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麻子今天心情很不错,庙会之日,也就是发财之时,所以他难得的起了个早,率着手下那些地痞流氓到集市上收钱来了。
刚才高声喊叫的是何麻子的一个手下,叫龙二狗,这人原是上任老大最亲信的人,上任老大被打垮了,他摇身一变,又跟了何麻子,凭着他的八面玲珑,很快又成了何麻子的亲信。如果往上追溯的话,人们还会发现他是上上任的亲信,上上上任……一直追溯上去,可以查到好几任。可以这么说,老大都是风水轮流转,唯有龙二狗岿然不动,成了永昌寺一带势力的常青树。
韩猛被他一叫,就住了手,迟疑的问道:“你们是……”
龙二狗很不满的说道:“你们这些汉子,都不知道是谁的地盘,就敢来卖艺?告诉你,这里是何爷罩着的,任何来这里讨生活的人,都得先拜见何爷。”
韩猛陪着笑道:“我们事先真不知道,得罪得罪,待会我们一定去拜见何爷。”
“还讲什么待会?何爷现在就在这里,快来见过。”
何麻子端起架子,咳了一声,那些手下都很知趣,众星捧月一般,站在他身后,立时就将他突出显示出来。
韩家兄弟双双上前,以江湖之礼抱拳说道:“韩强、韩猛见过何爷。兄弟初来乍到,不识礼数,何爷勿怪。”
何麻子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道:“罢了,大家都是吃江湖饭的,我也不为难你们,将钱交了,就卖你们的艺去吧。”
“这个……”韩强为难的说道,“不瞒何爷,咱兄弟还不曾开张,委实没有半个铜板。”
何麻子沉下脸来,不悦的说道:“这就是你们的问题了,我已经不计较你们的失礼,还想得寸进尺还是咋的?何爷今日心情好,不想干大煞风景的事,识相的就把钱给了,咱们一拍两散。”
“何爷,不是在下不给,实在是身无分文,今早的早饭还没吃呢,要不,待会咱挣了钱,再给何爷送去?”
龙二狗跳起来大叫道:“好不识相的两个莽夫,何爷已经这般仁义了,还在推三阻四,要么给钱,要么被大棒打出去。”
韩猛听得大怒,他们原本就不是正经卖艺的,只是一路逃难,没了盘缠,情非得已,才不得不卖艺糊口,江湖规矩懂得不是很多。他们以前也曾受人刁难,不过那时身上还有点散碎铜钱,应付了过去,可是今日山穷水尽,让他们到哪里拿钱去?
他正要发作,韩强拦住他,低声下气的问道:“不知你们要收多少钱?”
“也不多,拿五百文就够了。”龙二狗伸出一个巴掌说道。
“这么多?”韩强惊叫道,“俺兄弟在这儿卖艺一天,也挣不上五百文。”
“管你们能挣多少,只要在这里卖艺,就得交这么多钱。”
韩强也沉下脸来,说道:“何爷,你这样收钱,是不给兄弟们活路啊。不说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就算有,挣的还不够交的,如何维持下去?”
何麻子冷着脸道:“那是你们的问题了,跟我何干?这规矩是一直以来就定下的,总不能因你们而破坏,不然以后我还怎么收其他人的钱?”
韩强犟脾气也上来了,大声说道:“俺们今儿就没钱,怎么着吧?”
何麻子嘿嘿冷笑道:“那就休怪何爷不客气了,弟兄们,砸了他们的摊子,赶出永昌寺去。”
一个卖艺的摊子有甚好砸的,不过赶人之前,狠揍一顿是免不了的。所以二十多名地痞流氓一拥而上,想要仗着人多,将韩家兄弟干趴下。
韩家兄弟学的是真功夫,不是那种杂耍花架子,虽然怕打出人命,不敢动刀动枪,但是也夷然不惧,不管对方人有多少,便迎了上去。
地痞流氓人虽多,其实没啥战斗力,他们欺负老百姓时,下手那叫一个狠毒,可是碰上硬扎一点的对手,却也是虚得很。韩家兄弟下手很有分寸,虽然是打架,但也不想打伤了对方,所以只是将对方打倒就了事。不过这些流氓混混爬起来又接着加入战团,一时间也是不胜其烦。
韩强一脚踢倒一个混混,正要去揍另一个,一只拳头忽然迎面而来,他奋起迎击,只听得“嘭”的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
定睛一看,原来是何麻子亲自出手了,何麻子的身手不是那些地痞流氓能比的,两人对了一拳,似乎是个旗鼓相当的结果。
韩强吃了一惊,要是这帮人里多几个何麻子这样的,那就有些棘手。兄弟两个饿了几天,身子虚了不少,长时间打下去,非吃亏不可。
正寻思要不要下狠手废了几个地痞流氓再说,那何麻子却忽然喝道:“大家都住手。”
那些地痞流氓久战无功,早就没了士气,只是惧怕何麻子的手段,不得不奋勇向前。听到何麻子喊了那一声,立即忽拉一声全退了下来。
何麻子说道:“我看两位身手还不错,不想逼着你们走绝路,要不这样,给你们一个机会,以后就跟着何爷混了,保证让你们不再风餐露宿,吃香的喝辣的,日子比现在好过百倍。”
韩强冷笑道:“让我们做你的打手,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呸,俺们宁愿在江湖流浪,也不做丧良心的事。”
“说得好。”一个叫好声忽然传来。
这里大打出手,自然就围上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不过大家都只敢远远的围观,生怕一着不慎,拳头飞到他们身上来。
杜十三护着那两个孩子,也在远远的观看。孩子们都想奔到叔叔身边去,这可不行,谁知道会爆发什么样的冲突呢?
眼看混战了一场,双方罢了手,杜十三正寻思着要不要靠近一点,这时,他就听到了这个叫好的声音,是一个皮肤黝黑、健壮有力的青年人发出来的。
他忍不住捏了把汗,韩家兄弟是外地人,出了事顶多一走了之,这个青年却明显是本地人,要是得罪了何麻子,以后就有的罪受了。
何麻子也是非常生气,他动了招揽韩家兄弟的心思,自然不是惜才,而是自己那些手下委实都是些窝囊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要是有韩家兄弟做打手,自己的势力自然又壮大了不少。
然而韩强却一口回绝,甚至当众说这是丧良心的事,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居然还有人敢叫好?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个黑青年,依稀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沉下脸,冷冷的说道:“这里是何爷在办事,你算哪根葱,敢来插手管闲事?”
那黑青年冷笑道:“我呸,一个丧家之犬般的何麻子,居然还敢腆着脸自称何爷。何麻子,你仔细看看,大爷我是谁?”
何麻子怒极,正所谓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何麻子这个称呼,有多久没人敢这么叫了,今天这个黑青年敢这样叫,简直是无礼至极。他仔细看了看黑青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黑青年叫道:“何麻子,你可还记得衙门外卖饼的小黑哥,可还记得长街上的刀光剑影?”
何麻子面色大变:他是小黑哥?他居然是小黑哥?
西凌县的人们早就忘了小黑哥是谁,可他不能忘,因为就是他,害得自己捕头没得做,只能混迹于市井。虽然赚了不少钱,但名头哪有以前那么响亮?
如今好几年过去了,当初那个瘦削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健壮有力的青年,脸上的稚气不见了,代之以无比的老练沉稳。难怪自己一时间竟认不出来。
他记得这小黑哥的身手不错,当初那么多官差抓他,都被他打伤了好几个,自己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才将他擒住。如今过了几年,只怕是更加厉害了。
他心中有些恐惧,却强作镇定,大声叫道:“好哇,原来是你这个小山贼,胆子不小,居然敢跑到城里来了。”
小黑哥冷笑道:“如今清风寨早已被招安,贾知县递了奏章给朝廷,赦免了所有山寨弟兄的罪责,这么大的事情莫非你不知道?也对,你不做捕头已经多年了,也没人告诉你这些。不过,就算弟兄们在山寨中快活,也好过你们在这里胡作非为,鱼肉百姓。至少弟兄们从来不做丧良心的事。”
何麻子气得脸都黑了,脸上的麻子一颗颗爆出,显得狰狞至极。那龙二狗搞不清状况,见老大气成这样,这还得了?要是自己啥都不做的话,这亲信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他大吼一声,道:“弟兄们,一起上,揍死这块大黑炭。”
还没等其他人响应,他就舞着王八拳,张牙舞爪的向小黑哥扑了过去。
小黑哥站在那里,面色漠然,仿佛根本就没看到扑过来的龙二狗。
眼看龙二狗到了跟前,他这才伸手在腰间一拍,一柄利剑闪电般出鞘,寒光一闪,利剑重新归鞘。
这个过程太快,快得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可是人们都看到龙二狗惨呼着摔了出去,头上鲜血淋漓成一片。
他的右耳朵不知怎的被割了下来,无怪乎他要痛得直打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