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已至寒霜来,万木凋零繁花败!
朔风乍起,卷起一地尘土,也将地上的纸钱,高高吹起,纷纷扬扬的挥洒开来。
纸钱随风飞舞,落到了树上,落到了假山回廊上,也落到了程家众人的孝衣上。
程府此时已成为一片白色海洋,人人披麻戴孝,满脸哀伤。
里里外外人头涌动,却丝毫不见嘈杂之音,上上下下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
外院的宽阔之处,搭建的灵棚之中,一口黑漆棺材正停放其间,程家嫡系子弟,皆身披重孝,跪在两旁。
一身白衣的程宣娇,此时正跪在殓盆之前,不停的往里焚烧纸钱,满是疲倦的俏脸上,赫然有两道尚未干涸的泪痕。
守灵七日,待宾客吊唁之后,便即出殡下葬。
周靖此时也身着素衣,和程府家丁一道站在一旁,看着灵棚中诸人,默不作声。
一旁充当祀礼知客的孟伯言,看了眼院中的日晷,弯腰在程宣娇耳边低语了一句。
看到程宣娇点了点头,忙走出灵棚外,拖着长长的尾音,喊道:“祭时已到,宾客襄礼。”
孟伯言话音甫落,在外的知宾忙接声道:“鸿雁楼大掌柜陆喜来前来吊唁。”
周靖抬眼看去,就见到一个圆滚滚的胖子,穿着一身黑衣,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来到灵棚跟前,匍匐在地上,假模假样的嚎哭了几声,便被一旁的知宾拉了起来。
“家属答礼!”
孟伯言嘴角不以为然的轻撇了一下,口中兀自唱道。
程宣娇身为程家家主,身份尊贵,自不可能真叩首答谢,只是微微颔首,以示答礼。
而众程府子弟,自然不能如此,叩头在地。
在叩头的瞬间,程百鸣与程玉书不约而同的瞥了程宣娇一眼,双眸中满是嫉妒愤恨之意。
他们自以为做得隐蔽,却不知这一切尽收周靖眼底。
答礼完毕之后,陆喜来便被侍立一旁的家丁,引到不远处的席棚中,休息等待。
此时,在外的知宾又高声叫道:“洪福祥绸缎庄大掌柜洪云升前来吊唁。”
一如先前的礼节,假模假样的嚎了几嗓子,便被知宾拉起,亲属跪谢答礼。
看了几人之后,周靖便不耐烦的将目光投向别处。
先来吊唁的,都是些富贾之流,世家豪门之类的正主,往往一般都在后面。
一唱一答之间,时间在飞速流逝。
周靖也从中发现了些端倪,富贾之类的家族,都是家主前来吊唁。而稍微像样一些的家族,只是派族中的长辈前来,家主并未亲至。
“看来,很多人都以为程家就此没落了,全然没有程立轩当家主时的赫赫威势了!”
周靖心中自是暗暗思量道。
程宣娇显然也发现了不对,俏脸也慢慢的沉了下来。
就在此时,门外的知宾又高声喝道:“药王庄少庄主郑翔前来吊唁。”
程宣娇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愠色:“果不出孟管家所料,药王庄此时全然未将程府放在眼中。吊唁如此大的事情,却只派郑翔这个晚辈前来,这是想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
看着郑翔一步三晃的走上前来,全无一丝恭敬之意,程宣娇顿时怒不可遏,双腿一弹便要站起。
待看到孟伯言轻咳一声,并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之后,程宣娇方才紧咬下唇,强自按捺下来。
郑泰来到灵棚之前,并未祭礼,而是直直的看着程宣娇,口中叹息道:“娇妹,你这几日确是辛劳了,憔悴的让人看着心疼。我这里还有几枚丹药,送与你将补一下身体。”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径直向灵棚里走去。
灵柩停放之地,岂是外人能进的?这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也是对程家赤裸裸的蔑视之举!
程宣娇见状,顿时气的浑身发抖,猛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道:“郑公子,这是我爷爷大祭之日,你究竟想干什么?”
郑翔闻言,面露诧异道:“这我自然知道,要不本少庄主干嘛来了?人死不能复生,我这不是怕你熬坏了身体吗?”
口中说着,脚下兀自未停。
在一旁跪伏的程家子弟,有人心中不岔,便要起来向郑翔动手,却被程百鸣与程玉书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正在席棚中休息的宾客,听到灵棚中传来吵闹之声,便即好奇的出来观看。待看到郑翔的举动,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鸿雁楼的大掌柜陆喜来,是个消息灵通之辈,此时正压低嗓音,将近日青阳镇的变故,一一讲述给不明原由的人听。
不少不明真相的人,听完之后顿时唏嘘感叹:“程府这次怕是要完喽。”
洪福祥绸缎庄的洪云升,此时也不住的摇头叹息道:“可不是嘛,让女人当家主,程家是无人了。”
女要俏,一身孝。
程宣娇此时就是对这句话的最好注解,一身孝衣的她,少了平日的英武之气,神态憔悴,更显得娇弱可人。
只看得郑翔浑身燥热,恨不得把程宣娇搂进怀中,肆意蹂躏。
就在郑翔及至程宣娇跟前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话语:“郑少庄主,别来无恙啊!”
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语,郑翔面色大变,一时僵立当场。
他不用转身,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正是那个先前一脚,便将自己踹晕的煞神周赝。
文竹山和他一行,更是目睹了他是如何大展神威,将哪个可怖的通灵弥猿击杀的。
想到这些,郑翔的身体顿时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猛地,想起来时父亲的嘱托,深吸了几口气,将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深深压在心底。转身看向周靖,壮着胆子呵斥道:“周公子,这是我与娇妹之事,与你何干?”
周靖瞥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众人听到周靖的话,顿时一阵哗然。
明眼人早已看出,青阳镇此前以程府为首的三足鼎立的局面早已被打破。此时却是这药王庄势力最强,程府应该韬光养晦才对,万没想到,程家竟然还丝毫不给药王庄面子。
“你说什么?”
郑翔万没想到,当着如此多人的面,他竟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一时怒上心头,面色顿时扭曲了起来,心中的怒气也瞬时压过了心中的恐惧,指着周靖道:“你还以为此时的程府能为你撑腰不成?我药王庄如今……”
连穿重孝守灵棚的资格都没有,显然不是本家子弟。众人虽然略略有些惊奇,为何程家众人都一语不发,任由这少年胡为,不过此时并未多想。
此一时彼一时,众人心中虽都不喜郑翔这个有名的花花太岁,却是不得不认同他所说的实情,程府如今自顾尚且不暇,怎能为他这么一个外人出头呢。
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向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看他如何应对。
出乎众人的意料,还不待郑翔的话说完,旦见这少年身形一闪,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到郑翔腾空飞起。
迎着众人惊掉的一地眼球,只听啪叽一声,郑翔重重的摔落在数丈开外。
凄厉的惨嚎声瞬时响彻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