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
言诺从穿梭的服务生托盘里要了一杯酒,缓步走向倚在吧台上的秦民。
言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长身玉立的年轻人正扬唇浅笑,他旁边站着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外,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看那样子相谈甚欢。
他站在这人群里,像是炎炎夏日的里一缕清风,气质惊鸿。
言诺真是觉得有些羡慕,陆琦这种虚伪又贪焚的女人有这样的儿子。
“看事不能看表面的,不要被他表面的彬彬有礼、谦逊低调的表现所迷惑,这小子背地里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秦民冷哼了一声,言诺自然知道,若他真的是善良本分只怕也成不了今天的局面,小甘思明这个称呼不是白来的,秦民积赞了几十年身家也不如他这几年,公司接连被沅元黑了也不止一两次了。
那边陆九龄似有所触动突然挑眉朝他望来,他朝旁轻轻说了一句什么,抬脚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陆九龄并不认识言诺,只和秦民有过几面之缘,但是私下里两家公司的暗斗可是好几回了,这无关私人恩怨,纯粹商业利益,秦明并不知道沅元的事都是尚雪一手操作,和陆九龄其实关系不大。
陆九龄很快走到他跟前,低眉冷笑,“秦民先生真是好大手笔,手都伸到美国那边去了,你把我和甘棠逼到反目的地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秦民有些诧异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陆九龄嗤笑了一声,“秦先生,真的不记得了?”
他顿了下,又挑眉道,“年纪大了记性就差的也是没办法,不过我下面的说的话你还是用心记一下比较好。”
秦民不动的声色的笑了下,“洗耳恭听。”
“小弄堂的老太太怎么死的,也不是真的没有人知道的,甘棠的外婆虽然失智了,可过去的痕迹也不是无迹可寻,所以你最好安分一点,我和甘棠关系再怎么差,也轮不到你来看好戏,坐收渔翁之利。”
秦民心中大惊,陆九龄是怎么知道的,不过面上看过去却是不动声色,陆九龄能从他手上悄不留声的带走甘棠的外婆,上海弄堂里的老太太的事他知道那不算稀奇,只是他的手上也握着陆琦的把柄,所以他并不担心陆九龄会把他怎么样。
秦民笑问,“我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你也会安分点?”
陆九龄没有感情的瞳仁里倒映着一团深郁的阴影,让这个人看起来越发的捉摸不透,“别在我和甘棠之间搅事,这是我的底线。”
都来逼他,凭什么都要他来忍呢?
秦民心中惊疑不定,逼急了他是准备要豁出去的意思?
又见陆九龄将一只手拢进了裤兜里,“失陪了。”
他转身朝他的朋友走去,脸上早已不见方才的森然,从容又风流,一派贵公子的模样。
宴会结束后,常诚和陆九龄准备打道回府,一起出来男人不少是带着女伴来的,倒是他们俩个年轻男人一晚上几乎是形影不离,常诚笑笑的搭上老板的肩膀,“不知道还以为我俩搞基呢。”
他比陆九龄矮一大截,陆九龄轻易就掀开他了。
陆九龄习惯了克谨和自持,对这样的玩笑并不适用,“别胡说八道。”
他略皱着眉,一本正经的模样,年纪轻轻的一副老干部作派,常诚有些无奈的朝他指了指,“我说你这人就是无趣。”
陆九龄略一怔,她也是常这么说他的,或许他真的就是那么无趣,热情这二字与他绝缘,他不会开玩笑不会说俏皮话,更不会做什么浪漫的事让她开心,她说他还不如王彦清来的有趣。
她说让他陪她玩一场恋爱的游戏,那时候他也努力想让自己变成像她所希望的那样,学会待人热情随和,成为一个能逗她开心的话唠,只是尝试的结果是自己尴尬,让对方也不知所措,连她都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别勉强了,尴尬死了。”
他只是想变成她喜欢的样子,从小他就想那样做,可是他改变不了自己。
她说,“有些人天生就寡淡凉薄,就比如你。”
她似乎说的没有错,所有人都说他是学霸,会画画会弹琴,还做一手好菜,外人羡慕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说这样人生一定充满趣味,可是他从来没有在这其中一样找到过乐趣,这些都不是他的爱好,只是他修炼的生存技能而已,他也不是爱做饭,只是喜欢甘棠吃得高兴的样子。可是又觉得她说的不对,他有热爱的人和事,他一腔浓烈滚烫的情意都给了她,他热爱她胜过整个世界,只是他不善于表达,而她不屑于了解,硬逼着自己藏在心底深处。
可是他还不能觉得委屈,因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欠着她的占着她的,他努力的想要还债,拼命的对她好,他以为自己快还上了,他可以够着她了,老天爷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揭开丑陋的过去,他发现这辈子也还不上了,因为他没法还季思坤一条命,他没法弥补她缺失的父爱,更弥补不了她失去的健康,他还成了背叛者,他这辈子都没有资格得到幸福了,连还债的资格都没有了。
车子在黑夜里窗梭,车内没开灯,一片寂静。
常诚偏头看了一眼陆九龄,他偏头望向窗外,车外跳跃的灯火不时落在他的侧脸上,棱角分明的线条,幽暗的眸子,脸上是深重无法掩饰的郁色,让这车里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
常诚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陆九龄,你想什么呢。”
他转过头,脸上那股深重的郁色瞬间又消失了,声音冰冷又苍白,“没什么。”
他话不多,常诚其实已经有些习惯了,但今天却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了,似乎心里有些东西压抑不制要迫壳而出,他极力的对抗着。
“你这人就是心思重,说出来其实会舒服多了。”
他和周岭应该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和他们吐露过心事,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以前和甘棠是怎么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