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走的早，太阳还没有升起来。
他关了暖气，推开了窗，任由外面的寒气灌了进来。
他穿的少，只是简单的长袖家居服，空气里寒气一点一点从身上的毛细血孔往四肢百骇里钻去，心底深处燃着火，疯狂而炽热，她的嫌弃冷漠也没能浇熄它，这是一种病，偏执的病。
手机一直在旁边震动个不停，是宋宁的，他接起来，那头有些不确定的问他，“你确定这次能抓住她，郑家再怎么落魄，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军中和政府的裙带关系可不少。”
他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窗外初升的太阳，它躲躲在厚厚云层后面，透过缝隙露出一线天光。
“布了这么久的局，这次不能让她溜了。”
那头犹豫道，“你说动他了？”
陆九龄低头将小猫脖上有些歪斜的铃铛整理了一下，“嗯。”
那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陆九龄轻笑了一声，当初甘棠在英国被仇家追杀，余氏和池家可是没有少推波助澜，甘思明不落井下石就是万幸了。
至于自己，对田莉也没多少情份，不过是见不得甘棠伤心。
“你在Ｃ市了吗，明天应该能到Ｂ城吧，和甘棠约了？”
“约了明天上午。”
“先找个借口推了，三天后你再约她，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她。”
那头应了好，陆九龄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一边，进去了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他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除了田莉的身世，他也不确定宋宁到底知道多少，大概还没有自己知道的多，那么丑陋残忍的过去真的要让她知道吗？
——
甘棠眼睁睁的躺了大半个上午，一堆事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根本就没法睡着。
齐山还在外面，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眼看快到午饭时间了，她起了床换了衣服。
给田莉拨一个电话， “陆九龄说派了人在你身边，是不是真的。＂
田莉有些烦燥的，难怪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是吧。”
＂你在Ｂ城吗，如果在，我去找你。＂
“你来找我做什么，给我添乱？我没什么事，你不用管了。”
那头利落的把电话挂了，甘棠有些气结，但听着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又觉得有些安慰。
她转过头，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着一张脸，真是难看。
她化了一点淡妆才出去。
齐山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书，身上穿了一件浅色的毛衣，阳光落在他半边的侧脸上，渡上一层淡淡的光影，清雅又和煦。
甘棠从身后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他轻笑，反手摸着她的脸庞，“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不说话，就是这么腻着他，内心的慌乱一点点的沉静下来，齐山的身上总有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宁的东西。
她说，“你要相信我。”
他有些好笑似的转过身来，“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信你了？”
又凑过来亲她，快要亲上的时候她还是躲开了，他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她不管怎么洗，都觉得没办法干干净净的，她的身上还是残留着陆九龄的味道，挥之不去。
“没什么，我头有点疼。”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一会回去让我妈给你看看。”
他的手暖暖的，贴着额上特别舒服，她微微笑了笑，头不疼，但是心口有些疼。
像是补偿似的，她飞快的惦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把他拉起来，“我饿了，咱们吃饭去。”
在车上，她突然问他，“你和余天熟吗？”
“还行吧，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我们公司是余氏最大的股东，只要他的公司能挣钱，我们当然愿意投资。”
“他前妻郑茜知道吗？”
“知道一些，并不熟，怎么想起问他们家了？”
“没什么，随口问问。”
他转头瞧了她一眼，认真道，“听说甘氏和余氏有宿怨，但是在商言商，和私人恩怨不能混为一谈，商场上就是这样，只有利益，说不定那天甘氏和余氏还能坐到一张桌子谈合作。”
甘棠想想余天和甘思明坐在一起的画面，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但是将来甘氏在她的手上，如果有利益，她也不会反对和余氏合作。
“这个我懂。”
她岔开了这个让她心头有些沉重的话题，笑着问齐山，“阿姨做什么好吃的了？”
他在开车，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以前总是齐妈妈齐妈妈的叫着，现在允许你叫妈妈了，怎么就就一口一个阿姨了？”
他这么一说，甘棠也笑了，以前的她真是作天作地的，也亏他能忍，尤其大一的时候，简直就是她一步步的把他逼成了自己男朋友的。
“我那时候还小，没长大。”
他目光仍专注盯着前方，淡淡笑了，“你以为你现在就长大了？”
他右手的手腕上戴了一串佛珠，墨色的坠子自然垂落下来，衬着他修长有力的手，煞是好看，这是齐母让他带的，说是保平安，自从他出过事，齐母就开始患得患失，有时候齐山大清早起来，还能看见齐母在客厅里抹泪，甘棠有时候也患得患失，也怕齐山那一天就消失不见了。
“我二十三了，不是十八。”
他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你还十五呢。”
还是他在拘留所初见时倔强又让人心疼的小姑娘。
“那边项目结束能回Ｂ城吗？”
“过了年项目正常运作起来，就不会全把精力放在那边了，到时候还是在Ｂ城的时间长一些。”
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就好，等你身体好些了，以后早上和我一起去跑步，周末一起去打球，把你以前壮壮的小身板养回来。”
她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好。”
他又说，“你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她怔了一下，她垂涎他多年，色诱的事都干过，现在送上门了，她却有些犹豫了，她还没有从陆九龄那里解脱出来，现在还不能。
“还是等我今年项目结束 了再说。”
齐山沉默着没说话，气氛有些冷凝， 甘棠小心的望了他一眼，他的脸色有些冷。
甘棠很知趣的没有再开口，到了地下车库，他又神态自若的牵着她的手回家了。
齐母在厨房里忙碌，她特别主动的要进去帮忙，忙没帮上，摔了一个盘一个碗。
齐山进去把她拖出来，“你就别添乱了，别一会中午吃饭的碗都没了。”
齐母笑笑，“你去玩吧。”
中餐很丰富，好看又营养，甘棠心里压着事，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见齐母一脸殷殷期盼，硬逼着自己吃一大碗。
刚放下筷子，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没接。
齐山问，“怎么不接？”
她已经决定就忍陆九龄三天，如果他敢骗她，她会加倍的还给他。
甘棠这会忘了一件事，就算陆九龄真的没骗她，她这次也打定了主意要忽悠他一回。
“大概是我同事有什么事。”
她走进了阳台，这才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在哪儿，陪我吃午饭。”
“我在外面，没时间。”
那头冷笑了一声，“没时间，你不用吃午饭吗？在陪谁呢？”
甘棠有时候觉得陆九龄的触觉比狗都要灵敏，“没谁，我在总公司这边，有点事 。”
“别扯了，我今天见过陈盛了，限你半个小时之内过来，晚了别怪我。”
他没有耐心听她说了，很快挂了她的电话。
甘棠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还是无可奈何的找了个借口从齐家告辞出来了。
齐山坚持要送她，甘棠借口说要回家拿资料，让齐山把自己先送回了家，等齐山走了，才开着自己的车去了陆九龄家。
去的时候他还在做饭，偌大的房就他一个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她都瞧不上她自己。她也没进去看他，发了一会呆，小葱花枕在她的膝上打盹，大概许久没见她，特别的粘她。
“吃饭了。”
她回过神，轻轻唔了一声，抱起小葱花慢吞吞的往餐桌那边走。
“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田莉的事。”
他安静看了她一会儿，“郑家我已经查了很久了，有把握才敢跟你条件，当然，前提是你答应我的事能做到，我也就能帮你保住田莉。”
他这话分明是要胁，却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从他和田小米来往的密切程度看，他应该没说谎。
他给她盛了一碗饭，她之前已经吃过一顿了，哪里还吃得下。
她心里想着事，这边还是习惯性的把自己碗里的饭拨到陆九龄碗里，只留了一口，等做完了这个举动才回过神来，他们在一起四五年，张姐生怕她饿着似的，总是给她装上一大碗，逼着她吃饭，她要么悄悄拨过陆九龄，要么将剩下的饭推给他吃了。
他大概知道她吃过，也不点破她，又问她，“吃了饭陪我去个地方。”
“我一会还有事。”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你这三天时间归我了。”
甘棠一惊，“你开始可不是这样的说的。”
“我改主意了。”
“无耻！”
他眼睛里含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他顿了一下，斜睨过来“比如说让你陪睡。”
甘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