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宋明眨了眨眼,他看了眼蹙眉的白子轩,又看了眼眉头皱的更紧的玄冥,最后目光落在跟他一样,满脸好奇的颜如玉身上。看来,胖爷有什么事瞒着大家,什么事呢?
……
等展瑶几人再次来到左家墩的时候,已经是冥婚的第二天了。
宋明二叔家没有设灵堂,反而设了一个喜堂,门口还挂着红灯笼,宋毅的娘拿着很多糖果正在发给门口的小孩儿,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好像真的娶了一个好媳妇一样。
展瑶站在油纸伞下,黛眉轻蹙,在她的眼中,宋毅家四周满是浓浓的煞气,那是只有非常厉害的厉鬼才会释放出的气息,就是为了警告周遭的魂,这是它的地盘,擅入者死。
而站在门口派发喜糖的妇人,煞气已经攀到她的腿部,以这种速度,大概不出十天就会死了。
生活在这种煞气下,只有死。
展瑶往前走了走,目光朝深处看了看,正对着大门的屋子煞气稍微弱一些,还隐隐有黄色的光芒闪过,好像是在跟煞气对抗。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宋明:“你二叔家有没有供奉什么?”
宋明想了一阵,而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这个……我上次进我二叔家还是两年多以前了,那个时候好像供奉了一尊财神爷吧?但是这两年不知道有没有换其他神像供奉。”
“财神爷……”展瑶低喃了一句。是了,虽然财神爷是神,但并不擅长对付煞气,估计现在只是勉强靠着先前这家人的供奉,强撑着维持。
有点可怜。
展瑶对宋明说:“你想办法去你二叔家,把家里的财神爷带出来吧。别让它生活在那种环境下,神也是会死。”说完,她看向玄冥,“带我去那个鬼屋看看。”
宋明看着展瑶一行人离开,脑海中盘绕着那句话……别让它生活在那种环境下……神也会死……
哪种环境?
难道说二叔家已经……
他不敢再想,忙收起心思,朝着二叔家走去。那尊财神爷在二叔家供奉已久,想带出来恐怕要想点特殊办法。
……
鬼屋里。
展瑶撑着油纸伞在四处走,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时不时还会向玄冥问一些问题。一刻钟后,她走到鬼屋后院一处古井前,探头往下张望,白子轩走到她身边,低声询问:“有什么发现吗?”
展瑶点点头。
“玄冥,你是否还记得当年这家村长是怎么死的?”
“我记得。”玄冥道:“他并不是寿终正寝,寿命至少还有二十年,而且他平生没有恶报冤孽,如果是寿终正寝,下辈子可以投胎到好人家享福。我记得当时来接他的时候,他不愿意走,我以为他是放不下妻儿,就查过这里的登记册,他的妻子没有意外可以活到七十二岁,孩子也能活到六十岁……”
“你说完,他还是不愿意走对吧?”
玄冥闻言挑了挑眉,但对展瑶的猜测并不惊讶。他知道,在那把油纸伞下,她可以看到一些连他们这些阴差都看不到的东西。“是,他还是不愿意跟我走,但那时候时辰已到,我强行带他离开。过孟婆桥的时候,他忽然挣脱了我跳下忘川河……”
这一言,几人都震惊地看向他。
忘川河……
就算是白子轩这个喝过洋墨水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河,怎么会有人自己跳下去?
永远无**回吗?
玄冥那张面瘫似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惋惜的神色,他少有的叹口气,“后来,我来这里接他的妻子孩子,没想到一家三口居然是同一个下场,死的不明不白。全家都是好人,如果……但我帮不了他们。阳间的事,只能阳间断。当时我送他的妻儿上孟婆桥的时候,他从忘川河里看过他们一眼,但是没说话,那个目光好像是在告诉我,他要等杀他的凶手,哪怕日日都要承受非人的痛苦……”
“你既然知道他们都是冤死,为什么不帮他们?就算不是你们管辖的事,至少也能知道是谁杀的他。”白子轩的眼中满是怒火,眼底像盘旋着两个浓黑的漩涡,一身的怒气。
玄冥微微垂眸没说话,他是阴差,不是巡捕,管不了阳间的事。但白子轩说的,也让他无力反驳。他就算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但确实能查出凶手身份,但他……没做。
“不是我说——胖爷我得说句公道话了。”胖子看着白子轩,双手叉腰挺着他的大肚子,“小玄子只是个阴差,他管不了咱们阳间的事,这种事应该是你们巡捕去做的,你现在找他的错是不是不太合适?而且人家现在积极配合咱们工作,抛下他那摊活儿,已经很仗义了!小白呀,你就别生气了,阴差不是万能的。”
展瑶没打理胖子和白子轩,她走到玄冥面前,近处一看他的眼,她更觉得熟悉。
掩盖下心头那种异样的感觉,她轻声问道:“那现在呢?那个人是否还在忘川河?”
“嗯。”
“那我下去找他吧。”
胖子正在和白子轩争吵,听到她的话,两个人同时止住了嘴,惊愕地看向她,异口同声道:“不行!”
“当家的,让你来是对付那个阴囚,你去忘川河干什么?”
展瑶摇摇头,没有解释,她依旧是看着玄冥,他的脸上也带着浓浓的惊愕,“玄冥,时间不多了,傍晚你就帮我打开你们惩戒司的大门,我从你的地盘过去,可以吗?”
“可是……”
展瑶面色淡淡,“我自有我的理由,等我回来再跟你们解释。”
这下,连胖子都被拒之。
……
傍晚五点,正是一天阴阳交会的时刻。
在鬼屋的后院,玄冥打开了通往惩戒司的大门——一扇黑色的雕刻着冥兽的古门,打开以后,一股巨大的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展瑶站在油纸伞下,一脸平和,倒是白子轩和胖子,脸色微变,尤其是白子轩……
胖子赶紧掏出一个东西塞到他嘴里,白子轩都没看清是什么,只觉浑身上下那种被侵骨的寒意消散不少。
“你现在毕竟是活人,下面的阴气你承受不了。”
“她呢?”白子轩的目光看向最前面的展瑶,她站在那扇大门前,背脊挺直,黑色的长发与白色的连衣裙无风自舞,像是腊月中的梅花孤傲、冷漠、倔强。
胖子掏了掏耳朵,显得漫不经心,“放心,胖爷我说过,只要有那把油纸伞在,当家的什么事都没有。”
展瑶等里面的阴气散去,她转过头看向后面的三人,淡淡道:“我去找那个人,如果宋明带出了那尊财神爷,胖爷你就用你的净化咒,净化一下财神爷身上染到的煞气,然后找到村里的风水眼,将它埋下去吧。”
“嗯,胖爷知道。”
展瑶点点头,目光在白子轩欲言又止的脸上划过,她随即走进那扇大门。
看着她的身形一点点的在黑暗中消失,白子轩的眼中变化莫测,有一些不清晰的画面像是潮水一样突然涌入他的脑海,好像曾经有一个时间,他也曾看到一个人就这样背对着他,走进了一个黑暗的地方,越走越远……
他想拉住她,想叫住她,不想让她走。
但她还是走了。
义无反顾。
头也不回。
心,有种被人揪着的感觉,撕扯着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大声地嚷着什么。
……
有玄冥的吩咐,惩戒司的阴差都没有为难她。
走出惩戒司的地盘,就到了左家墩附近通往地府的一条阴阳路。
展瑶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来这个地方。
各地的阴阳路都一样,一路上满是望不到边的雾气,根本看不清方向。身边的鬼魂一个接一个的,垂着头,无力地向前走着。有些还放不下阳间的事,他就会拼命往来时的方向跑,跑到一半会被阴差抓回。
阴阳路的尽头是通往地府的大门。
展瑶撑着伞走过去,门口的阴差一下就拦住了她,眼睛一瞪,大惊失色地喊道:“活人?!”
话音一落,周围的阴差全部簇拥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为首的阴差冷冷呵斥:“你是谁!这里是阴阳路,不是你活人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开!”
展瑶站在伞下,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她睨着说话的阴差,将手中一块玉牌递了过去。阴差犹豫着接过玉牌,眼眸一瞪,当即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正要说什么,展瑶已经打断先开了口:
“我想去忘川河,麻烦让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