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屋中有瞬间的沉寂,那种沉寂,如死寂一般。
“这倒是有意思了。”楚璃忽然微微一笑,将身子向椅子背上靠去,神态散漫,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可那之下,却又不曾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莫不是河清王买通了那老鸨,以至故意绑的那两人?”
傅骁微微一怔,方说:“属下不知,不过殿下既然有了猜疑,必是殿下有自己的想法了。”
他只是负责将事情传达,至于究竟如何,也不是他一介武夫能够想出来的。
但是他身为武夫,却也不是个榆木脑袋,毕竟这镇国将军的名声亦不是平白得来的。楚璃没有说话,似乎在沉思什么。傅骁心中有了疑虑,便说:“可是照殿下这样说,那河清王为何会只对两位女子下手?”
他企图在楚璃眼中瞧出点什么,但是出乎意料却似乎又是意料之中的,他什么都没看出来。楚璃的不动声色让他有点琢磨不透,却似乎是从未看透过眼前这位皇长子。楚璃见他这样说,只依旧未言声。傅骁心念一转,忽然怔怔瞧他。他心中有许多猜想,不过在看见楚璃之后,却也是极为不确定的。
因为他不知道眼前人是如何想的。可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心中隐隐一跳。在这沉寂之中,气氛仿佛凝固到了极处。
他说:“莫不是殿下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傅骁说着话,一双眼睛直直瞧着楚璃。如果是的话,楚璃这样的不动声色,未免过于骇人了。
莫蘅绾的身子在一日日的调养下,日渐好了起来。不过她出事的消息到底还是传了出去,何况她现在身份特殊,落在有心人眼中,便想要加以利用。但是在这之中,亦不乏有关心她的人。例如此刻在宫里听闻消息的皇后,便就开始隐隐着急起来。
她唤来自己的贴身宫女,说:“本宫这心里不大安生,你去将莫蘅绾请进宫来,本宫要亲自见一见。”宫女不知为何,心中虽然存有疑虑,但并未问出口。在这宫里多知晓一些事情便就是对自己不利的,她虽然进宫不长时间,却亦能明白这个理儿。
宫女应下,便要退去,不想皇后忽然又站起身来,说:“等等。”她自顾转过头去,似乎不想叫人察觉自己这样失态,她背对着人,端端站着,自有一股威严的味道。可那袖口下的手却隐隐的发起抖来。她语气平静,似乎与方才说话之人判若两人:“算了,她身子想必还未大好,打发人去问一问便也就罢了。”
语气中到底存了几分失落感。
皇后虽然贵为皇后,可是那些看似的荣华富贵,对于她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在这个位置上,已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当初做出那样的选择,虽然是身不由己,可是亦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她知道她的不对,对于莫蘅绾的亏欠,可只有这样,她才能站在高位之上,用权势来保护她。
再次回过头来之时,俨然还是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似乎方才的话并不曾从她口中说出。宫女怔了这样一会子,虽然想不通皇后在想些什么,但是对于主子的命令,做奴才的便只有遵循,从来没有过问一说,便行一礼,说:“奴婢明白了。”
宫女的问候自然带去了莫蘅绾处。既是皇后的关怀,楚璃自然也是知晓的,等到打发宫女太监走了,楚璃方道:“既然这样,倒不如进宫去亲自谢恩。”莫蘅绾知道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心中微微一软,便笑道:“也好,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谢意。”
楚璃点头说:“那便下午进宫去吧。”当即不由分说,吩咐下去备马车做准备。自己则是叫人进宫去先通报皇后一声。皇后身为楚璃的母亲,听闻楚璃要带着莫蘅绾进宫来,惊讶之余不由是满心欢喜,可这之中,竟也能生出一些惊慌来。
从前从未有过的惊慌。
宫女们见皇后面色变幻莫测,一会子欢喜一会子忧愁,更是揪心到不行。便有嬷嬷上前去赔笑道:“娘娘不要想得太多,皇长子又不是头一回过来了,老奴已经吩咐下去,做一些皇长子喜爱吃的东西,待到了下午皇长子过来,正好可以吃到。”
皇后不知这惊慌从何未来,但眼下闻言,似乎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道:“还是你办事考虑周到,既然皇长子是带着莫蘅绾进宫来,本宫念及她身子未好,再去吩咐做些补身子的东西拿来。”
嬷嬷忙不迭应下。
下午时分天色转霁,马车一路行驶平稳,楚璃陪同着莫蘅绾进宫谢恩。方至宫门外,二人下车来走路进宫,便见宫门口已然有皇后的人在等待接应。见过二人行礼如仪,方道:“娘娘等候已久,皇长子,莫小姐请。”
当下几人辗转至皇后寝宫。皇后远远便听见宫女传来的话,说是二人将至。她自然坐不住,已然站在殿门外等候。打小道之上瞧见一对璧人过来,心中五味陈杂,思绪直如千千结一样,竟也理不出分毫头绪。却只想了这样一会子,二人已经上前来请安。
皇后觉得眼睛有点酸涩,让楚璃进去,自己则是搀扶住了莫蘅绾的手,说:“可怜见儿的孩子,平白受些罪,快过来让我好生瞧瞧。”她没用‘本宫’,该换为以我自称。楚璃亦是察觉到这一点,不由回头瞧去。
皇后心如刀绞,如何告诉她自己是她真正的母亲?
莫蘅绾心中受惊,见皇后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她,心中亦不免温暖,说:“小女无事,劳娘娘挂心了。”皇后执了她的手,进入殿内,忽然当着楚璃的面抱了抱莫蘅绾。莫蘅绾受宠若惊,下意识便要推开,可忽然想到此人归为皇后,能得皇后一抱,却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如果她推开,岂不是过于不识礼数了。
便就生生受了。
这时便有宫女上来呈上皇后起先备下的善事。莫蘅绾见大多都是药材做成的药膳,心中更加震惊与感动,皇后这到底是为何?她转念一想,瞧了眼楚璃,莫不是因为他?
那也不用这样主动上心啊。
但是皇后的好意不容拒绝,莫蘅绾在这宫里与皇后跟楚璃说着话,极是开心。仿佛这几日的不适亦烟消云散了。楚璃进宫来先来瞧了皇后,便就要去给皇帝请安了,毕竟这是规矩与礼数,当不可破。当下跟二人一说,皇后自然放行。
楚璃说:“过会子我来接你。”莫蘅绾在皇后诡异的眼神下,羞赧点一点头。
不想楚璃刚走,就有人来禀报说莫采薇过来请安。
皇后面色瞧不出什么不对,只忽的淡淡一笑,说:“请。”反观莫蘅绾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采薇含笑走进来,却见皇后并不瞧她,只管与莫蘅绾说着话。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一不是在关心莫蘅绾。莫采薇兀自行过礼,皇后却也不叫起,但是她从来不是个规矩的人,擅自起身之后,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悦来。
皇后只管安危莫蘅绾,何曾想到过她?
当时她小产,皇后不过照规矩打发人来瞧她,那来之人之中亦不曾瞧见一肖半点的关怀。到底是碍着规矩,却也只因这规矩。莫采薇被冷落在一侧,心中自然不忿。况且皇后冷落她,她并不能说什么,但是一个莫蘅绾亦敢如此?
谁给她的胆子?
难道她不知,如今儿她俩的身份可是天壤地别?
莫采薇忽然冷冷地说:“大胆莫蘅绾,见到贵人胆敢不行礼?”
莫衡绾似乎没想到莫采薇会在皇后娘娘面前为难自己,她的胆子也真是大,真不知道她这样怎么在后宫之中生存下来的,若是没有皇后的庇佑,恐怕早就死在后宫斗争中了。
莫衡绾虽然不想向她行礼,但是她毕竟是昭仪,于是将姿态摆正,正打算行礼的时候,楚璃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护在怀中。
“绾儿,你这是作甚?大夫说你太劳累了,需要休息。”
说罢,楚璃温柔的面容瞬间变得严肃,“昭仪娘娘,你不要太过分了,王妃还抱病在身,你偏要她向你行礼,究竟是何居心?”
“敦王殿下,本宫让王妃行礼有何不妥?宫规上的条例,明明白白写得很清楚,本昭仪并非为难王妃,只是教导王妃规矩。如果觉得我说错了,大可以去皇上那告我的状。”
莫采薇受不了楚璃这般维护莫衡绾,凭什么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昭仪,而莫衡绾那么好命的得到了王妃之位,她不甘心!
她的日子不好过,那么莫衡绾也别想好过,她一定会好好的对待莫衡绾,将她的幸福一点一点的亲手夺走,直到什么也没有,到底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剑拔虏张的气氛,双方谁也不肯退步,场面僵持着,莫衡绾自然感受到低气压,她是站在楚璃这边的,如今楚璃为她出头,她怎能驳了自家王爷的面子。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人心都是肉长得,皇后怎么忍心女儿被莫采薇这般为难,眼看着两个人争执不休,只能自己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