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社交恐惧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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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异域谋生记

苏大毕生班8个同学,为了体验生活,调查社会,决定利用暑假到龙市这个陌生的城市练习谋生。

人称才高八斗的李建民,是这次特殊活动的牵头人,他的点子最多。当8个人嘻嘻哈哈坐上火车行至半途时,服务员顺着过道推来了餐车,这时,李建民突然气壮如牛地说道:“今天中饭我请客了。”

“怎么?你想把我们当乞丐呀?”“建民,难道你仗着你腰缠万贯财大气粗不成?”同学们一听,自是不服气,七嘴八舌,指责牵头人。李建民听了,掏出随身带的厚厚一叠钱,往桌子上一摔,理直气壮地说:“我老爸是老板,难道我这个当公子的银子会少吗?今天我们打个赌,谁带的钱多,谁请这顿饭!”

大家齐声叫好。于是你掏腰包,我挖皮夹,各自亮起了家底。比下来,谁也没比李公子钱少,加起来也竟有几千元呢!同学们正要起哄羞辱李建民。没想到李建民伸手一揽,把桌上的钞票统统卷到了手中,抬起头来:脸色已变得极其严肃:“为了确保谋生活动的严肃性与公平性,现在我决定暂时由我保管这些钱,活动结束后再如数归还各位。既是谋生,就不能自欺欺人呀!”说着,李建民又临时增加了几条活动规则,其中一条就是每天每人只能从他那里领取10元钱的基本生活费。言下之意:要想活得好,除非你谋生成功。

事到如今,同学们这才发觉上了李建民的当,但又不得不佩服李建民的认真劲儿。

到达龙市,已是当天傍晚。各人在小摊上吃了一盘盒饭,这一天10元的基本生活费已所剩无几。当晚的旅馆是别想住了。怎么办?8个同学最后来到龙市大学的大会堂门外,就在会堂的屋檐下,将就了一夜。好在是盛夏,大家又各自带了毛毯,李建民还带了避蚊油,所以大家都既没冻着也没被蚊子咬着。

第二天一早,大家便在校门口解散,各奔了前程。

李建民自忖是学文科的,就直奔龙市日报社。来到总编室,总编热情地接待了他。李建民亮出学生证,开门见山地向总编说明了来由:想在这里打工,做些文字处理工作,报酬要求不高,能管吃管住就行了。没想到总编不待他把话说完,就把肩膀一耸,两手一摊,表示他爱莫能助。倒不是嫌李建民不够资格,而是他们报社昨天刚由上级派来了几十个实习的文科毕业生,他们报社实在安排不下人了。

第一炮就哑了,李建民不甘心,接下来就往公司企业的写字楼跑。他想:这些大企业,总需要舞文弄墨的人,他正好为他们搞个策划宣传什么的。可是,没想到好不容易赔着笑脸进去,却碰了一鼻子-灰。人家不是人满为患了,就是根本不需要什么策划宣传的,就连车间工地上的工人见到他那副架在鼻梁上的高度近视镜,话也没问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一天下来,他又饿又累,拖着两条像灌了铅似的腿回到龙大的露天休息处,一见另外7张垂头丧气的面孔,李建民就知道今天大家都失败了。奔波了一天,10元钱的生活赞刚好买了两顿盒饭。无奈,大家只好再露天将就一夜。

第二天一早,大家又抱着希望分了手。可是,到傍晚回到龙大,仍是8张哭丧着的脸。这时,大家才意识到谋生的艰难性,认为要想彻底摆脱这20多年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寄生生活,就像登天一样难。大家怎么也没想到,在龙市这么一个大都市,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是自己谋生的要求太高了?还是不肯放下天之骄子的架子?这一晚,大家谁也没有好好入睡,都在想心事。同行的4个女同学因受不了这失望的打击,竟有人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第三天,李建民仍像前两天那样,给每人发了10元钱的生活费后就出发了。今天,他要降格以求了,只要能赚到钱,只要能生存,除了犯法的事外,他什么都愿意干!

李建民先来到一家大酒家,找到领班,表达了自己的来意。领班二话没说,把一大沓碗筷盆子推到他面前,说,只要李建民能在20分钟内把这些东西洗干净,他就可以留下来,成为该店的临时工,每天所得报酬是30元。李建民见自己降格以求的战术一炮命中,不由心花怒放,精神振奋。他当即挽起袖子投入劳动。可是,李建民自出娘胎后,从来没洗过这么多的餐具,眼见规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不由心慌意乱。一不留神,一只盆子掉在了地上,捧了个四分五裂……不用说,他这份好不容易寻来的工作泡汤了。别说赚钱了,人家没让赔盆子饯就算他走运呢。

李建民像霜打过的茄子似地走出那家大酒店,正满街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时。突然有人在身后喊:“那不是建民吗?”李建民闻声回头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身后远远走来的那个妇女不是别人,恰恰是他最怕碰见的龙市的一个亲戚!李建民心头一跳,连忙别转脸,像受惊的兔子似的,飞快地跑开了。

李建民之所以不敢上前相认,倒不是怕亲戚见了丢人现眼,而是因为他们这次活动的规定中有一条“不得找任何亲戚熟人帮助”,李建民担心那亲戚发现后会纠缠不清。所以,李建民一口气跑过两条马路,回头见那亲戚被自己甩掉了,这才松了口气。这么一折腾,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在路边的一个大排档草草吃过盒饭,李建民怔怔地望着大排档的女老板出了神。那女老板被他看得发慌,问他还有什么事。李建民一句话脱口而出:“阿姨,你这里要用临时工吗?我会洗碗洗菜,还会下厨烹饪煎炒,至于给我多少报酬,由你决定……”

起先,那女老板还以为眼前这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是个盲流,想拒绝他。后来,她看了李建民的学生证,听了李建民所说的社会实践,这才勉强同意了。女老板让李建民当跑堂,给客人端饭菜。

李建民终于又有了谋生的机会,他高兴极了,使出自己浑身的解数,热情地招呼客人,手脚麻利地把饭菜端到客人面前。然而慢慢地他就发现,就是这极其简单的工作,他也不能适应:蒸腾而上的热气不时蒙住了他的眼镜片,让他隔三岔五就要取下眼镜擦拭。忙乱中,他用油腻的抹布擦拭了眼镜片。结果。隔着迷蒙一片的镜片,他一失手,竟把一些汤水洒在了一个客人的身上。

好在那位客人气量大,没多和李建民计较。倒是连累了那女老板,她只柏因此得罪了财神爷,一遍遍地赔着笑脸向对方赔不是……

终于,夜渐渐深了,大排档收摊了。收摊时,女老板踌躇再三。给了李建民20元钱。李建民捏着这20元钱,心中又苦又涩。但不管怎么说,这次来谋生,他毕竟自食其力,赚到了赖以生存的活命钱。所以,在回去的路上,李建民的心情很快就又晴朗了。他用这20元钱,买了一大包葵花籽,准备带回去,慰劳那4位女同学。

然而,当他回到龙大的露天宿舍一看,傻眼了:那4位女同学终于因谋生失败,已搭上便车,打道回府了。更让李建民难过的是,另外3个男生。竟依然谁也没有揽到活,没有赚到一分钱!无奈,李建民只得骄傲地亮出他成功的秘诀,动员哥们儿放下臭架子,降格以求。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当李建民走投无路不得不再次来到那大排档的女老板面前时,他受到了女老板的热情接待。女老板非但不再指手画脚地吩咐他干这干那,反而对他笑眯眯地另眼相看。一天下来,她竟大方地给了李建民50元的一张大钞!

也许是女老板今天收入不少的原因,也许女老板对他这个落难书生动了恻隐之心,也许……不管怎么说,这可是李建民自出娘胎以来所赚到的最多的钱,李建民高兴得在无人处使劲抡了一个空拳。

此后几天,李建民都是在女老板的大排档度过的,他几天的收入,居然是另外三大金刚收入的总和。

7天后,李建民带着一种成功者的骄傲与得意,回到了家。一回到家,他就打开电脑,准备把自己这段成功的经验写出来,发在校报上,供所有莘莘学子参考学习。同时,他还在文中大发了一番感慨,借题发挥,抒发了他对生活与生存的哲理性的思考。

李建民正写得酣畅淋漓时,忽然,电话铃响了。他漫不经心地拿起分机话筒,才知道隔壁的老爸已先他一步接了电话。李建民刚想搁下电话,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是龙市那个亲戚的声音!

“……建民当时的情形,让我看着也为他感到寒酸。怎么一个大学生,就一声不吭地跑到我们龙市来打工了呢?而且是在一个大排档端盘子!我真不明白,又为他感到难过。我有心帮助建民,又怕伤了建民的面子。所以,我暗中给了那个女老板几百元钱,叮嘱她增加工资给建民……”

天!听到这里,李建民的两眼瞪成了鸽子蛋,一股血直往头顶上涌,“刷”一下,猛地关掉了电源,把刚写好的那篇文章全部消除掉了……

(原载吉林省作协《少年故事会》201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