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依提的几条建议,并不能阻止灾难的发生,只是尽可能地降低损失罢了。莫思凡很清楚自己不是救世主,没有上帝的金手指,拯救世界的重任也轮不到他来担当,想清楚了这一点,他的心情便好了很多。不错,他是这个时空里的变数,如果能将很多人从必死的境遇里拉出来,难道不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吗?
想到便做到,他马上将谢小义等人找来,向他们宣布了几件事情。
第一件事,炼油厂的规划设计继续进行,只不过削减人手,将工期延长一段时间。
第二件事,建造一个大粮仓。地震过后,万物俱毁,侥幸逃过震灾的人们又将面临缺粮断水的处境,官府的赈灾永远都是珊珊来迟,而且还饱受克扣,等他们到了,人也饿死得差不多了。所以莫思凡要建一个粮仓,贮备一定的粮食,至少也得撑到官府赈灾粮的到来。
第三件事,建造一个药库,并且大量招募有治伤经验的郎中。灾情过后,救死扶伤也是非常有必要的,能多救一个也好。
第四件事,利用小溪开挖一个小型水库,可以得到充足而洁净的饮用水,防止瘟疫横行。
第五件事,即日起,研究院所有人都得参加地震防护演练。根据后世的经验,有演练的人在地震来临时生存概率远远大于没有任何经验的人。与此同时,莫思凡还宣布组建一个地震救援队,专门应对地震发生后,从废墟里把人救出来。
当然,在宣布这些措施的时候,莫思凡并没有说明理由,他可不想费尽口舌去解释那么多,人们都以为他是因为上次的地震而采取的补救措施,虽然未免有些夸张,但没有人提出异议,大家很快就去执行了。
荒原上再次掀起了建设的热潮,几个工程几乎是同时开工,粮仓和药库的建设比较简单,耗费的工时较短,炼油厂和水库则要麻烦得多,按照莫思凡的估算,全部完工至少也得到两年之后。人手有限,只能保持这样的速度。
莫思凡很担心地震随时都会到来,而他还来不及做好准备。幸好一直都平安无事,时间拖得越久,准备得越充分,自然就能够救更多的人。
与此同时,其他工作也开展了起来。
汉唐古都长安城的东南方向,有一个地方叫做少陵原,这是一座并不高大的黄土坡,长约数十里,海拔大概就是四五百米的样子,古称鸿固原,位于浐河和潏河之间,北望长安,南接秦岭,地势高亢,视野开阔。少陵原下就是有名的樊川,樊川因汉初名将樊哙的食邑之地而得名,早在汉代便是长安达官贵人营构别墅之处。到了唐代更是私园别墅荟萃之地,著名的“城南韦杜,去天尺五”,两大家族,世居于此。同时,此地寺院众多,名居荟萃,所谓的樊川八大寺更是非常有名,世间流传的佛教宗派,大多都是从这里流传开来的。可以这么说,要浏览故都长安,樊川是必然要去的地方。
许云依之所以要来延安府,找的理由就是想看看汉唐古都长安,来的路上虽然已经游览过一次,但是那次行色匆匆,哪里游得尽兴?许多地方都是走马观花,而近在咫尺的樊川因时间关系,根本就不曾去。不过这次不一样,她有足够的时间畅游长安城。
华严寺座落在少陵原的坡上,是佛教八宗之一华严宗的祖庭寺庙,同时也是樊川八大寺之一,由于它的地势比较高,居高临下,襟山带河,俯瞰樊川,西望神禾原,南望终南山,殿宇庭院精致幽邃,更有数座祖师灵塔巍然耸立,风景十分秀丽,所以吸引了许多人慕名而来。按照史书上的说法,这里既是春秋宴乐、夏日避暑的胜地,又是文人墨客驻足蛰隐之处,留下了大量的诗文咏诵。
莫思凡和许云依、谢小花、罗婉兮等人一道,自山门而入,华严寺内经年有香客进出,自然也没人阻拦。华严寺的特点就是没有什么高大殿堂之类的建筑,依山而建,凿原为窟,所以少了些恢宏大气的感觉,却让人觉得格外清幽。只不过莫思凡没有赶上个好时候,如果是盛唐之时,这里将会非常的热闹,被誉为世界佛教中心,也出过清凉国师那样的五朝帝师,可谓是辉煌一时。如今时代变迁,华严寺已经大不如昔,门庭冷落鞍马稀,香客们固然是大为减少,连在寺里修行的和尚也少了许多,看上去平添一种没落的气息。
他们几个进到寺内,早有知客僧迎了上来,打了个稽首道:“各位施主有礼了。”
莫思凡还了一礼道:“晚生特意前来拜访贵寺,只是这一行有几个女客,不知方不方便?”
知客僧道:“佛曰众生平等,在我佛眼里,所谓男女,无非是个不同的皮囊罢了,无色无相,谈什么方不方便?”
“大师高论。我这里有一点香火钱,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说罢,他做了个手势,站在他身后的虞万里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面额是一千两,递给知客僧。那知客僧是常年跟世俗打交道的,自然是门儿清,一眼就认出这是商工银行的票子,这两年在西安城里简直是火得不得了,信誉极好的,随时可以拿去兑换。出手一千两自然就是贵客了,所以他收好银票之后,态度格外殷勤,邀请莫思凡等人去禅房饮茶。莫思凡自然是一口应承。
到禅房坐下,知客僧奉上香茗,莫思凡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便说道:“晚生慕名而来,知道华严寺有几座灵塔,不知可否瞻仰一下?”
知客僧合什道:“施主见谅,灵塔乃我寺祖师圆寂后存放舍利之所,乃是圣地,概不对外开放。”
“是吗?晚生远道而来,却无福瞻仰,可惜可惜。”
“施主若想参观,本寺还有其他佛像可供跪拜,要不就由小僧引路,前去观瞻一番如何?”
莫思凡沉吟了一会,便说道:“也好。有劳大师。”
知客僧慌忙道:“不敢当。施主请。”
大家在寺内穿行,拜访过东阁法堂、会圣院、澄襟院、真如塔院等院堂,拜了无数的菩萨。莫思凡出手若是大方,但凡有功德箱,必会递上银票,面额至少是百两起,这一趟周游下来,居然又舍了千余两出去。喜得知客僧笑逐颜开,愈发小心侍候。要知道如今的华严寺,早已不是以前香火鼎盛的时代,西安既不再是京城,佛教的影响力也大不如前,虽然山门照样开着,可是每个月的香火钱就那么一点,能够养活寺里的僧众就算不错了,像莫思凡这样出手大方的香客已经是多少年都没出现过了。
所以他一边陪着莫思凡等人闲逛,一边悄悄地吩咐一个小和尚去请住持方丈,这样的贵客理应由住持前来接待。
“这里的环境真不错。”罗婉兮坐在轮椅上,由莫思凡推着,感叹道。
“那当然,”许云依接话道,“古今多少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了诗句,比如我记得宋时名相寇准有诗云:寺对南山积翠浓,水村鸥鹭下遥空。层楼望尽樊川景,恨不凭栏烟雨中。几句话就写尽了华严寺的美景呢。”
罗婉兮应声道:“还有呢,唐时岑参不是有首诗吗,也是写华严寺的:寺南几十峰,峰翠晴可掬。朝从老僧饭,昨日崖口宿。锡杖倚枯松,绳床映深竹。东溪草堂路,来往行自熟。生事在云山,谁能复羁束。瞧瞧,写得多好。”
谢小花道:“两位姐姐左一首诗右一首诗的,反正我也不懂。但是我知道再好的风景,也没几年好瞧的了。”
莫思凡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说道:“别乱说。”
“可不是吗?再过几年,也有可能再过几个月,这里就要被毁为一片废墟了,废墟有什么好看的?”
那知客僧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他收敛起笑容,严肃的说道:“女施主,这里乃是千年古刹,历经沧桑,没那么容易被毁的。”
“哼,我知道你不信,可是这里以前又不是没有坍塌过,我刚才听你的介绍,有不少地方都是坍塌后重修的呢。”
“那只是局部坍塌,”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华严寺依黄土坡而建,地基不稳,局部损坏是有可能的,但女施主刚才说的却是变为一片废墟,那岂不是说本寺尽毁?这么武断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莫思凡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胖胖的大和尚在一群和尚的拥簇下走了过来,从服饰来看,应该就是华严寺的住持宗顺法师。
宗顺法师是听说今日寺里来了些贵客,布施了一大笔钱。于情于理,也应该出来答谢一番。却不料刚刚走出来,就听到了谢小花的高论,饶是他禅心坚定,也是被这番话气得不轻,忍不住就喝了出来。哪怕是布施了的贵客也不能信口雌黄啊,诋毁他宗顺法师可以,诋毁华严寺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