,一切相关事宜都是由韦张氏代劳,这些街邻都还不知韦迁已然归家。便不动声色的来到韦迁家中,将刚才衙役的话向韦迁一一传达。

韦迁先是谢了王进帮他遮掩之恩,然后说道:“如今这剧县是不能呆了,近日来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这到哪里避祸才是好呢?”

王进道:“所幸这通缉应该只是个名姓和相貌描述,并无画像,贤弟这两月也已续须,料想也不易辨认,只是这终究逃不过街邻熟识的眼睛。如今这青州也不一定就是安全,以为兄愚见,一国之中,国都最是安全,国都附近郡县也都不会太乱,我们此行向西吧。”

韦迁此时已乱了方寸,全听王进安排,只点头回应着。

王进接着说道:“此事不可拖延,日久则易生患。今日时日还早,你我各自快快收拾细软,再请贤弟妹将房契交与为兄,待我将变卖两家房产的余款收到,明日一晚,我们便启程!”韦迁也知事不宜迟,便赶忙按王进所说一一做了。

到了第二日近日暮时分,王进早已进出三趟,虽是寒冬季节,却也忙得满头大汗。

原来王进早已买下了一辆宽敞的马车,让韦迁一早便驾着马车在城外守候,自己则将此次路途上所必须的物品搬上马车。此次举家迁徙,本就诸物繁多,又添了两个小孩子,这寒冬迁徙更是得细心,多准备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所需细软都准备好之后,王进便和韦张氏、王李氏她们一起出门。带着两个小孩,像是饭后闲逛一样走在街上,街邻也不觉得奇怪,他们几人也一路上故意找着话聊,说说笑笑的以便不让人起疑。小王猛牵着静姝的手走在前面,更是让人没什么好怀疑的。

只是若是有人走近他俩身旁,便可以听到那稚嫩而微小的声音在说着什么。

“猛哥哥,听娘说这次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不知道那里有没有糖果吃。”

“姝儿真馋,就知道吃糖,你哥哥我就不喜欢吃糖,我喜欢吃油油的烙饼,那比糖好吃多了”

“猛哥哥真不害羞,自己这么馋还说姝儿,哼”

在这日暮时分,两人这般玩闹,倒是别添了一分乐趣,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天真可爱还能维持多久!

由于不愿惹人怀疑,几人开始都走得很慢。等到了没多少人认识的地方,王进才上前抱起静姝,王李氏和韦张氏牵着王猛,开始疾行起来。

约走了有一个时辰才到了韦迁的马车前,众人上车,见要离开这居住了多年的剧县,都有些不舍,只是这情势所迫,也无可奈何!

这时天色虽晚,但是也多亏的上天眷顾,月色尚明,而且那韦迁以前随着商队东奔西走的,也没少走夜路,对这剧县周围的路那更是十分熟悉。

如今已经出了剧县,倒也不怕有什么追兵,就驾着马匹慢慢赶路,等到前方一个镇子再行歇息。

马车上两个小孩各自躺在娘亲的怀里,已经有些困了,这马车的颠簸倒像是摇篮一样催发着他们的睡意,不一会儿便都入睡了。王李氏和韦张氏两人也相继睡去,王进才从马车里出来,坐在驾车板右边。

看着韦迁熟练的操纵着马匹,轻轻的说道:“他们都睡了,我来陪贤弟说说话,免得路途无聊。”

韦迁便将两匹马再次放慢,几乎和人走路速度相仿,想让这车里的人睡得安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