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车轮从不以各人意志所转移,时代的潮流也不会因为某件事的发生而就此止住。
运动结束了,百废待兴;高考恢复了,百家争鸣;社会安定了,所有人也都安静了。
而我,也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在大学里从一个大龄青年大学生,进化成为了大龄青年研究生。
今年我26岁,是个历史系一年级研究生,研究方向是古文字,研究成果……呃,似乎还没有。
在大学这种充满了青春气息与繁殖气氛的地方,想要有什么研究成果,其实还是挺难的。
毕竟学长有那么多学妹需要疼爱,学弟也有那么多学姐需要安抚,而同年级的女生也都需要男生去为她们完成成年礼这等严肃而庄重的事儿,于是乎,真正沉下心去学习,那就成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
因此,学校明里面三令五申要学生认真学习不要总亲亲我我,暗地里是各种绝招频出。
比如说考试,比如说上课点名,比如说各种由学校发起的活动,但在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的学生自发组织的联谊活动的冲击下,学校老师领导们也只能慨然长叹后继无人了。
但尽管如此,大学就是大学,学校里的人才也是一茬又一茬地冒出来。
什么这个戏的学霸,那个系的教授门徒,或者是难得一见的某方面的天才,无一而足,几乎我每天都能听到校园里被人谈论的天才们的故事。
在那些谈论里,我偶尔也能听到自己的名字,毕竟一个走后门进来,每年考试还都能刚刚拿到奖学金,偶尔还会特别被些老教授叫去喝茶的人物,这在普通同学眼里,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了。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走后门是真的,年年都拿奖学金也都是真的,但至于老教授喊我喝茶吗,只不过是那些老家伙们看上了我那一手真正下过功夫的书法。
我刚来大学的时候很是激情澎湃了一阵子,但很快,浩如烟海的书籍堆在了我的面前,老师说:“历史系的学生,你们以后的生活就要彻底跟书籍打交道了。”
然后我们整个系的学生就都陷入了一种狂化状态,不分昼夜、不分地点、不分场合,你都会在校园里看到捧着一本书、背着一书包书然后偶尔还会在腰间蹩着一本书的我们历史系学生。
那段时间,虽然很苦逼,但我觉得那是我本科期间最有意义的一段时间。
但只不过是一个学期,然后第二学期我们就被告知,“恭喜你们,你们已经把你们整个大学所需要看的所有书都在上学期看完了,剩下的时间里,你们只要按时来上课,然后期末考试不要挂科,你们的大学,就完美了。”
我们班上的同学这才咬牙切齿的发现,我们被老教授给坑了。
但虽然老教授是这么说,但老教授们仍然会在每一堂课上为我们推荐很多好的书籍让我们看,我们一整个学期培养出来的读书好习惯是不容易消失的,特别是在那个娱乐活动贫乏的时期,即便是联谊活动,对于我们这群嗜书如命的人来说,也都显得没什么太大意思了。
就这样,我们历史系成了学校里的一股清流,很多自视甚高的女生都以能找到一个历史系男朋友为终极目标,因为在她们看来,找到一个爱读书的书呆子,那种安全感,是远比找一个整日里就知道参加各种联谊活动的其他系的男生要靠谱得多的。
在这种择偶趋势下,在时间把夜莺阻隔得杳无音信的情况下,我被一个能歌善舞的下海经商很成功的伤人的女儿给攻陷了。
在金钱与美色双重打击下,在得体的言行与礼貌的举止地感染下,我的老爹最先被攻克,然后是老妈,最后我很无奈很委屈很不安地和这个叫白宇的姑娘在一起了。
之所以无奈,是因为我老妈这次也不站在我这边了,用她老人家的话就是:“你都这么大了,你老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娶了你老娘我了,人家姑娘能歌善舞、大家闺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所以,我只能无奈地接受这样一个优质女。
之所以委屈,是因为白宇她爸爸实在没有什么品味,每一次去她们家的时候,对于我来说都是一场战役。
我先得接受他老爹如海关检查般的严格审查,然后需要在他自吹自擂地言语间唯唯诺诺地拍马屁,最后还得在饭桌上与这老爷子用酒碗大战一场,最后,如果这老爷子精力充沛,我还得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陪这老爷子去钓鱼,这恐怕是这老爷子唯一有雅趣的一件事了,但在这位被金钱彻底腐蚀了灵魂的伤人手里,这种有雅趣的事儿也都被他玩坏了。
他钓鱼用直钩,不用鱼饵,美其名曰“愿者上钩。”
然后我还不能比他钓得多,不然回去还得跟我酒精大战。
这么一种本该安静的活动他却通篇都在大声跟我讲话,整个过程大多都是我在听而他在说,无外乎是些他如何如何赚南阳人钱的经历,不过还真别说,在他这种熏陶下,我还真就学到了不少东西。
至少我知道了和人喝酒的时候坐位置是有讲究的,喝酒的时候喝多少是有意思的,干杯的时候杯子口儿的高低是有含义的,说话的时候,真假辨别是要你仔细认真的,就连吃饱喝足后的活动,也得你仔细琢磨过才能去跟人说的。
按照他的话说,任何一句话、一个提议、一个举动,都可能让你的生意蒙受巨大的损失,因为,做生意,品德很重要,而别人判断你品德的最佳途径,就是跟你吃顿饭,喝次酒。
人最放松的时候,除了睡觉和做些羞羞的事儿外,恐怕就是吃饭喝酒的时候了。
而在一个人放松的时候去观察他,也是最容易、最方便、最真实的。
我一一将白宇他父亲交给我的这些话记在心里,我隐约间预感到,似乎我在不久的将来,肯定能用上这些隐性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