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场大雨,平日里热闹而忙碌的码头,如今却是空无一人,甚至是一片寂静与黑暗。只有那些停泊在码头的船只上,稀稀疏疏地亮着灯光。
宋诗言在大雨中独自走了很久,走到她的双脚也已经麻木,失去了知觉,走到她整个人浑身冰冷,似乎连呼出的气,也带着一丝寒意。她整个人都是晕沉沉的,踉踉跄跄地来到了码头。
她看着面前这偌大而空旷的码头,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老伯本来早已打算好,在傍晚前回到岛上。如今,都已经这么晚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他们,还会在这码头等着自己吗?
宋诗言来到码头边上,看着面前这一排船,挨个且仔细地查看着,想要寻找到那艘熟悉而破旧的渔船。忽然,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手臂和地面摩擦,渗出了鲜血。而她手臂上包扎着的纱布,也早已在那一路奔跑中不知所踪了。大雨浇下,从手臂伤口中流出的鲜血被雨水冲淡。只是,伤口处的疼痛,却并不会随着这雨水而消散。宋诗言摇了摇昏沉沉的头,双手费力地撑在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继续朝前走去。
终于,那艘熟悉而破旧的渔船,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渔船上,还亮着橘黄色的灯光,让她心中倍觉温暖。见状,宋诗言的眼中涌出了热泪,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着那艘渔船跑过去。不知为什么,当她身处在这么一片绝望之中,一看到面前这一艘小小的渔船,一想到远方那座小小的岛屿,她的心,就会奇迹般地渐渐平静下来。
“香菇,香菇——”宋诗言踉踉跄跄地来到这渔船旁,声音嘶哑地唤道。
“香菜!”下一秒,渔船里传来香菇那欣喜若狂的声音。不过片刻之间,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渔船的甲板上。
“香菜回来了吗?”老伯听见动静,也紧跟着香菇走了出来,他看着宋诗言,一脸担忧地问道,“香菜,你究竟出什么事了?香菇哭得稀里哗啦地跑来找我,我问他,他又吞吞吐吐地也说不清楚,就只知道你被一伙黑衣人给绑架了。我真是急死了,本来想带着香菇去警察局里报警,可又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无奈之下,就只能和香菇回来,在这码头等你。好在菩萨听见了我的祈祷,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回来了——香菜,那伙人,他们究竟对你……”老伯一边说道,一边拿来木板,准备搭好上船的梯子。
宋诗言看着一脸担忧的老伯与香菇,不由得眼睛一红,哽咽地开口,说道:“老伯,香菇,我……”她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地流淌。
香菇看着宋诗言这副模样,又见木板还没搭好,便急急忙忙地从甲板上跳到码头上来。他紧紧地抱住了宋诗言,不由得流下了眼泪,哽咽地说道:“香菜,你,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再也,不会,不会,回来了。”
宋诗言依偎在香菇的怀里,感到莫名的安心与温暖。而后,她轻轻推开香菇,抬头看着一脸焦灼的他,伸手握着他那双温暖的手,强颜欢笑地对他说道:“我说过,我会永远陪在香菇你的身边,保护你。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香菇,我现在真的好困,好累——我好想,快点回家。”宋诗言无力地说罢,便缓缓合上了双眼,朝下倒去。
“香菜!”香菇一把接住了宋诗言,面色惊慌地喊道。
宋诗言在朦朦胧胧之间听见香菇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唤,而后,她的世界,一片混沌。
……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码头的一角,坐在后座的女人看着宋诗言缓缓倒下的身影,眼神微微一动,不由得捏紧了双手。她很快便恢复如常,一脸淡漠。
“主子,既然已经找到了地锦的下落,那究竟该如何处置她?”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看着香菇怀中的宋诗言,眼中迅速地闪过一道杀意。
“既然,地锦她如今已经失去了记忆,那我便遂了她的意,就这么放她离开吧!至于那个天葵,先留着她的性命,之后再让她将功补过吧!”女人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着眼睛,揉着额头思索了片刻,而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主子,这恐怕是有些不妥吧?谁知道地锦她究竟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组织里那些落到了薛昭武手上的人,能平平安安走出来的,恐怕至今也就只有地锦一个人。属下以为,地锦她极有可能是假装失忆,暗中和薛家联手,对付组织。如果真是这样,恐怕……而且,天葵她充其量也只是个从犯而已,地锦她才是真正的主谋,主子已经惩罚天葵,要了她的半条命,如今却这么轻易地放了地锦,这实在是有失偏颇。”驾驶座上的女人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主子,有些犹豫,但还是忍不住说道。
“蔷薇,我一直很看重你,将你当做我的左膀右臂。可是,最近的你,实在是有些沉不住气啊!你以为,你让组织里的其他人一起瞒着我,我就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对地锦下杀手吗?你知道,为什么地锦她比你们入行晚,却先你们一步成为组织里最优秀的杀手吗?那是因为,你们的心里充斥着太多的欲望,而地锦,她的心里,却只有我这个主子的命令,从来没有像你们一样,为了成为组织里最厉害的那个人,而不惜对同伴下手,”女人冷冷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寒意“如果,地锦她没有失忆,又怎么可能会让我们在她身后跟了这么一段路?还是因为,你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主子恕罪,蔷薇知错了!”蔷薇闻言,当即便变了脸色,而后又蹙眉说道,“那,薛家那边……”
“薛家那边有什么事发生吗?”女人闻言,睁开双眼,眼中带着一丝凌厉。
“回主子,薛家那边倒是没什么大事发生,无非就是薛家那位小姐薛灵熙病了,薛衡远已经放下手中的事,回家陪她去了。”蔷薇答道。
“最近,就先不管薛家那边的事了。斗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我也有些累了。这段时间,我会去国外休息一阵,至于组织,就先由你和海棠暂时打理。记住,别趁着我不在,就公报私仇,尤其是,不准让任何人对地锦下手。如果我回来时,要是发现你违抗了我的命令,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走吧!”女人透过雨帘,看着宋诗言被香菇抱上了船,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冷冷地对蔷薇说道。
“是,主子。”蔷薇点点头,说道。她实在不明白,向来冷酷无情的主子,为何却会对一心想要逃离组织的地锦网开一面。主子她对地锦,真的是太仁慈了!
汽车远去,缓缓消失在雨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