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一盏橘黄色的壁灯,大概太久没人住了,灯已经坏了。
隐约见门里站着一道颀长身影,他的面容埋在阴影里,甘棠站在两三米远外的台阶下,看得并不分明,却已经知道那是陆九龄了,她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心脏狂跳的厉害,她怀疑它几乎控制不住的要跳出来了。
他从门里走出来,夜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很是茫然的样子,低声问,“阿润?”
甘棠的指甲掐进手心里,强迫自己的镇定下来,见他缓缓走近了,她将微微擅抖的手指缩进了宽大的袖子里,硬生生的逼出一个从容的笑容,“还真是巧了?”
他在隔着一步远的位置站定,落在她的脸上的目光和这深广的夜空一样的暗沉,他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她。
甘棠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他也在虚空中握住拳收了回去,几乎同时的动作。
他目光渐渐清明,“你怎么在这里?”
“过年来看看田莉和天天,顺道来探望教授,不过我现在得走了。”
就是看到陆九龄的一刻,她就后悔来这里了,她想要立刻动身回伦敦,天亮就回美国去。
“你吃饭了吗?”
她点了点头,“吃过了,我还有事,要走了。”
他唔了一声,又说,“小葱花在这里,你不想看看它吗?”
她有些迟疑,他低声道,“我就那么讨你嫌吗,两年没见了,见了就想躲?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了,不会再烦你了。”
甘棠想起韩烟说过他有女朋友了,明白他的意思。
她有些客套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进来看看小葱花吧,它已经很老了,等你下次再来或许它已经不在了。”
陆九龄十八岁的时候送给她的成人礼,这个人打小就是心机的,把猫养熟了才送她。
甘棠跟着他的脚后跟进了门,刚推开玻璃门,大胖猫扑上团在她脚上,并不怎么灵活,算算寿命,它十岁了,已经很老了。
甘棠把它抱起来,发现它胖的眼睛都快没了,她不由朝身侧的陆九龄的背影望了一眼,这人都给它吃什么了?
他先进了屋,将手机搁在茶几上,“喝什么?”
“白开水吧。”她现在也只能喝这个了。
甘棠打量了一下这里陈设,和原来一模一样,右侧的推拉门开着,露出露台的一角,甚至连沙发上的抱枕都没有换,陆九龄已经把这个房子买下来了吧。
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怀念过去,可未必都想回到过去。
他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她手脚仍有些僵硬,没伸手去接,下巴朝茶几上抬了抬。
灯光明亮又柔软,她飞快的扫了他一眼,其实也就两年,他的轮廓棱角又凌厉了些,眉目冷清像的月辉,举手投足仍是矜贵孤高的像是窗外的月光。
“你在这里过的年吗,一个人?”
今天是初一,算上B城到这里的时间,应该是这里过的春节,
他点了点头,她又问,“女朋友呢。”
他抬眸看过来,冷笑一声,“知道我有女朋友了,你还躲什么,两年不回家,觉得我就非你不可了吗?”
“陆九龄……”
她有些无奈道,她不想跟他吵架,他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们不能好好说话吗?”
他紧抿着唇不作声了,甘棠站起身来,他脸色一僵,她低估了小葱花的重量,没抱紧险些从她身上掉下去了,她心思全去顾着这小东西了。
若是她此刻抬头,一定会发现陆九龄双拳紧握,极慌乱的神色。
她没有如他所想的往大门口走,而是朝左侧的露台走去,他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他又自嘲似的笑了笑,能留她多久,多半个小时还是多一个小时?
她走进露台,他站在门口,低声道,“对不起。”
甘棠没想到他会道歉,她不想把气氛搞的剑拨弩张的,回头望来,故作轻松的调侃道,“你这臭脾气真得改改了。”
陆九龄的朋友们和下属都说,陆总是个高冷的人,几乎不发脾气,但是他却总是和她生气,急了也吵架发脾气,那会她会觉得,陆九龄的炮火全瞄准了她一个人了,当然,甘大小姐也是火力十足,言语上从来没有落过下风,陆九龄是身体力行的惩罚,也不知道算是谁占了上风。
他听了她的话,扯了扯嘴角,笑的极勉强。
甘棠走到栏杆边上,手摸到左侧沙发的靠背上,她以前养病不上学,冬天就藏窝在这里晒太阳。
陆九龄看书,她枕在陆九龄腿上发觉,小葱花在一侧沙发的扶手上打着盹,这是这两年最常出现在她梦里的画面,挥之不去。
但是她不能留恋,她也不想陆九龄留恋,他买下这里的房子,留着这些家具,过年还跑到这个地方来过年,她其实隐约能明白了些什么。
她转身朝他走来,又将小葱花放在地上,“陆九龄。”
她才刚开口,他大概知道她说要走的话,很快被他打断了。
“我还没吃晚饭,陪我吃完饭再走吧,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
甘棠一怔,这都几点了?
他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个人吃饭实在是无聊,冷冷清清的实在没意思。”
大过年,这话听起来有些凄凉,但看他清冷的神色,除了凉薄真是瞧不出什么别的意思来。
他转身一边向厨房走去,像是和她解释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她陪她的父母在国外度假,我也不方便去。”
略顿了一下,他又冷笑一声,“你不用多想,就算你甩了顾昭,我对你的心也早就死透了。”
甘棠摸了摸 鼻子,他把她的想法摸的透透的,怎么会不尴尬。
她岔开话题,“你吃什么?”
他打开冰箱的时候,她顺带瞅了一眼,冰箱里有菜有肉,满满的,他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他说,“吃面条吧。”
甘棠轻轻唔了一声,做这个确实能快些。
他在厨房里忙碌,她窝在沙发里逗弄小葱花,偶尔朝厨房忙碌的人望上两眼,他跟长了眼睛似的,总是适时抬眸,冷淡凉薄的眉眼对上她的。
她从他的眼神读出恨意,她清晰的意识到一个事实,陆九龄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