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龄就静静坐在夜色里无声的凝视睡熟的甘棠,他的手紧握成拳抵在身侧,紧绷的下颚线条,似是极力压抑忍耐着无法言说的疼痛。
她大概觉得热,一脚踢开身上的夏凉被,又朝那头翻过去了,变成俯卧的姿势,她睡觉向来不老实,他半夜被她踹下床的事情都曾有过。
甘棠的头闷在被子里,呼吸里都带了点鼻音,他怕她喘气不顺,又过去把她身子扳正了,她大概感觉到了束缚,挥着手要把人甩开。
他发了狠,索性凑过去,两手压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弹了,她睡眼惺松的看了他一眼又 阂上了,声音里带了一丝怒色,“你走开!”
她其实并不清醒,只是本能自我保护反应,陆九龄却跟这句话较上劲了,他索性翻身上了床,伸手牢牢的抱住了她,“不走开,我凭什么要走开!”
黑暗像是魔鬼滋生他心中的杀意与怨恨,他们原本亲密无间,是谁让他们反目变成了陌生人,他恨秦民,他也恨陆琦,恨她的自私与贪焚,恨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母亲,他更恨死去的赵海,即使他死了,他都想把他拉出来挫骨扬灰。
可是恨归恨着,他仍旧得压抑着他一腔暴戾的血气,逼着自己的妥协。
或许再过不了多久,她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孩子的母亲,但这都与他无关了。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的路已经被堵死了,没有路了。
陆九龄快天亮的时候走的,临走的时候小葱花粘在他的脚后跟,在门口又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女主人的方向,还是跟着他出门了。
陆九龄一怔,弯下腰来把它抱回到沙发上,“你陪着她吧,等那天她要结婚了,我再过来把你带走。
说完这句,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摁在胸口的位置,有些事真的不能想。
甘棠一觉睡到了中午,她盯着自己睡衣傻了,谁换的?
她又扫了一圈周围,更加迷茫了。
房间里收拾的齐齐整整,连床底下的拖鞋都摆成一条直线,她这两天给钟点工放假了,记得家里有点乱的,她自己梦游干的啊。
床头柜上趴着的小葱花似乎比昨天更精神了,看着她的眼神……呃,有点小仇视。
她翻出手机给池宽去了电话,“昨天谁送我回来的。”
池宽在电视台,正好是采访休息间隙,“我啊。”
“你给我换的睡衣和收拾的房间?”
池宽心里哀嚎了一句,陆九龄那混蛋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吧,甘棠知道真的会扒了他的皮的。
他又安慰自己反正他们以前也是睡过的,决定昧着良心,“我助理跟我一块送的你,她换的。”
“你助理有洁僻啊。”
池宽哈哈在大笑了几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好在甘棠没有再追问下去,倒是有些郁闷的嘟哝了一句,"喝酒真是误事,以后不能这么喝了。"
池宽良心终微微疼了下,转头把电话打给陆九龄,那头很安静,似乎在开会。
陆九龄还没开口,听到旁边的有个男人好脾气的问道,“你今天吃枪仔了?”
好一会才听见陆九龄低哑略带点咳嗽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什么事?”
池宽听着他冰冷的声音更不爽了,质问道,“我问你,昨晚你有没有对阿润做什么?”
“我和她事轮不到你们管。”
陆九龄这一副二五八万的大爷相成功激起池宽的怒气,“陆九龄,瞎拽什么,你要有本事就自己去告诉阿润,昨晚送她回家的人是你。”
那头似乎怔住了,池宽兴灾乐祸的等了好一会,发现不对劲,拿下电话发现对方已经挂了,气的牙疼。
月末,陆九龄的网络技术公司成立了文化娱乐集团,同时对外宣布并购国内最大的视频平台,视频平台除了覆盖几亿的多屏终端,业务还覆盖会员、游戏、支付、智能硬件和艺人经纪,与其旗下的沅元影视、网络科技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新闻出来的时候,甘棠顿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她这些年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她其实也摸不准陆九龄的事业规划,似乎时下最新兴的业务他都在做,利润都很好,但从长远来说,陆九龄的公司不比甘氏经年发展,已形成庞大的帝国,他的公司刚发展没几年,覆盖的业务太杂,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并不是好事,甘棠委婉的提过建议,陆九龄只是笑笑说,“你要相信我。”
她终归还是小看陆九龄了,他就像是在下一盘棋,表面看上去各不相关,其实每埋下一个子都是朝相辉应的,一旦时机成熟,中间落几个字,便盘活了整盘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完全不给别人掐断他成长的机会。
晚上有应酬,甘棠烟瘾犯了,找了借口去外面抽了个烟,饭桌上便开始有人讨论起了陆九龄。
“陆九龄这次引入的资本是南非的吧。”
“听说是,几十亿的美金啊,这次同时上了几个项目,风险也大,这小子真是没他不敢干的,唉,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会装逼泡妞了。”
“他为什么要引入南非的外资,甘氏不就是现成的吗?说实话,投资必然是有风险的但也是高回报,南非那边的老牌的投资公司都敢投了,必然是可行性高,而且我相信陆九龄的眼光,就等着翻个二三十倍吧。”
“甘氏有甘氏的想法,于公来说风险也不小,这么多资金对甘氏来说也不是零花钱啊,而且项目本身肯定有一定风险的,于私,他毕竟是甘氏的继子,听说跟咱们甘大小姐的关系很差,甘小姐肯定会百般阻挠。”
甘棠在门口听了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在外人眼里,她甘棠就是这种目光短浅,挟私报复的小人?
陆九龄从创业到现在,前前后后融资十几次了,但从来没有找甘氏出资的想法,无论是他们好的时候还是不好的时候。
甘棠相信陆九龄的能力,不管他们的关系有多差,只要陆九龄有意向,她绝对会是甘氏董事会第一个同意的人,有人替甘氏挣钱又何乐而不为?
利益和面子,她必然会选择利益,而陆九龄,在近水楼台和自尊心面前,他选择了自尊心,白白让肥水流了外人田,怎么不叫甘棠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