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当张雯柔听到文伯的声音时，似乎极度意外，而她此刻脑海中闪现的都是各种的不可能，张杰文的声音，怎么可能会从山洞的黑暗处传来，他明明就不应该、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谁！是谁！”张雯柔环顾四周，“到底是谁，少给我装神弄鬼，给我出来！”而她此刻紧张得竟然都无心去在意言宸已经松绑，可以行动自如了。
“张雯柔。”
有一道很淡然的声音从山洞的入口处传来。
一道银色的身影，从洞外徒步缓缓走来。那人穿着一身银白色的儒衫，外面套了一件丝质半透明的外衫，外衫上的水墨画在昏暗的山洞里，几乎不可视见。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极其轻柔，好听得如同天籁。
“方……言……？”
张雯柔的声音充满着不可思议，如果说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方言的话，那对她而言，这种情况比大活人在青天白日里见了鬼，还要可怕上一万倍！
方言……
在张雯柔的印象中，方言是一个神秘，强大，且无敌的存在。
而这一认知，是她经过十数年，蛰伏在张杰文身体里，在各种的点滴及事件中所得出的结论。
方言，他虽然从来不轻易走出他那间屋子，他虽然看起来很温文尔雅，他虽然面容淡然，但他却是个很可怕的狠角。
如果说，张雯柔是杀人不眨眼的话，那方言就是一个地狱恶鬼，因为在他的一念之间，是可以毁城灭都，人命如草芥，死伤动辄成千，而这样一个可怕的存在，现在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面对方言，张雯柔觉得浑身的力气都仿若被人抽走了一半。
“啊柔……”
山洞漆黑的深处，又传来了那道声音。
这一次，张雯柔听得实切，这说话的人，竟然真的是张杰文，而方言的出现，让这本该不可能的事，就这样可能了。
只因为方言在此。
“啊柔，是我对不起你。”文伯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恳求，而苍老的声线，满是老人的慈蔼，哪里像是张雯柔嘴里说的那个十恶不赦，且道貌岸然的混球？
“文伯，你在哪？”周一茹四处张望，却并未瞧见文伯，可他的声音，却犹在耳畔，“小茹。”
“文伯，出来吧。”这次说话的人是方言，而顺着方言的身影，周一茹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方言的背后慢慢站了出来。
那是一道模糊的黑影，它模模糊糊，甚至没有完整的人形。
“文伯？”周一茹很惊奇，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就是她所熟悉的文伯吗？为什么没有容貌，甚至没有人形……
“这是……文伯吗？”周一茹慢慢走近它，眨眨眼睛，怎么也辨认不清楚眼前这一团黑乎乎的黑影。
“大概，就是了。”方言的声音，永远那么淡雅，他微微弯了弯嘴角，明明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方……方少……”张雯柔的声音，有些打结，无论她在周一茹和言宸的面前是如何凶狠，但在方言面前，她犹如蝼蚁。
方言微微颔首，淡然道：“张雯柔，你真的要至他于死地吗？”
方言嘴里的他，自然就是文伯。
这个问题，张雯柔无言对答，她问自己的内心深处，她真的是有那么那么恨他，恨到要他非死不可吗？答案显而易见，其实并不是这样。
可若说她是不恨他的，也是不可能的。
为了恨他，她几乎用尽了一切手段，哪怕是身死也要报复，可真的当她报复成功，那种仇恨得报的快感，却并没有让她有多舒坦，随之而来的，反而是内心里无限的空洞，和迷茫。
因为，她是爱他的。
父女之爱？
还是男女之爱？
如果真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而爱，或许，只是爱。
张雯柔的眼中，有些空洞，面对方言的问题，她答不上来，茫茫然后退了一步，是大胆地承认，其实她的内心里，并没有那么想让他死吗？
很抱歉，她做不到！
张雯柔咬着牙抬头，她终于鼓起勇气与方言对视，“是。我就是要他死！”
方言似乎并不生气，也没有很多情绪，淡淡道，“那如何个死法？”
他弯弯嘴角，一抹极淡的微笑，在他的嘴边荡漾开来，柔声道：“是魂飞魄散，还是永世锁魂？”
不知为何，在方言云淡风轻的声线中，当他说到要让张杰文魂飞魄散时，张雯柔的浑身，竟然不自觉地颤了颤。
真的……要让他魂飞魄散吗？
即使是她恨他入骨之时，她也从未想过要让他魂飞魄散。
“张雯柔，你想要他如何个死法？”方言再度出声，淡然道：“我可以帮你一把。”
一句话才刚落音，张雯柔就瞧见言宸从他的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而那把软剑并不同于言宸平日里用的那把锋利且光芒万丈的剑。
这软剑剑体通红，正在发出赤红色的光芒，张雯柔本能地在那把剑上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般的可怕感。
“张雯柔，你可听说过‘断魂剑？’”方言抬了抬衣袖，柔和地看着张雯柔，“此剑可斩任何魂魄，活人被伤，且精气神魂魄受损，若是魂体被刺，即刻就魂飞魄散。”
断魂剑！
竟然是断魂剑！
这三个字对于鬼魂来说，是不可触碰的禁忌，是绝对的斩杀神兵，是噩耗中的噩耗。
正如方言所说，这把剑就算不用刺过去，只要轻轻触碰，魂体会即刻魂飞魄散，而方言刚才对她说，想要帮她一把，那意思就是，要杀了张杰文的魂魄吗？
张雯柔想到这不自觉浑身开始颤抖，望着那把离张杰文只有几米距离的断魂剑，她浑身充斥着无限地恐惧感，竟然瞪着方言，冲口而出，“我不需要你帮！”
“唉。”方言微微叹气，“既然不想他死，又是何必。”
言宸将断魂剑收回了腰间，剑身入鞘，张雯柔只觉得那种紧迫的恐惧感徒然消失，暗自松了一口气。
周一茹仔细地在瞧着身旁这团黑影的文伯，却瞧见张雯柔一声冷笑，朝着方言道：“方少，你若要我死，我也无话可说。但你要多管闲事，也怒难从命。”
言宸背后的那柄日常用的冷剑，瞬间就指向了张雯柔，冷冷道：“放肆。”
周一茹眼见着气氛不对，即可拉住了言宸握剑的手，讪讪笑道：“哎哟，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张雯柔，你现在是想要得到一个什么结果呢？你看，连我们方少都出动了，你看你这事肯定是可以解决的。”
据周一茹所知，这世上就没有方言做不到的事，而有又他不乐意去做的事。
周一茹继续道：“你说，文伯在世的时候，十恶不赦，养你，教你，就是为了你的身子对吧，那既然他对你这样十恶不赦，你后面也报复他了，也让他死了，甚至让他变成了活死人，那你们之间的债，应该就算是两清了。”
“而在之后，你用秘法之术，将他锁魂在他自己的体内，让他以为自己还活着，而你将自己的魂魄，寄生在他的体内，依靠他身体的养分所存活，这也是事实，所以，这一回合，你救了他，他成就了你，你们依然是两清。”
“在之后的离开18号公馆开始，你们两个已经完全脱离了彼此，你借助尸体存活，而他现在只是个魂体，所以现在你们彼此互不相欠。这些事不管是怎么看起来，似乎你们都不应该再有瓜葛，那又何必兵戎相见，水火不容呢？”
周一茹用她自己的理解能力，将这一连串的事情，都串联起来，她说的似乎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但这一结果，却并没有让大家认同。
“小茹，你错了。”文伯说。
“少自以为是了。你知道什么！”张雯柔气愤道。
“一茹，不是你想的这样。”这最后说话的人，正是方言，他弯着嘴角，抬起银色的衣袖，微微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本末倒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