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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桌上寒灯光不明,伴我寂寞苦孤零(2)

“这绝对不行!他现在每周回家都饿得面黄肌瘦,如果一学期接一次,非饿成马三立不可。”

“要不然雇个人去,你妹不是没事吗,要不然让她去照顾,工资给高点,估计也就半年,咬咬牙就过来了。”老爸说

“你怎么不让你姐去!你姐下岗女工,闲着也是闲着。”老妈一脸嫌弃

“那终归是我姐,你让我一个当弟的怎么开这口。”老爸不好意思地低低头说

“你开不了,我就好开?那就山沟子里,我妹去了能待三天都是太阳打西边出了!”

“你爸妈去北京也快三年了,这音配像到底搞完没?”

“我妈前几天刚来电话,说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估计明年年初就能录了,至于要录几年,那就难说了,快则一两年,慢了三年五载也说不定。”

“天那!市场经济都搞这么些年了,怎么这效率还这么低呀!去了三年才把前期工作做完,这要彻底录完不得猴年马月啊!”老爸瞪大了双眼说

“你懂什么!这是文化抢救工程,是要传给子孙后代的,瞎对付能行嘛!这工程已经搞了十多年了,如果再搞十多年也很正常,我爸妈那你就别指望了。还是看看你姐行不行吧。”老妈满脸的鄙夷地看着老爸

“哎!真是难办!”

正当老爸老妈一筹莫展时,姥爷突然从北京回来了。

从机场接上姥爷,老妈问道:“爸,您怎么突然一下说回就回了?”

“我那戏要明年才录,听孙子说爷爷奶奶要撤,我这不得回来搭把手嘛!”姥爷乐呵着说

一到青岛,姥爷便在院子里开垦起了自留地,面积虽然不大,但因为立体种植和滴灌技术的引入,不到两个月便基本解决了家中的吃菜问题。到了十一月,姥爷又根据集中供暖的原理给家中设计了一套热循环系统,点火后室内温度大幅提升,小煤炉彻底成为了历史。除此之外,姥爷又设计了一个自动风罩,这个风罩可以根据风向自动调节排风口的位置,从根本上解决了刮风时煤烟倒灌的问题。最后,姥爷还给屋内安装了一套声控灯系统,保证夜间如果有贼溜门撬锁,屋内人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好不容易完成了四个现代化,爷爷奶奶又拐弯抹角的要求回来,姥爷嘱咐了一位邻居帮他照看自留地,便启程回了北京。

到了九九年的夏天,我顶着烈日从校长手中接过了红底金字的青岛市普通小学毕业证书,看着手中的证书,我内心无比激动,来青岛上山下乡也两年了,我终于不辱使命,成为了一位合格的知识青年,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返城的日子依然是那么的遥遥无期。老妈察觉到了我的压抑,决定带我去成都看看小姨,就这样,时隔两年之后,我再次回到了一个有路灯的世界之中。虽然我知道眼前的世界只是暂时,但内心的激动却丝毫不减,记不清是哪天的一个傍晚,电视上一条滚动广告突然吸引了我的目光,“四川全兴足球队夏季选拔训练营开始了,如果你喜欢足球,如果你想加入全兴梯队,这个周末我们在双流训练基地等你!”看完之后我热泪盈眶,我感觉改变命运的机会可能真的要来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老妈赶到了位于双流县城的毛家湾训练基地,因为选拔要封闭进行,所以老妈交完报名费后便被劝离了,留下的只有我和一个空荡荡的行李箱,教练先领着我在基地转了一圈,然后又安排了一间宿舍给我,房间很大,但床板上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首日的选拔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有三位小队员中暑晕倒,等到训练结束时,一半队员都出现了脱水的症状,很多小队员躺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但生在高原的我却一身轻松,呼吸匀畅。成功近在眼前时,一场大雨却彻底浇碎了我的足球梦。那场大雨让大家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但隔日再去到训练场时却发现,雨后滋生的蚊蝇简直铺天盖地,跑圈时便不断有蚊子撞在我的脸上,甚至还有几只飞进了我的嘴中,并被我嚼碎滑进喉咙,吞咽两难。更可气的是这些蚊子对当地人根本爱答不理,唯独对我青睐有加,训练结束后我的双腿被咬的如老玉米一般,疙里疙瘩。擦完碘酒,腿上还是钻心的痒,挠了整整一夜,双手的指甲都被染成了鲜红色,但瘙痒却没有任何缓解。我咬着牙穿好球袜,但刚套上去的球袜不到半分钟便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但即便如此,铺天盖地的蚊子依然不依不饶地向我飞来,似乎想用这种飞蛾扑火的行动向我阐明,沙子口镇才是广阔天地,只有在那里你才能大有所为,别在这里吃闲饭!离开基地的第二天我便踏上了回青岛的火车,火车驶离的那一刹那,我有些懊悔自己没有选择坚持下来,但决定是自己做的,那无论好坏也只能欣然接受。

再进家门,我意外的发现家里竟然通了有线电视,下楼一打听才知道,爷爷奶奶为了看《还珠格格》,走后门托人从姜哥庄拉了条线来。姥爷开垦的自留地给了爷爷很大的启发,爷爷不但将那块地全数继承了下来,还在院子后面开辟了一块更大的,我回来时地里的架子已全部搭好,爷爷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流露出心中的喜悦,虽然两块地加起来也只有羽毛球场大小,但爷爷却忙得不亦乐乎,除了姥爷留下的锄头和铲子,爷爷还自己添置了镰刀扁担和粪勺,我有些不太理解,平日连瓶水都不舍得喝的爷爷为何在这方面如此痛下血本。

爷爷每天下地干活时奶奶都会站在窗台边凝望一阵,然后对我说爷爷的辛苦和不易,最后动员我下去帮爷爷一起干,不过奶奶自己却从来不去干活,甚至根本没靠近过那块菜地,因为奶奶没有发挥榜样的作用,所以每一次奶奶提起时,我都以作业没完成为借口推辞,有时我在那块菜地隐约也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归宿,但我并不想这么早就开始熟悉业务。菜地里收获最多的是辣椒和西红柿,我让爷爷种一些土豆,但爷爷说土豆还是赶集买比较划算,有限的土地还是要优先种植经济作物。

再回到白山学校,我成为一名光荣的初中生,奶奶说:“放在新中国成立前,初中生就算高级知识分子了,可以在马路边摆摊替人代写书信了“,可惜现在九年义务教育已经普及,所以初中生的光环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大的欣喜。新的班主任姓王,个子虽不高,但人看上去很儒雅。第一堂课大家就见识到了他学识的渊博,从文到理,从古到今,大家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学习不全是痛苦。王老师家在山西大同,三十出头就评上了高级教师,他说他离开大同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大同太穷,高级教师每月也只有七八百元,听说青岛钱好赚,王老师便辞了公职,和几个老乡一起出来闯荡,原想投奔公立学校,但苦于没有门路,只好来白山暂作安身。一个月后,王老师找到我问道:“如果你当班长,你会怎样管理这个班级?”我听完大吃一惊,打小学起,卫生委员便是我担任过的最高职务,原因还是秋冬季节兰州天亮的很晚,学校碰巧又建在一片平整过的坟地之上,卫生委员的主要职责便是早起开门,虽然不少同学都对这一职位垂涎不已,但想到每年学校维修管道时都会挖出整整一车人骨,便一个个退避三舍,情急无奈,班主任只好任命我为卫生委员。过了几天,王老师问我思考的怎样了,我有些犹豫,便叹了叹气说:“王老师,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也就中游,由我来出任班长,大家会不会不服气?”王老师说:“班长不需要成绩有多好,需要的是敢说真话,敢做实事,敢于担当,最重要的是班长要有正义感,只有班长有正义感,这个班级才会有正义感。”第二周班会,王老师宣布了任命我为班长的决定。

没过几天,王老师对我说他有点事,可能要出去几日,并嘱咐我把班级管好,不成想,王老师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其实国庆时王老师已经联系好了新的工作单位,是青岛另外一所私立学校,叫南洋。待遇是促使王老师离开的根本原因,在白山王老师基本工资一千一,扣除一百五十元的食宿费后,实际到手只有九百五,而新单位的基本工资是两千,学生如果成绩好,老师还会有额外的奖金,大家对王老师的离开都颇感遗憾,但也都可以理解。

王老师走后,学校又聘请了另一位王姓老师接替他的工作,新老师来自黑龙江双鸭山,来青岛的原因不言自明,因为家乡贫穷,年近四旬的他决定出来闯一闯,但白山的待遇让我们很疑惑这位新来的王老师到底能坚持多久,新老师教学水平并不高,因为他自己也承认,他是行伍出身,分配到学校当老师纯属阴差阳错,但和前一位王老师一下课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同,新来的王老师热衷于走进群众,尤其热衷和大家讲述他当年在部队时的峥嵘岁月。

白山的男老师不多,只有一位教体育的小伙子和王老师比较谈得来,王老师管他叫山子。一天山子要过生日,王老师虽然口袋里捉襟见肘,但还是去财务室预支了一个月工资,连吃带喝花了七八百多块,但王老师丝毫没有心疼,他说只要兄弟开心就好,当大哥的请不起好馆子,是大哥的不对,但既然下馆子就要吃好。过了十来天,王老师的儿子要来青岛,而这时王老师口袋里连去火车站的钱都没有,王老师想去财务室再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却被告知上次已是破例。王老师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山子身上,哪怕是三十块钱,能让他把儿子接回来就行,但山子告诉王老师,咱说是同事,其实根本素昧平生,指不定哪天就各奔东西了,还是不要有财务方面的往来为好,从那以后,王老师再也没和山子说过一句话。

没过多久,我当选成为了校文艺部的部长,虽说上面还有主席和副主席,但也算进入了学生里的七人权利核心。这事把老爸老妈吓得不轻,因为他俩读书时撑破天也就担任过小组长,连中队长都从未染指过。虽说走到哪大家都以部长相称,但我手中的权限其实并不大,唯一能直接掌控的就是校广播站。每天广播体操结束后广播站都要放两首音乐,但学校的磁带很少,除了《当》就是《你是风儿我是沙》,所以很快大家的耳朵就听出茧子了,穷则思变,我便在校内搞了一个点歌活动。磁带你提供,播我负责,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帮你送上几句祝福的话。虽然出发点很好,希望同学们能借助这个平台为精心培育他们的老师送出祝福,但万万没料到,学生间的情感其实远胜朝夕相处的老师。点歌台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有直接表白的,有暗送秋波的,还有想表白又不好意思明说。虽然收听率节节攀升,但其中的蹊跷也很快被校领导所发现,作为直接责任人,我被留岗查看,接到通知后我立马写了辞呈,领导得知后挽留再三,但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打小我就不愿鞠躬车马前,只愿老死球场间,若将球场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想通后便将班长之职也一并辞了。

退居二线后我彻底没了束缚,很快一个小团体便产生了。小团共有四人,分别是聂少保,马少侠,叶少爷,再加上我,合起来便是白山四少。叶少爷的老爸虽说是东北人,但多年来一直垄断着青岛的洗浴行业,过去青岛的搓澡工主要以男性为主,叶少家入主后,全数换成了女的。聂少保家和市府某高官是连襟,所以这几年政府工程所需的塑钢门窗自然便由他家提供了。相对不言,马少侠出身较为低微,从有明一代开始便一直专注于修地球的工作,但不成想,前几年高速公路征地刚好从他家的田上过,所以一来二去,马少家便成了小平同志所说的那部分先富起来的人。少保和少爷虽说虚龄都不到十六,但却都是夜场里的红人,左拥右抱,一掷千金。我和少侠虽然心驰神往,但无奈家不在市区,所以每周返校后只能眼巴巴地听他俩云山雾罩。三少手里都不缺钱,所以义结金兰后我的生活水平也跟着水涨船高,开始是从宏伟那买高价粮,后来变成了直接翻墙出去花天酒地,也许是上天不想让我在堕落的道路上越陷越深,总之不到半年的工夫,叶少的老爸因为涉黑被逮埔,马少的老爸则因为沉迷炸金花,将补偿款挥霍一空,而聂少则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声招呼都没打的情况下,全家去了美国。

上帝关门的同时确实没忘了打窗,三少前脚刚走,后脚班里就转来了两位貌若天仙的韩国女生,一位姓宋,一位姓高,如果说宋同学是婉约版的李孝利,那高同学就是如假包换的宋慧乔了,她们的到来不单单提高了大家的审美水平,还改变了大家的生活方式。宋高二人出现前班上的女生基本多用肥皂洗脸,服装鞋帽也基本延续了七八十年代黑白灰的固有风格,除此之外,每个人的形象也都大同小异,一张肉囔囔的大饼脸,眉毛粗的像牙刷一样,发型则不是锅盖头,就是麻花辫,为了能更加专注学习,不少女生还留着小胡子,以避免来自异性的特别关注。

宋同学的肌肤吹弹可破,头发也挑染的恰到好处,脸上打着淡淡的粉底,餐前餐后还会稍稍补妆,高同学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皓齿朱唇,蛾眉曼睩,高同学无论走哪都习惯将一个书包背在胸前,似乎有意想压制她那一骑绝尘的胸部;二人虽说是同胞,但相互间并不来往,有时一周也说不上一句话。回到家,我和爷爷奶奶提起韩国同学很注重生活细节,并再三举例,奶奶听完不假思索便答道:“这都是惯的毛病,说到底就是资产阶级的虚荣心和享乐思想,你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不能讲吃讲穿,讲吃讲穿的人早晚都要腐化堕落,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