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一下,心想啥时候又多出这两个人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刚才老孙头提醒,我都快忘了我最初和老孙头接触,是因为我收到了他们那家公司的入职通知。
正当我在走神的时候,老孙头忽然咳嗽了一声,我回过头看向他,他朝我努努嘴,我这才反应过来人手还放在那儿呢,我走神似乎不太好。
“你,你好,我叫沈祝安,”我连忙伸出手和许安摸了摸。
他的手很粗糙,仿佛常年劳作的一般,但是又很温暖,给人一种安定,可靠的感觉。
“我知道你,”许安笑了笑说道,“巫山沈家的唯一传人,只不过,暂时还在学习罢了。”
他这句话调起了我的好奇心,他是怎么知道我的?
许安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提醒道:“你还记的你那份入职通知么?”
“原来是你寄给我的?”我惊叫了一声,恍然大悟,但是紧接着是更深的疑惑,他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许安便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肯定在疑惑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实不相瞒,本公司的招人工作,向来是我在做,当时和你有过一面之缘,感觉你身上有些奇怪,便自作主张把你招了进来。”
他顿了顿,笑道:“没想到,招了个宝进来。”
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啥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握着他的手,一时间忘了松开,便陷入了回忆之中。
但是不管我在脑海里如何搜刮,都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按道理来讲许安给我的感觉很特殊,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却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
这种人只要我见过,那我肯定能记住才对,因为他很容易就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个……我在哪儿见过你啊?”我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发反问。
许安笑了笑,松开我的手道:“你当然不记得,因为那天,你可能……断片了。”
场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我是因为想起了,我在哪个地方见过这家伙。
毕业不久,因为各种聚餐,所以我经常喝的酩酊大醉才回家。
当时我还不认识洛依依,也还没接到电话,依然还徘徊在毕业的伤感之中。
有天夜里,我又一次喝得走都走不稳,只能摇摇晃晃地回家。
路上,我正蹲在地上吐的时候,忽然有人给我递过来一瓶水,还有一包纸巾。
我接过说了一声谢谢,便又继续吐了。
我记得那天接到东西的时候,无意间触碰到了那人的手,他见我实在太难受了,便蹲下来帮我拍呗。
那双手温暖,有力,让我在呕吐中也感觉舒服了不少。
那感觉……和刚才握手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你是那天晚上那个人!”我猛地大叫,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我确实是喝多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只记得一点零星的片段,直到他刚才提醒我,我才想起来。
当时他似乎还喃喃自语着什么,借着便问我有没有工作,要是没有的话愿不愿意来他们这里上班,要是有的话愿不愿意换一份工作做。
我当时的回答是,我要是有工作还会现在蹲在路边狂吐么?
“我当时笑了笑,回去就给你办了入职手续,”许安眯着眼睛笑道,“所以你现在是老孙的徒弟了?”
我点了点头,说实话我有些感激许安,如果不是他的话,我可能还在深夜的路上迷茫徘徊,不知道自己人生的方向。
虽说现在我会的也不多,但是至少,我知道我要去做什么,而不是像曾经每一个醉倒在路边的深夜一般,不知所措。
“那就好,跟着他好好学吧,”许安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能学到很多的。”
老孙头走上来打岔道:“行了,别叙旧了,老子就说怎么突然来了个人要来上班,感情是你招来的。”
“我的眼光招的人肯定是最棒的啊,”许安比起大拇指,用力一挺,“小伙子很精神不是么?”
“切,就这小子……”老孙头似乎本来想说什么,忽然又临时改口,声音低了一些道,“确实,蛮不错的。”
“行啦,走吧,先说说这里发生了啥吧,”许安从包里摸出烟点上,一手把住哑巴的肩膀,热情到,“怎么样哑巴,最近过得如何啊,听说你上次去帮人驱煞,差点和人打起来?”
老孙头瞥了一眼哑巴,漫不经心道:“他说让你别把着他,不舒服。”
许安闻言脸色不变,有些悻悻地收回了手,不过没过一会儿就又凑了过去,拉着哑巴侃天侃地。
我见许安刚才反应有些奇怪,便凑到老孙头身边问,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刚才许安连脸色都变了?
老孙头嘿嘿一笑,低声道:“以前他们俩第一次认识的时候,许安这臭小子自来熟,上去搭人肩膀,直接被哑巴给扔了出去。”
我挑挑眉,心想这是什么反应,居然直接把人给扔出去了?这么厌恶和人身体接触么?
老孙头见我表情有异,安慰道:“放心吧,现在好多了,你看他刚才不还和你握手了么?”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那是我不知情好吧!要是我知道哑巴反应可能会这么大,打死我也不敢和人握手啊,万一直接一提一拉把我给扔出去,那不就完蛋了。
许安和哑巴聊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四处啊张望了一番,叫住了老孙头。
“刘力呢?我咋没看到他?”许安问道
“他……”我本欲开口
“他受伤了,在乡下养伤,”老孙头接过我的话茬说道。
我有些好奇,不是一个公司的么,怎么连刘力受伤了都不知道,但是我没有多问。
老孙头给我介绍,许安是在清安市的警局中任职,平时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找他帮忙,哑巴呢就尽量不要去打扰他,因为哑巴有正事要做。
他也没说甚么正事,我们就这样边走边聊到了先前看见尸体的这些地方。
许安走到尸体边,蹲下检查伤口,而后站起来说道:“被掐死的,气管都被掐破了。”
躺在地上那具尸体面色青紫,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印记,不看脸的话估计和生前差不多。
但是我知道,这是因为他死的很快,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死了。
我有些不忍,因为这人我是见过的,就在之前的工地上,他就站在刀疤男的对面。
仅仅一天时间之后,这人便已经是一具尸体躺在这里,生与死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我的面前,让我一时间对生命这种东西,产生了虚幻的感觉。
生命,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啊,无声无息之间,便会失去。
老孙头带着我们把尸体所在的地方逛完了,最后站在教学楼前,我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难怪之前老孙头会追那么久,原来那个阴煞一路走一路杀,几乎把见到的人都杀了,剩了些无辜的学生,最后才选择了自我消解。
我蹲在一旁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只是听老孙头说死了很多人,还没什么感觉。
现在死亡就摆在我的面前,那种强烈的冲击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战场上下来的人,或多或少会有战场后遗症。
当死亡变成家常便饭,你会对这些感到麻木,感到不以为意,最后彻底不再在乎生命,甚至漠视生命的存在。
“你没事吧?”许安过来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我摆摆手,抬头看见他没有丝毫动容,忍不住问道,“你,都没感觉的么?”
他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你说的什么感觉?”
“就是,死了那么多人,你们见到都没什么反应么?”我扫视了一圈,发现无论是许安,老孙头,还是带着墨镜的哑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这些都很平常一样。
老孙头插嘴道:“能有什么反应,死点人而已。”
我去,死点人而已!你这话说得轻巧!
要是死一个两个,我可能还能慢慢接受,但是一下子死这么多人,明明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人,一下子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你面前,这任谁也没办法缓冲过来吧!
毫不夸张地说,我这几天见到的死人,比我过去几十年见到的都多。
这甚至让我感觉自己就是柯南,走到哪儿死到哪儿。
但是看老孙头耷拉着眉毛说这话,我还是觉得很不安。
你说这话未免也太淡定了吧!
但是看老孙头的一脸淡然,许安略有赞同的表情,我不免感到茫然,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难道……我以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面对死亡,漠然视之,把这些当做平常的事?
即便是一次死去无数人?
恍惚间,那夜我没睡着时思考的问题又浮上了心头。
如果我是那个司机,我会选择扳动方向,死一个人,还是不扳动方向,只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