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哦了一句,表示怀疑,甘棠指着棋盘,“白子占的地盘是多,但黑子却守住了要塞,看似天地广阔,但走到那里都是死胡同。”
三叔抬头看了她一眼,“看不出来,还是个高手,谁教你的?”
“我奶奶教的。”
甘老太太年轻时候也喜欢像他这样自己跟自己下棋,甘棠耳渎目染,也学了些,老太太一边教她,一边讲着人生的大道理,她那时候并不是太明白,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字字珠机。
三叔轻笑了笑,“你奶奶是个精明的女人。”
甘棠盯着棋盘,一边收拾着棋子,状似无意似的问道,“以三叔看,我爸是执黑还是执白?”
四周蓦的静了下来,连夏日里的蝉鸣都变得格外刺耳,甘棠心里有些发紧,三叔在观察她,眯起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精光,鬓边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贴在脑后。
“不好说,现在是执黑,但”他顿了一下,伸手搅乱了棋盘上的黑白两子。“但有人不按规矩出牌,打乱了棋局就很难说了。”
甘棠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他们重新摆了棋盘,甘棠执白,三叔执黑, 一盘棋下完也近一个半小时了,甘棠第一局输了五个子,第二局打平,第三局赢了半个子,也算是打个平手。
“你奶奶把你教的很好。”
三叔突然说,不知道他指的是她人还是指棋艺。
收拾了棋盘,天边已经飘浮着一片火红色的云霞,烧红了半边天,太阳落在山后。
三叔指了指一直立在她身后的女人,“这个是田莉,这段时间就跟着你了。”
甘棠这才认真看了看这个女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高挑,五官清秀,眉目却拢着一片冰霜,不过看她结实紧绷的肌肉线条,粗砺的指节,这人拳脚功夫应该不弱。
“她的男朋友之前是保护你的,就在不久前死了。”
甘棠心中一惊,再去看田莉,对方面无表情的连给她多余的 一眼都没有,因为自己惹出来的人命 ,甘棠心里内疚,“对不起啊。”
三叔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纠正她, “你是雇主,这是他的工作,生死无怨。”
这些话说的有些无情,甘棠也没有辩驳,小径上有个中年男人匆匆而来,像是来找三叔。
甘棠打了一声招呼便先离开了,田莉一声不吭的跟在她的后面,她有些不明白三叔为什么要把田莉给她,她男友因她而死,田莉心中对她真的会没有半点怨恨吗?
三叔随后又说了一句,“田莉身手世界一流。”就用这一句堵了甘棠的口,没有商量的余地,她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随后而至的中年男人立在三叔身边说了几句,三叔的拐棍重重的敲在木板上,“俗话说树倒猢狲散,这个时候他应该撇清关系才对,你确定他还参与其中?”
"消息不会有错,甘家也证实了这一点。"
三叔冷笑,“甘思明若是狐狸,他就是条狼,到这种时候,他还要将他的盟友榨的油尽灯枯,确实是有胆识,不过我想他既然敢做,肯定也早就想好了退路,东窗事发他肯定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中年男人又看着甘棠背影不解的道,“他既然到现在也放不下季思坤,为什么不放过她的女儿?”
“她是季思坤的女儿可也是甘思明的女儿,对他来甘棠就是个多余的野种,这次就算他不能得手,迟早他也会对她下手的,那些人啊个个都是疯子。”
“这事您要管到底吗?”
三叔目光放在远处,所有的人以为他帮甘家只是利益上的好处,其实是因为那个那精明一辈子的女人,“那女人临死前拜托过我,我也得信守承诺,小姑娘在英国一天,我就得保证她的安全,至于国内我就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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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城的某会所。
陆从颉在会所里刚认识一个新朋友,两人一见如故,对方说要请客,出手大方也特别大方,找的小姐都是这里的头牌,喝的都是几万一支的红酒。
陆从颉打着甘思明小舅子的旗号在外面耀武扬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多人见不到甘思明就来他这里找门道了,等后面有冤大头发现上了当,投进的本钱也要不回来,陆从颉这个时候只会两手一摊,“我又没答应,也没逼你。”
大家只能暗暗吞下这个哑巴亏,饶是如些,吃亏上当的还是一拨接一拨的。
“兄弟,来走一个。”
陆从颉喝的有些醉了,手还放在头牌的胸口,端起酒杯有些摇摇晃晃的跟他碰了一下,眯着眼睛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吧,冲我姐夫来的?"
那人面容有些模糊,像是微微笑了笑,“也不全是,就是想像打听一个人。”
陆从颉头一歪,又钻进头牌的脖子里,“谁啊。”
“甘棠。”
“她在英国,在那儿上大学。”
“确实是在英国,但是她不在学校,现在在英国哪里你知道吗?”
陆从颉也不傻,心里有些警惕起来,“你找她做什么?”
那人给他一根烟,帮他点着了,自己点了一支,吸了一口,“我有个侄女跟她是朋友,最近遇到点麻烦事,她不肯说,所以想向甘棠打听点她的事。”
这个理由稍微一细究便站不住脚,又联想到甘家最近突然多了不少安保的人员,陆从颉隐约也猜到点什么。
陆从颉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她在学校,至于现在在不在学校我就不太清楚了。”
陆从颉说的是实话,别说甘棠没正眼瞧过他,就是他的亲外甥陆九龄也瞧不起他,怎么会跟他联系。
那人嘴上叨着烟,一把玩着火机,慢慢的笑了。
“我们不会让你白辛苦的。”
他朝头牌使了个眼色,等头牌退下去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有一百万,如果你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这笔钱就归你,如果你不信,你现在可以装个手机银行,帐号是你的名字,你可以立刻改密码。”
“说几句话就一百万,这是多划算的事。”
陆从颉沉吟了好一夫,他心动了,甘棠常常给陆琦使绊子,视她为眼中钉,将来她要是接管了甘氏,陆琦只怕没有好日子过,除了她最好,而且又有钱拿,一举两得,但又怕被甘思明知道。
“这是就你我两个人,谁知道我们今天说了什么。”
他要了陆从颉的手机,装了软件又给他看了看数字,“没骗你吧,他们查不到你身上的。”
陆从颉咬了咬牙,“我知道她有个男朋友叫齐山,目前在S市D大读研究生,那小姑娘爱的死去活来的,你们从他身上下手或许可以找到点线索。”
陆从颉不确定自己提供的价值是否有线索,但他能知道有价值的线索也就是这么多了。
翌日,陆从颉去了一趟甘家,陆琦心情有些恹恹的,陆琦没给他好脸,陆从颉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是个无底洞,“又没钱了?”
陆从颉跨着脸,一脸的可怜相,“姐,我不是找你要钱的,这不是好久没见,来看看你吗?”
他说了好话哄着陆琦,就是半句不提钱的事,陆珂的脸色这才好些。
陆从颉这人能说会道,特别会哄女人,哄起陆琦来也不在话下,陆琦这些天都是一个人在家,连大门都不能出,陆从颉只要不是来要钱的,和她叙叙旧她还是挺乐意的,她又留了他吃了晚饭。
陆从颉朝门口看了眼,“我姐夫不回吃饭吗?”
甘思明最近动静比较大,但是甘思明愣是一个字也没跟她透,只是说让她安心在等着,她也是隐约从别人那里打听到一点,几大巨头看中一个海岛项目,混到大佬级别的,政府关系都不弱,大家正斗的厉害,但以陆琦的观察来看,应该不光是商业竞争这么简单,甘思明受了伤不说,出门保镖前呼后拥,她曾偷听过几次甘思明打电话,几次三番的交待电话那头的人要照顾好甘棠和陆九龄,甚至还提到季思坤的名字,这事一定小不了。
“好几天不见人影了。”
陆琦把周围的工人都打发远了,餐厅里也就姐弟俩个。
甘思明最近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陆琦心里有些不安,郑重的警告陆从颉,“你最近安份点,不要出什么事被你姐夫抓住了,否则你我都会死的难看。”
“姐,我跟你说个事。”
陆从颉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人了,才把那天晚上的事跟阿琦说了一遍。
陆琦心中一惊,竟然有人想拿甘棠要胁甘思明,她想到自己儿子,急道,“那九龄有没有事?”
“对方提都没有提过九龄,就问了甘棠了。”
陆琦还是不放心,也不管英国那边还没有天亮,拨了一个电话给陆九龄,听传来有些模糊的声音应该还在睡觉。
“你在哪里?”
“学校啊。”
“你最近没有碰到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啊,我身边一直有人跟着,最近更是连只蚊子都不能近身。”
陆九龄在那头语气平静,陆琦的心这才安定了,又叮嘱道,“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有什么事就给妈妈打电话知道吗?”
陆九龄安抚了她几句,陆琦确实儿子没事才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