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库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大家都没想到倭寇居然有这么强大的火器,那军械库现在还能守得住吗?
好在火绳枪的威力虽然强过弓箭,但装填速度慢,没有持续的火力输出。而且枪弹的威力虽然强,打在厚厚的木门上,还是打不穿的,只能透过箭孔、窗户等薄弱的地方打进来。这样一来的话,威力就大打折扣。躲在军械库里的人要想被击中,就跟在战场上中流弹的机率差不多,真要被打中了,除了自认倒霉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
一阵排枪过后,贼人们重新发起了冲击。这一次是倭寇们和打手们混在一起,手上提着长长的倭刀,嗷嗷叫着往前面冲。
邹君明身先士卒,站在一个了望口前面,大声呼喝人们起来战斗。人们将长矛、木枪等长兵器伸出窗口、箭孔等位置,也不辨敌人的来路,只管拼命的往外乱捅。那些有经验的护卫队们则占据着有利的位置,往外射冷箭。须臾间便短兵相接,双方隔着窗口殊死搏斗,这时候也没有人顾及到远处火器的威胁了。都杀上门来了,还管那个干嘛呀?
到底是占据了有利的地形,还有非常坚固的建筑作为依托,贼人们人数虽多,但短兵相接的地方很狭小,人再多也施展不开。战了一会儿,打手们先行支撑不住了,开始往后溃退。倭寇们虽然凶悍,但是被退兵一裹胁,也不得不退下来。军械库前只遗下十几具尸首,以及一些缺胳膊断腿的伤员。
防守者们也有些伤亡,虽然双方混战成一团,但还是有不少冷枪打过来。有好几人都被流弹所伤,就连邹君明也被枪弹击中左肩窝处,血流如注。蒋立春急忙让人将他扶下来,包扎伤口,自己则顶在了望口的位置,观察敌情,指挥战斗。
军械库里始终弥漫着一种悲观绝望的气氛,战斗到现在,已经有十余人伤亡了。虽然伤亡比贼人们要小,但他们伤亡十余人就已经损失了近两成战斗力,而贼人们的损失相对来说却微乎其微。
枪声又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就像炒豆子一般,噼噼啪啪的响着,时不时有枪弹射进来,到处乱飞,或者击打在放军械的铁架子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或者击中人体,引发一声痛苦的嚎叫。
大家都躲在坚固的掩体后面,谁都不敢探出头去。只有蒋立春还在坚持观察,但也非常的小心,毕竟枪弹可是不长眼睛的。
虽然是黑夜,但是外面还是有星光月亮,而且为了方便进攻,贼人们都燃起了火把,所以行动倒是可以看得很分明。
贼人们退下去后,暂时没有发动新的进攻。蒋立春看见张四海正在和一个倭寇头目交头接耳,看样子是在讨论怎样进攻。那些持枪的倭寇在轮番放枪,其余的人则分成一个个小队,看样子是想要多点突破。
他不禁有些犯愁,自己这边的人太少了,集中起来防御劣势尚不明显,分兵防守的话,力量简直太薄弱了。可是不分兵,有些地方照顾不到,就很容易成为敌人的突破口。
他不是搞军事的,在这种情况下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邹君明倒是懂一点,但是他被枪弹击中肩胛骨之下,离脖子只有咫尺之遥,伤势非常严重,又没有药来涂敷,此刻已经陷入昏迷状态。邹鱼儿守在他身边,泪流满面,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现在大家都处在非常危险的情况下,哪里顾得上救人?
眼看着外面的贼子们即将展开新的进攻。忽然,在黑暗中,不知从哪里飞来数支羽箭,射向持枪的倭寇们。那羽箭射得又准又狠,全都是直插要害。那些倭寇猝不及防,登时就被射倒了几个。其余的都慌了神,有些卧倒在地上,有些拿着刀剑四处张望,张四海和那个倭寇头目立即赶了过来,查看中箭的倭寇情况。那倭寇头目看了一会,直起腰来,指了一个方向,立即有二三十名倭寇往那个方向扑了过去。
蒋立春被这个突发情况惊到了。难道是援兵赶来了?不太可能,射来的箭只有寥寥数支,援兵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难道是宁海县城里还藏着抗倭的义士?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什么人。
这时文三保走了过来,低声说道:“那些人是就是帮助我家大人的护卫兄弟。”
“护卫?”
“不错,就是他们。他们没有来跟我们汇合,目的当然就是在外围游弋,伺机搔扰倭寇。让倭寇没办法尽全力来攻打我们。”
“那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刚才有很多人追过去了。”
文三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知道。但愿他们不会有事。”
他很清楚那些人的实力,但是毕竟敌众我寡,没有人敢打包票说没事。
不管怎么说,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倭寇们的进攻被延缓了。倭寇们开始分兵搜寻躲在暗中的袭击者。毕竟有这么一群人躲在背后,时不时的来一下,换做谁都受不了。
但是这种延缓只是暂时的,没过多久,前去搜寻的倭寇们就已经回来了,也不知有没有抓到那几个护卫。看样子多半是没有,因为那倭寇头目还是命令一部分人面对其他方向,严密戒备。在这种情况下,还想发动袭击,只怕是有点难了。但是护卫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用区区几个人,吸引了数十名倭寇的注意力,军械库这边的压力无形中就小了许多。
张四海已经有点着急了,拖的时间太长了,他已经搞掂了城外的百户所官兵,本来以为杀进一座空城很简单,以蒋立春的那点护卫力量,加上又是杀个措手不及,还不是砍瓜切菜一般就解决掉了?可是不料倭人们一进城就杀人放火,搞出诺大的动静。然后蒋立春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手下,早就做好了迎战准备,结果厮杀了这么久,损失了二三十个手下,还是没能拿下来。时间已经走到了亥时,马上就是半夜了。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攻破军械库。
他将手下都召集拢来,当然不是做什么战前动员,而是发布悬赏。凡是第一个攻进军械库的人,赏银二百两,抓到或者杀死知县蒋立春的,赏银五百两。其他的赏赐也很多,只要杀了人,提头来就可以领不菲的赏钱。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贼子们本来就是亡命之徒,拿钱就卖命的,既有厚赏,那还不争先恐后?所以悬赏令一出,这帮人顿时就双眼放光,士气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展开进攻。
张四海对那些倭寇也没有吝啬,许诺了不少的好处。这些倭寇以杀人为业,为人最是凶悍。不管有没有悬赏,只要能够杀人,他们就非常高兴。
很快,进攻又开始了。这一次,贼人们分为几个小队,正面依旧是张四海的手下展开强攻,一部分倭寇则迂回到两翼和侧后,寻找薄弱之处进攻。由于军械库建造伊始就兼顾了防御功能,两翼和侧后的弱点并不多,只有几处窗户可以形成突破,防守相对容易一些。但只要分兵,正面的防御必然就会减弱。
哪怕是最迟钝的人,也看得出这一次进攻将是决战,成败在此一举,生与死,富贵与荣华,马上就要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