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日头正好,风也和煦轻柔,用杜鹃的话说就是“这天气舒适得简直要把人骨头缝里的懒意勾出来”,说着就要去搀莫蘅绾,想搀她到院子里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莫蘅绾正处于孕期,身子乏得很,总是犯困,她本坐在窗户边,斑驳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听杜鹃这么说,莫蘅绾打趣道,“这日头不是说晒得你犯懒吗?那还在院子里走动个什么劲儿,坐着歇歇。”
“这可不行,”杜鹃把头摇得飞快,一本正经地说道,“王爷上朝之前吩咐了,命令奴婢务必要在王妃用过早膳后扶王妃出去走几圈。”杜鹃说这些话时,表情认真得像是在宣读圣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件多大的事呢?
自上次莫蘅绾与楚璃二人因冷清月一事闹矛盾继而和解之后,两人的感情也是愈发得深厚甜蜜了,楚璃像是有些后怕一般,这几日除了上早朝和处理必要的公务,其余时间就一步不离地跟着莫蘅绾。莫蘅绾走哪楚璃就跟着去哪,就算莫蘅绾只离开三尺远,那楚璃的目光也跟着走三尺。
对此莫蘅绾心下是又无奈又甜蜜又喜悦,现下又听到杜鹃说这是楚璃吩咐的事情,便悠悠地站起来,道“那便出去走几圈吧。”
那边金銮殿上早朝散罢,皇帝走后,各大臣也三五结伴地往外走,彼此之间拍拍马屁互相奉承一番,关系好的就约着一起去醉仙居听个小曲儿吃个饭,亦或邀请同僚到府中一起把玩新入手的摆件字画。
楚璃身为最被皇上器重的皇子,现又封了王,身边自然围着一堆人。楚璃急着回王府陪莫蘅绾,正疲于应付他们,心里虽然着急,表面上却是端得八风不动四面玲珑,场面话也说得十分漂亮,只是眼底偶尔快速掠过一丝丝不耐。
偏偏那几个人极不识趣,楚璃身边来打招呼的官员都换了几波了,那几个还像狗皮膏药似的赖着不走,嘴里的奉承话都快说出几箩筐多了,楚璃越听越烦,几欲按捺不住心底的急躁,马上就快要黑脸了。就在这时,楚璃突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了他一声。
“大皇兄!”
楚璃回头一看,发现是楚琅。楚琅快步向这边走来,又道,“皇兄,我有事要与你商议。”说完就不再言语了。
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我们兄弟俩有要事相商,无关人等还请走开,就相当于变相的赶人了。那几个狗皮膏药若是连这摆在明面上的意思都看不懂,真是白当这么些年的京官了,于是纷纷道,“既然二位皇子有事相商,臣等就先行告退了。”
楚琅摆出贵为皇子的矜傲架势,微微点了点头,楚璃也未再言语。
待那几人走远,楚璃笑着问道,“真找皇兄有事?没事的话皇兄就先行回府了。”他与楚琅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行军打仗时又一同出生入死,此时说话自然毫不见外直来直来。
楚琅此时倒是没有了先前的面对外人时的倨傲,脸上反而带着鲜见的不好意思,有些话他不知该如何说。楚璃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楚琅开口,他此时是真真的归心似箭,抬脚便走,边走边道,“你要不说的话皇兄就先走了,等哪天你想好了再跟皇兄说也不迟。”
“皇兄,我说,我真的有事,”楚琅眼疾手快地抓住楚璃的胳膊。
楚璃晃晃手臂,示意楚琅先松手,然后道,“走着说。”
结果二人一直走到宫门口,楚璃就要上王府的马车了,楚琅终于道,“皇兄,你能不能再陪我去青楼见一见冷清月?”
楚璃见楚琅一路上欲言又止的,还以为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大事呢,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只是他虽然跟莫蘅绾解释过先前去青楼的原因,再陪楚琅去一次那里也没什么大事,但他私心里却是极其不想去的,到时候又沾染一身脂粉味回府,莫蘅绾虽然能谅解心里必然也不会多高兴,便开玩笑拒绝道,“你皇嫂还在府中等着我呢,就这么点小事,你自己去不就得了?难道你还怕在京城里迷路?”
找冷清月确实是小事一件,但关键在于楚琅情窦初开,冷清月成了他的意中人,楚琅只觉得次次见到清月姑娘他都万分局促,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讲些什么,所以才想拉着他大皇兄一起去,怎料他大皇兄这么直接地就拒绝了。
楚琅故意站在马车前面,还在劝说楚璃,“皇兄你就跟我一同前去吧,咱们去查查清月姑娘她爹的冤案。”
楚璃倒是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去,道,“查案需要多少人手皇兄就借给你多少,青楼皇兄真的不能再去了。”
楚琅闻言心中有些沮丧,这都走到宫门口了他就有点懒得回去了,又转念一想皇兄不去他可以找傅骁陪他去啊,便蹭着楚璃的马车出宫了。
王府的马车自然是先送楚璃回王府,再送楚琅去找人。马车行至王府,楚琅又觉得过门而不入有些失了礼数,便也跟着楚璃下了车,准备进府向皇嫂请安。
莫蘅绾正在屋内用些安胎的补品,见楚璃后面还跟着楚琅,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与你大皇兄商谈吗?”
楚琅也不见外,道,“要说的事路上都说完了,皇兄不答应。我就来看看皇嫂和我的皇侄儿。”
楚璃在一旁拍了一下楚琅的后背,开玩笑道,“你这意思是想向蘅绾告状?”
莫蘅绾故意问道,“是不是你皇兄欺负你了?你想让他干什么他不答应,说与我听听。”
“哈哈,”楚琅笑了两声,丝毫没有看见楚璃在一旁给他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说道,“我想让皇兄陪我去找冷清月,帮她查她爹的冤案,皇兄不肯陪我去。”
冷清月?莫蘅绾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仔细一想,想起是前些日子楚璃跟她说的那个身负冤屈的青楼女子,便道,“她现在住在哪里?你总是出宫去那种地方也不好,太过显眼,不如让冷姑娘暂时住在莫府吧,这事也可以让我爹暗中帮你们查。”
楚琅正在忧愁此事呢,此时听莫蘅绾说可以帮忙,自然大喜过望,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感谢莫蘅绾。
倒是一旁的楚璃比较冷静,关心地问道,“住在莫府方便吗?莫丞相查冤案一事要不要先行问过他的想法再做定论。”
莫蘅绾想了一下,道,“你们两个都是皇子,一言一行都密切受人关注,若是无缘无故收留一个青楼女子,必会被有心人拿着去做文章,但让她住在莫府就低调多了,安全也有保障。至于查案一事,确实还是需要先问过我爹的意见,先前是我太过莽撞了。”说完便歉意地看着楚琅。
楚琅自然不是那种不知好歹得寸进尺的人,莫蘅绾肯帮他他就已经很知足了,必不会要求那么多,便道,“那皇弟就替清月姑娘先行谢过皇嫂。”说完就向二人告辞,风风火火地去接冷清月了。
楚琅走后,楚璃满眼温柔地看着莫蘅绾,问她怎会突然提出暂居莫府一事。
莫蘅绾提出这个办法,自然是经过多重考虑的,一是前些日子他们二人因为冷清月闹了一些矛盾,虽然现在矛盾解开了他们也和好了,但莫蘅绾心里始终有点过意不去,便想着在这件事上尽点绵薄之力;二则是贪官命案本就应该受重视,若能让此案沉冤昭雪也算是对得起天地良心和死去的冤魂;三是,若让楚璃出手,必会引人警惕,得不偿失。
莫蘅绾虽是这么想的,但她自然不会和楚璃说这么多,自有孕后楚璃就一直叮嘱她让她凡事不要想那么多少操些心,便只道是自己觉得冷清月可怜,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铲除了那些贪官对楚王朝也是极好的,少了几只蚕食楚王朝的蛀虫。
楚琅雷厉风行地去接冷清月,跟她说了莫蘅绾提议让她暂时住在莫府一事,冷清月和莫蘅绾素未谋面,自然想得比较多,但她相信楚琅不会害她,莫蘅绾又是楚琅的皇嫂,想必也是好人。便问了楚琅住在莫府是否会给莫蘅绾带来麻烦。
楚琅宽她的心,保证道,“你且放心,皇嫂既然这样说了,必不会有什么麻烦,而且这事是皇嫂主动提出来的,若是不方便的话她肯定不会这样说。”
冷清月又说了一些顾虑,楚琅再三保证她才放心,这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她早就不想在这住了,现下能换个安全清净点的地方她自然是极其愿意的,便收拾了自己的包裹,跟着楚琅走了。
楚琅与莫丞相也不相熟,自然不可能直接将人领到莫府门口,便又把冷清月带回了敦王府。
冷清月到底是有教养家教出来的好女儿,虽然王府巍峨庄严华丽,她从未见过这等宏大的府第,但也丝毫不露怯意,眼神之中也没有丝毫艳羡之意,只一心一意地跟着楚琅往府内走。
莫蘅绾跟着楚璃一道,见了见冷清月。莫蘅绾对冷清月的第一印象极好,冷清月穿着一身素色衣衫,发间只插着一支木簪子,虽说先前是艺伎,身上却丝毫没有沾染烟花风月之地的风尘气,谈话间态度不卑不亢,言行举止进退有度得体,礼数周全。见过礼后便先感谢莫蘅绾让她暂居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