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公司要裁员，压力大吗？”
“可不，三不五时的有人跑我那儿哭，我又是心软的人，唉。”
甘棠鄙夷道，“将业务往海外拓展的时候你就想这么干了吧，吃人血不吐骨头的奸商，还在猫哭耗子。”
顾昭笑眯眯偏头看了她一眼，“你呢，小狐狸，陈盛在高林唱黑脸，你来唱红脸，这一招玩的可真高明。”
甘棠的诸多想法都会私下提前和陈盛沟通，就算意见不一致她也会说服陈盛后才会提交公司管理层，当然若是陈盛最终否决了，那甘棠自然也会放弃了这个想法。所以在外界看来，甘棠和陈盛的步调是高度保持了一致的，甚至给高林员工的感觉是，小甘总的话代表的就是陈盛的意思，所以甘棠在高林的威望比三个执行副总裁可高多了。
见甘棠不答，顾昭又偏头看过来。
甘棠伸手捂着他的脑门转回了正前方，“专心开车，顾叔叔。”
顾昭嘴角抽了抽，好一会才有些牙疼道，“你叫谁叔叔呢？不许这么叫我。”
甘棠：“顾叔。”
顾昭：“……”
他又问她，“老实说你对旗博收购有几成把握？”
小狐狸口风特别紧，“还没易立达成最终协议，一切都有变数。”
她与易立私下接触的事，高林内部也就是陈盛知道，外就是他这个引见人，连她的亲信周生和长栋都瞒着。
顾昭问道，“需要我出面帮你探探周沉的口风吗？”
甘棠和周沉第一次见面就是顾昭牵线搭桥的，可以说是相谈甚欢，但那之后似乎双方都没有再进一步接触了，不过那只是给他的感觉。
顾昭算是甘棠步入职场后的第一个老师，与顾氏没有竞争关系的事她也大大方方的与他分享，“不用，收购的事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陪着他们耗。”
顾昭摇头笑，“陈盛教出来的徒弟真是又奸又滑啊。”
收购遇阻给了甘棠和陈盛两只大小狐狸很好的借口，屡次给甘氏总部施压，半是强迫式的推进高林内部的改革整顿，在没把高林内部清干净之前，小孤狸大概宁愿收购案就这么一直吊着。
顾昭在欣赏甘棠玩的漂亮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遗憾，若是当年甘思明也像带陆九龄一样亲自带着她，甘棠也不必像今日这般辛苦，不过作为一个新人她已经做得很好， 骨子里流着的就是甘氏的商人血。
她笑起来眼睛有些弯的，完全的无公害，“承蒙顾叔夸奖。”
顾昭在开车，目光仍专注在前方，眼角却抽了抽。
西餐里甘棠更偏爱法国菜，米其林三星的标准，口味还不错，顾昭还给她送了个小礼物，他在国外出差，偶尔路过一个地摊上看到一个小玩意，不值钱却很有趣，看得出来她挺喜欢的。
甘棠这人打小富贵，甘老太太又是一昧的宠溺，物质上已经过得极致，能博她一笑的东西反而是这些有趣的小玩意。
顾昭的目光落在甘棠的身上，指尖酒杯上滚动着红色的酒液，浪漫富有情调里的餐厅，灯光下精致璀璨的餐具，对面光影里的美人还在朝他微笑，甘棠喝了酒的时候特别好看，脸是绯红色的，吐出的气息都是香甜的。
顾昭目不转睛的瞧着他，心跳有些乱。
不是，已经彻底的紊乱了，一大把年纪跟没见过女人似的，也怪丢人的。
甘棠一直跟他说工作的事，顾昭想说的话含在嘴里一个晚上了，也没机会说出口，好不容易想开口了，甘棠的电话进来了。
接起电话就拧着眉头，说话都是三个字的往外蹦， 反正只要能省的她也绝不会多说一句，顾昭从电话的漏音听出来了，那头是她爸爸，照例说不了两句就挂了电话，顾昭想，她大概特别的恨甘思明才能做到这样。
吃了饭出来，正好是晚上的黄金时间，她偏头问他，“去喝酒吧。”
顾昭摇了摇头，“陪我散会步吧。”
他们正好站在沿江的大马路上，一边是璀璨蜿蜒的灯火将沿江的马路拉成一条极具艺术感的曲线，另一边幽静清凉的江面，中间一条宽阔的人行道。
江边风大，他把自己的西装脱了给她披上了，里面是穿了一件白衬衫，显得干净简单，他很认真的在讲一个冷笑话，甘棠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了。
“你这笑话这江水还要冷。”
她包里的手机又响了，她拿出看了一眼，掐了放回了包里。
他装作没看到，她有些心不在焉的道，“你继续啊。”
甘棠摸到一盒烟，忍了许久没忍住抽了一根出来放在嘴里，顾昭一直是知道她会抽烟的，所以她决定不忍了。
这还没点火，顾昭突然伸手夺了过来，难得的严肃，“你还敢抽，不要命了。”
甘棠脱口道，“就陆……”她生生的把后半句“九龄多事”话咽了下去。
顾昭怔怔的看了她半晌，大手在她脸上糊了一把， “你怎么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呢。”
他还要陆九龄来交待，这叫什么事，顾昭一想想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甘棠将自己的背包一块扔给顾昭，“你拎着。”
身边的朋友好像都担心她短命似的，她却觉得自己能长命百岁，把妈妈和奶奶没活够的一起活了才够本。
又将双手枕在脑后，懒懒散散的望着天上的圆月，“今天月色可真好啊。”斜眼看了一旁的顾昭，“突然觉得诗兴大发，却一个词也吐不出来怎么办？”
顾昭莞尔，“别看我，我也不会。”
晚上的人极少，旁边的姑娘嘴巴一张一合的，就没停过，顾昭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只觉得闻到的全是她的香气，挠的人心里痒痒的，顾昭觉得他再不说得憋屈成乌龟了。
“你上回说给我答案的，我都回来好久了，你想好了没有？”
甘棠一怔，似乎才想起这件事来。
顾昭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这事，看甘棠最近特操心，也就没忍心烦她，没成想，人甘棠直接把这事给忘了。
和甘棠退婚这么多年，其实他也没有要非甘棠不娶，也没有抗拒过婚姻这件事，更没有什么要以为事业为重，就是顺其自然的就顺到了现在被甘棠怼着叫叔叔的日子。
她没回答，顾昭顿了脚，拉住她不让她往前走了，“问你话呢。”
甘棠突然换了严肃的脸，顾昭心里有些紧巴，像是要被法官判刑似，心道这姑娘可真是磨人啊。
她突然舒展了眉目，凑上亲了他一口，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看着他笑。
“这样算不算回答？”
顾昭长脚一迈，追过去，截住了想跑的她，“不算，这个回答太不走心。”
他握住她的腰，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亲上来了，她同样也在回应了他。
她从前也是亲过他的，充满仪式感，可是这回她是真的走心了。
她说，“顾昭，我就想谈个简简单单的恋爱，我累的时候有个人的肩膀可以让我靠一靠。”
爱又能怎么样，她不想再过扯心挠肺疼着的生活，她还希望她将来的孩子能够出生在一个温馨又充满爱的家庭，不要重蹈她的人生。
顾昭，你能给我这样的生活吗？
顾昭陪了甘棠大宿，回了家半夜依然睡不着，好像又回到十七八岁初恋时候的那种感觉，特别手痒的打电话给甘棠，又怕影响她休息。
他很不厚道的把电话打给了周沉，顺便试探试探他的口风，
“你和高林的谈判谈的怎么样了。”
周沉是个奸商，妥妥的大奸商，表面和旗博合作，私下里和高林勾三搭四，那边利益大必然是倒那边的，不过目前甘棠给的蛋糕更诱人。
“还在进行中。”这口吻和奸商甘棠是一样的，这两人公私分明的简直如壁垒。
周沉又调侃他，“大半夜打电话就问这事啊，我记得你们和高林是竞争对手吧，怎么高林的事你比小甘总上心，美色误国？”
当初顾昭和仅有十九岁的甘棠订婚，周沉这一帮朋友几乎是没人看好的，后面顾昭经历一系列的负面新闻接着又是甘氏退婚，顾昭至今还顶着花心大少的名声。不过那会甘氏悔婚，顾昭是有些失望但也谈不上伤心，家族联姻能有多少感情，大家都懂，没想到这过了好几年了，小美人已经成为陆九龄的女朋友，而顾昭还是不着调的混着。
那头的顾昭沉声道，“我脱单了。”
周沉的睡意全飞了，特别丧气道，“老子还没脱单，你怎么就脱单了？甘棠吧。”
这几年也有过约会对象，总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了，到了最近一两年，索性连约会对象也没有了，一帮朋友怀疑他弯了，他被他们调侃多了也不在意了，偶尔有一次常诚拿这事有意无意的告诉顾昭，她和陆九龄又在一起了。
他真的不是在等甘棠，只是后面碰到的女人他都会忍不住拿和她比较，一比较就会觉得索然无味。
就像你见过璀璨的钻石，谁稀罕玻璃珠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