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附近的几条街有路灯,往深处走,便是漆黑一片,甘棠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怕了。
她一心只想离开这里,没有方向跌跌撞撞往前闯,自己没有家没有亲人,甚至真的死了大概也不会有在乎。
她恨死甘思明和陆琦,可是又能如何,她发了疯似的想念齐山,可是她连他的尸首都没办法找到交还给她的家人,奶奶要她守住家业,可是有钱有什么用,买不来她想要的东西。
海风吹在身上,脸上刺骨的疼,她伸手摸了一把,都是泪,她这几天把一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尽了,为妈妈流过泪,为奶奶流过泪,现在是齐山,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为别人掉眼泪了,那怕是甘思明死了,她也绝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一抹亮光,她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悬崖男家,已经无路可走。
海水卷起的浪花汹涌的拍打着岩石,不远处的高高灯塔孤独的耸立在海平面上,发出一圈清冷的光,她突然想,跳下去就再也不会有痛苦了。
脚下的海风卷着裤腿,寒气直往身体里灌,她冷的打了一个激灵,一同清醒的还有她有些迷茫的意识,她被个念头吓的往后退了几步,奶奶把她养大,季思坤还死的不明不白,背着一身的污水,所以她不能死,仇人都在盼着她死,她偏要好好活着,偏不让甘思明陆琦一家三口逍遥。
天空是一片深重的墨色,灯塔的余光落在幽深的海平面上,她只要想到齐山,便觉得他正躺在不知那片冰冷的水底下,孤独绝望的死去,她心中痛苦和恨意便无法遏制。
她冲着汹涌的海水疯狂喊着齐山的名字,“齐山,对不起!”
她一遍又一遍喊,声嘶力竭,回应她的只有刺骨的海风和翻腾的海浪。
身后有一道黑影无声的朝她移来,海浪声音盖过细微的脚步声,甘棠心有所触动,低头便见地上一抹模糊的影子瞬速在移动,她心中一惊,刚要回头,只感觉有一双手重重的拍在她的背上,她只来得及看清那一双黑的发光的皮鞋,便重重的栽进海里,彻底的失去的意识。
方陵起先也是自己带了几个助理出去找,外面天又黑又冷,料想甘棠也跑不远,或许就躲在附近某个地方哭,哭累了想通了自然也就回来。
一行人出找了一个多小时了也不见踪影,方陵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他这回也不敢瞒着了,径直上了顶楼去找甘思明。
陆琦拦在门口,一脸为难道,“你看老甘刚发病,还是不宜受刺激,再说了甘棠和他爸闹矛盾离家出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肯定是故意躲起来吓我们这些大人,我们也先让她静静,或许一会就回来了。”
陆琦温声软语的神态,但挡在门口没有半点要退让的意思,方陵这回也没有心情再跟她客套了,“琦姐,你这么拦着,甘棠万一出了个三长两短,该谁来负责?我是负不起这个责,你来负这个责?”
他这话把陆琦问的一愣,甘思明大概听到动静,“你没派人跟着她吗?”
甘思明的声音带了一丝恼怒,他气头之下说让甘棠走,别拦她,但也知道方陵会派人跟着,所以倒也并不担心。
方陵有些懊恼道,“新来的助理笨的很,没跟住她。”
甘思明想起她那天电话里说的齐山死了,我就跟他一起去死,心里一沉,“赶紧去找啊!”
“已经把这里的人都派出去了。”他见甘思明脸色苍白,转身从沙发拿了一件外套,打算要亲自去找了,走了几步又捂着胸口。
方陵忙劝道,“您也别着急,这里七八十号人,应该很快就有下落了,您这身体也不好,还是安心在这里等,我这也马上去找,找到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陆琦也劝道,“你别着急,或许她故意躲起来吓我们也不一定,再说你现在这情况万一又病发了呢,到时候还有滕出人手来照顾你,不是更耽误大家找人吗?”
甘家几十号人折腾了一晚上,又发动了岛上渔民一起找,快天亮的时候,有渔民传来消息说在悬崖边发现了甘棠的黑色背包。
有人领着方陵过去,老远就认出了甘棠的背包,心头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手机钱包都还在,屏幕上几十通未接电话,一个没有接过。
有人喊道,“方特助,你快来看。”
悬崖大概有七八米高,中间伸出一块凸起的岩石,就半个手掌大下,上面有一抹清晰的血迹,岩石的边上落了颗指甲大大小的珠子,这是甘棠头绳的上东西
方陵脚一软,显些栽在地上,好半天才稳住神色,又急忙叫了人安排船只在这附近海域里去找。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甘棠失踪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了,就算当时没摔死,也淹死了,生还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这话没人敢说。
助理见方陵怔怔站在悬崖边上半天,
只得小声劝道,“甘小姐肯定是跌到岩石上才掉下去的,事发这么久了,生还的可能性不大,现在最要紧的是先通知甘总……”
没人敢去告诉甘思明,最后还是方陵硬着头皮去说的,甘思明听了心脏病发作当场晕过去了。
甘家第二天报了警,又派人在海边四搜寻,员工四下都在传甘棠自杀了,方陵虽然下了严令要所有人封口,但没过几天,甘棠自杀的消息还是传到岛外的甘氏集团总部,甚至连元老都打电话来向方陵求证,因为甘棠不仅仅是甘思明的独女,她还是甘氏的第二大股东,很多甚至都没见过她,但却无形这中认定这就是自己将来的老板,就等着她大学毕业顺理成章的走进甘氏,继承家业。
警察几天后给了一个坠海的结果,排除了他杀,甘家对外界卦锁了消息,但私下里却是谣言满天飞,说甘氏独女为情自杀。
甘氏就在不久前才刚刚躲过一场倾覆的危机,如今唯一的独女又出了这样的事,几十年没有休息过的甘思明终于被击跨了,第二天便送出岛住进了当地的医院。
甘思明让人继续在岛的周围搜寻甘棠,他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怕所有人都认定,这是一种无谓的徒劳。
他没把甘棠说的话放在心上,以为不过她想威胁自己而已。
甘棠坠海,甘思明病了,甘思明这次却没有把家里的事务交给陆琦安排,而是特意把远在美国的甘思云和妹夫叫了回来,处理甘棠的事。
陆琦认定甘棠死了,她跟甘棠斗了几多年,这回心里才觉得清净又舒坦了,但是甘思明的态度又让她隐隐觉得不安,似乎因为甘棠不喜欢她,所以他现在对她也极为冷淡。
甘思云不知道从哪儿听到齐山的事,她是个爆脾气,当即冲到病房指责甘思明,“你逼死了阿润,那是你唯一的骨血,以后到地下,看你拿什么脸去见妈,却见阿坤!”
陆琦在一旁有些为难的劝道,“这事也不能怪老甘,谁也没想到甘棠这孩子会为了男朋友跳海。”
甘思云原来还看在甘思明的面子上对陆琦算是客套,但如今连甘棠都没了,又知道她跟陆琦不对付,便将一腔的怨气迁怒到陆琦身上,“我们家的事,就不劳你一个外姓人操心了,你那么恨阿坤,如今甘棠没了,你心里高兴的很!”
陆琦一脸的委屈,“她出事,我也难过,他是我爱人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她,你问问家里的人,我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讨好她,是她不接受,我也没有办法。”
甘思明似乎压根没有听见他们争吵,他这些天一直沉默着,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将头转向窗外的天空,夜幕下可见零落的星光,他突然挪动了嘴唇,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陆琦还是读出那两个字,阿坤。
我们的女儿竟真的会为了一个男人去死,连这点都像你,多可笑。
阿润,爸爸错了,若是真知道你会伤心绝望至此,你现在就是要跟齐山结婚,爸爸也不会再拦着你。
女儿没了,他跟季思坤唯一的联系也终于就断了。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季思坤割开了自己手腕,说,“我以后再也不用看着你的嘴脸,我们的孽缘就此尽了,人若有人生,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不要再相遇了。”
他那时候恨透了她,“我们的缘份还在,我们还有甘棠,你若死了,我也不会善待她。”
季思坤那次救过来了,他以为她不过是做戏给自己看,她骗他的事太多,多到他已经不敢再相信他了。
可是没有过多久,她就真的死了,他至今也不确定她是想故意寻死还是真是只是意外。
季思坤死了,他就真的没有善待甘棠。
每每次看着她那张和季思坤相似的脸,他会有一个近乎变态的念头,我就是没有善待你的女儿,就是要让你一直恨着,让你死了也恨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