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山的身影罩在暖暗的灯光下,她的身后是幽暗的夜色,眼前的这人面容并不怎么真切,脑子里仍是昏昏沉沉的,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做梦了。
“甘棠。”
她呆呆的看了他很久,又伸手摸到对 方的脸颊上,感受到掌心里淡淡的温度,又像惊着似的猛的缩了回来,居然问他,“我是做梦吗?”
若换以前,他大概早就笑了,骂她呆子,他们以 前在一起的时候,她常常也是看着他移不视线,嘴里总是念着,“齐山,你真好看。”那会他总是哭笑不得,再好看能好看过她去?
“你不准备让我进去吗?”
她没说话,他还是进了门又打开了灯,空气里散发着浓烈的烟酒味,难怪声音哑成这样。
齐山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房间很乱,烟灰釭,枕头电话所有能扔的东西大概都被她扔在地上,又是跟谁发脾气了,因为她那个风流的未婚夫?他一想到这三个字便觉得有根刺深深的扎在心里,他甩了甩头 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身后没声音,齐山回头望了一眼,甘棠双手抓着把手,抱着门贴在门边上,正脸背对着她, 那模样像是犯错的小孩,齐山那一瞬间有些恍惚,高中时候的那个小孩又回来。
他说,“你过来。”
甘棠无声的摇了摇头,玄关是一整面玻璃墙,她能清晰看到自己的模样,脸色苍白,双眼浮肿,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 身上衣服还是昨天的没换,皱巴巴的挂在身上,这个样子真的很丑,别说这人是齐山,就是被路人看见都难堪。
“躲什么呢,不想见我?”
当电话那头的说,你那朋友东西被偷了,大概是走投无路了才打你电话,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她可是甘思明的女儿,随便打个电话便可以找一堆人陪着她自己,怎么会走投无路呢?不过是她不愿意罢了。
他知道她有未婚夫,知道自己半夜找来不合适,却还是连天亮都来不及等,深夜半夜便来了。
她还是不说话,就扒在门上,齐山走过来掰开她的手,把她扳正面对自己,在门口的时候房间没开灯,这会才发现她不对劲了,脸色难看得厉害,额头上蒙了一层细汗。
他心里一惊,“那里不舒服了?”
甘棠敛了眼帘,有意要避开他的视线,“胃有点疼。”
他咬牙骂了她一句,“又作了是不是!”
她突然哭了,瞬间就泪流满面,“我比赵格漂亮多了,不知道比她好看多少倍,可我总是那么倒霉,每次丑的时候就能被你看见。”
她曾无数想过重逢的情景,漂亮明艳、气质高端优雅走到那里都会发光的女人,她要甩下赵格几条街,得不到齐山,那她也要做他心头的白月光,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齐山那里知道她的心思,只觉得这么孩子气,好气又好笑,这都难受成什么样了,还在乎漂亮不漂亮的事。
他将纸巾递给她,耐着性子劝道,“不丑,一 点也不丑,但是咱们现在得先去医院,好吗?”
她大概实在也是难受了,同意了,齐山又帮她拿好了房卡,包都被偷了,也没什么收拾的。
“能自己走吗?”
她点了点头,她有未婚夫了,他再如何心疼,也不能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安慰。
跟着他乘了电梯下了地下车库,他总是比她快一步的距离,她能感觉到齐山淡淡的疏离,这比胃疼更让她难受。
她蓦的抓住他一截衣袖,“我只记得你的电话了,所以找了你。”
齐山大概能想像她的处境,唯一跟她亲的奶奶去世了,跟父亲后妈关系都不好,未婚夫又闹出这样的丑闻,她倔强又委屈的望着自己,额上豆大的汗珠随着她的动作没入的锁骨深处,她难受可是一直强忍着。
齐山这一刻强撑的理智和克制在刹那间就崩溃了,他弯腰抱起她,快步朝自己的车走去,她半点不客气,顺势就紧贴上来了,“我想你了,齐山。 ”
他不回应,半夜带着她去挂了急诊,好在他是知道她以前的病史,倒省了很多麻烦,打点滴是免了不了,“要通知你家里吗?”
她别开脸,冷淡道,“不用了。”
齐山也不勉强,晚上就一直守着她,快天亮的时候她睐着眼睛睡着了,他也趴在床头睡了会,外面传来有嘈杂的声音,醒来的时候发现甘棠一直握着他的手,她还睡着。
齐山轻手轻脚的掰开,她会突然睁开眼睛望过来,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忐忑的神色分明就是怕他走了,
他这一晚上心被她揉的稀碎了,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就是去洗把脸,然后买个早饭就回来。”
她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小声道,“你别骗我。”
“不骗你。”
齐山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特别难受, 甘棠胃病发作是被她自己折腾出来的,她怎么就半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医院食堂人很多,吵吵闹闹的,他给她买了小粥,一点小菜和馒头,在门口超市又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回到病房甘棠已经起床了,拿了牙刷和毛巾进了洗手间,大半个小时才出来,头发还湿嗒嗒的挂在肩上。
见齐山静静的望着她,虽然没指责,但那眼神说她不应该,甘棠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病号服,“身上都是汗,快臭了。”
齐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把早餐摆在小桌子上,将小米粥递了过去,“过来吃早饭。”
甘棠确实有些饿了,看了一眼,一人份的,“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你吃吧。”
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屏幕,“我接个电话。”
他接起来往门外走,甘棠想大概是赵格查岗了。虽然她一直知道他有女友,隔着十万八千里远这种痛感好像也淡漠了一些,但此刻齐山就在眼前,便觉得格外的扎心。
齐山没走远,就在门口的走廊,电话是齐母的,齐山半夜说有事出去了,早上也没回来。
“儿子,你在那儿呢,你爸做了手工面条。”
齐母这阵子心情都不错,齐父的上级领导被查,齐父也受牵连,被隔离审查好一阵子,也就是前阵子才被放出来,齐父被降职了,罚了点钱,这事就过去了,齐母很感恩,什么官啊钱啊都不重要了,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我有事,现在回不去。”
“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事?”
自从齐父出事,齐母就有些惊弓之鸟了,“不是什么大事,成章的事,今天晚上就能回去了。”
齐山扯了个谎安抚了齐母,那头才放下了电话。
病房里的甘棠心不在焉的搅着碗里粥,她知道齐山为难,可是她就自私的想要他多陪自己一会,甚至安慰自己过几天我就回英国去了,也不会霸占他太久。
等齐山回到病房,她那碗粥还没喝完,“知道你的胃病为什么好不了吗?都是被你自己作出来的。”
齐山皱着眉头,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的吹风机。
甘棠笑了笑,低头继续就着小米粥啃她的馒头,天气闷热,房间开着冷气,她的头发把她衬衣的领子都打湿了,但看她那吃饭的速度……齐山叹了一口气,给吹风机通了电,站在身后帮她吹头发了。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是进不了女生宿舍,倒是甘棠经常来,对帮他吹头发的事乐此不疲,大概吹头发是假,占便宜是真,偶尔被袁磊撞见,戏称甘棠撩汉小能手。
当齐山干燥的指腹穿进了头发,甘棠只觉得心底深处压抑的滚烫又浓烈的情绪快像火山爆发一样炸开来,她猛的转了个身,抱着他的腰,一头扎在他的身上。
甘棠感觉到他的排斥,他不喜欢自己了。
她特别没出息的缠着他,“齐山,你就让我放肆一会,就这一会就行,以后不烦你。”
齐山狠了狠心掰开她的手,没听到似的转过身拨了插头,收好了吹风机,“好了,你赶紧吃,一会还要去做个检查。”
甘棠将来会和谁在一起他不知道,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自己,他们天差地别,何必又再次把彼此弄的一身都是伤。
他无视甘棠眼里的失望,找了个还吹风机的借口出去了,他定力没那么好,她一撩拨耍无赖他又会心软。
等他出去转悠了大半小时回来,她用有些商量的语气小声道,“我不跟你开玩笑了,你也别走,我过两天就要回英国了,不会叨扰你太久的。”
齐山叹了一口气,算是答应了。
甘棠是为了季思坤的祭日回来的,甘棠想去,齐山把她劝住了,说等过两天好些了再去也不迟。
她在医院挂了两天点滴就出院了,警察打电话来告诉她东西找到了,钱肯定是没了,有人捡到她的证件交到警察局。
甘棠领了失物,她如今连留下齐山的理由都没了。
齐山把她送回了酒店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说,“甘棠,你不要对我抱什么希望,咱们不可能了。”他的不留恋又狠狠戳了一回她的心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