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过后，冰面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到处都是人和马的断臂残肢，鲜血喷洒得到处都是。纵然在场的都是身经百战，见惯了生与死的人，见到这般惨象，还是心有余悸。特别是那几个逃回来的人，生死就在一线之间，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后怕不已。
特伦伯颜愤怒至极。他征战十余年，经历过不少的惨烈战斗，期间凶险，比现在还要大得多。可是要论憋屈，却以今天为最。之前冲锋的时候，地雷就炸死了他多名手下，此刻在护城河里，伤亡的也全都是他率领的人。问题是敌人除了站在高台上看热闹的几个之外，其他鬼影子都没见着一个。要是弓箭的射程够远的话，他真想一箭将高台上的莫思凡等人射下来。只可惜只能够想想而已。
他收拢人马，再次下令进攻，这次进攻的人马有点多，足有四五十骑。他不信冰层炸过之后还会继续炸，那样就真的是有鬼了。
然而不信邪是不行的。这些骑兵刚刚踏上冰面，莫思凡手上的红旗就急速挥舞了好几下，只听得到处都是爆炸的声音，整个护城河冰面上，多达二三十处地方同时轰响，冰块四溅，厚厚的冰层四分五裂，虽然一时还未曾断裂到底，但是显然是难以再经受住骑兵的冲锋了。
更糟糕的是，那数十骑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足有二十余骑或死或伤，死去的人无声无息的躺在冰面上，受伤的则在冰面上翻滚哀号，令人惊悚至极。
这就是莫思凡给来犯者送出的见面礼。有强大的火药武器不用，拿刀剑跟人去对砍，他除非是脑子里有坑才会这样干。地雷只是开胃前菜，在护城河上做文章才是他的根本目的。昨天获知敌情之后，他就令人在冰面上凿开大洞，埋入炸药包。牵出引线，再填上碎冰，浇上水凝固，经过一个晚上，在表面上完全看不出做过手脚的样子。等鞑靼骑兵一冲锋，四处开花，登时就将他们炸得人仰马翻。
而且冰层经过这样炸过之后，就算没有马上解体，其结构必然也不稳固了。鞑靼人若想继续进攻，就没那么容易。
经过两次爆炸，虽然直接炸死的人并不算多，二十多人的伤亡对多达七百多鞑子骑兵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其心理上的影响是巨大的。鞑靼人对明军的火器并不陌生，老实说，那种火器威吓的作用比杀伤力更大一些，对于老兵油子来说不值得一提。但是莫思凡今天这种战法无疑让人大开眼界，原来火器还可以这样玩？问题是他怎么做到指哪炸哪的？炸药的威力怎么会如此之大？
鞑靼人不可思议就对了，要不然莫思凡组织人马投入巨额资金研究了这么多年，岂不是全都白研究了？虽然他不是刻意的研究怎样杀人，但武器不能杀人，要来何用？
特伦伯颜迭遭打击，终于也明白眼前这座堡垒不是那么好攻打的了。可是他海口已经夸出，拿不下城堡就提头来见，所以他也不好意思往后退，只能硬着头皮往上攻。他不是没想过从其他地方进攻，但是焉知其他地方的冰面上就没有炸药？再被炸两次，这仗也就不用继续打下去了。反倒是眼前这片冰面被炸过两次，应该是不可能再炸了。虽然冰层不太稳固，但小心点还是能通过的。
他大声吆喝着，连打带骂，将所有人收拢起来，驱赶着他们往冰面上走去。现在战斗力损伤不大，还能够一战。
呼图巴格在后面观战，对于特伦伯颜的人马被炸，在心惊的同时，也暗自庆幸不已。如果自己上前，挨炸的就是自己了。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特伦伯颜是替自己挨的打。他早知这个城堡不好打，可也没料到如此难啃。特伦伯颜能否成功，还真难说得很。
他没打算上前助阵，如今守卫城堡的人还根本没有露面，不知敌人的虚实，如何作战？他比特伦伯颜稳重得多，宁愿不成功，也不能有大的损失。
当特伦伯颜率领着骑兵走到护城河的一半时，雪人台上的莫思凡再次挥舞起了红旗，特伦伯颜的心几乎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往脚下的冰面上看去。然而并没有第三次爆炸，反而是头顶上上忽然传来呼啸之声，抬头一看，只吓得脸色都变了，只见无数支羽箭从天而降，如同飞蝗一般扑了下来。在远处的呼图巴格看来，那就是羽箭从城墙后面采用抛射的方式射出，那些弓箭手的身影根本就没有出现，打击却精准的降临。如此准确度，没有经过长期演练，绝对射不出来。
不过虽然防守者没有露面，但是从羽箭的密度还是可以看出，至少有两三百人。虽然不如自己的人马多，但对方有城堡之利，这一点却占了很大的便宜。
且说特伦伯颜眼见羽箭袭来，立即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护住自己的全身。他的武艺高强，能够格挡住来袭的羽箭，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身手，只听见利箭人体的“噗噗”声，伴随着一片惨叫声，以及摔落马下的声音，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倒了霉，一阵混乱过后，特伦伯颜狼狈不堪的退了下来，紧跟在他身后的弟兄们又少了许多，粗略估计，至少有三四十名兄弟倒在了冰面上。
这下子损失就有点大了，连敌人的面都没有会着，就损失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马。接着进攻的话，他真的没有把握凭借手上百多号人将城堡拿下来。再说了，谁知道对手还有些什么手段没使出来？
他心生退意，下意识的回头向呼图巴格望去。他虽然立下了军令状，但眼下正是用人之时，他不相信呼图巴格真的会斩了自己。但他只看见呼图巴格阴沉的脸，以及毫不掩饰的怒意。
他心里虚了。在他看来，呼图巴格虽然懦弱，但是下起狠手来也是挺残酷的，他知道呼图部落有吞并特伦部落的野心，落井下石的事情，呼图巴格绝对做得出来。
此刻进退不得，事情就有点为难了。
就在这时，雪人台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声音非常好听，是那个女孩说出来的，意思居然也听得懂，是那女孩现学现卖、一字一句说出来的：“鞑子狗，去死吧。”
他抬头一看，就只见远远的高台上，那个女孩手持一根管状武器，指向自己。这根管状武器跟明军常用的火器有着明显的不同，但区别在哪，他并不清楚。
此刻他的位置距离高台至少有四十丈，这么远的距离，就算一般的强弓都很难射中，更别提明军那非常蹩脚的火器了。所以他并不在乎，还有心想要调笑一番。就只见那管状武器管子口冒出一缕白烟，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只觉得脑门上一痛，仿佛是被蚊子给叮了一口。他还在奇怪寒冬腊月怎么会有蚊子，紧接着意识逐渐开始涣散，身子无力，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难道我要死了？
作为旁观者，呼图巴格就看得比较清楚，只见高台上那女子拿出一根火器，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枪声响了。只见得特伦伯颜的身子在马上晃了一下，便一头栽下马来，看样子是死了。他的那些手下顿时一阵哗然，立即抢了伯颜的尸体，潮水般的退了下来。
呼图巴格分开人群，走到特伦伯颜的身边，只见特伦伯颜怒目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的样子。他脑门上有一个血洞，鲜血正汩汩而出，这就是伯颜致死的原因。呼图巴格不是没见过火器，但是威力如此巨大、射程如此之远、准确性如此之高的火器，他还真没见过。难怪伯颜至死都想不通，自己明明处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上，怎么会被人远距离干掉呢？
呼图巴格兴起了莫名的恐惧，这座堡垒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了，都怪自己没有事先侦察清楚。但是事实上，在饥荒来临的困境下，这次抢粮行动本来就是仓促成行，哪有这个条件从容的进行侦察？
他的心里萌生了退意，既然啃不动这个堡垒，粮食是不用多想了，铁定是抢不到。自己必须趁着官兵还没赶来之时撤离。哪怕是在归途中多劫掠一些村子，也比在这个地方耗死要强。
主意一定，他立即发布命令，全体退兵。至于那些战死的兄弟，按照他们的传统，是必须带着上路的。然而如今躺在冰面上的那些人肯定是抢不回来，就只能带着特伦伯颜回去了。
命令一下，骑兵们顿时开始忙乱起来。这一次千里而来，什么都没捞着，大家的心理难免有些不平衡。但是这座城堡也让他们胆寒，就算让他们继续进攻，恐怕也是命令不动的。
就在大家收拾好准备上路时，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跑到呼图巴格面前，大声问道：“巴格头人，难道咱们就这样撤回去了吗？”
呼图巴格看着他，冷静的说道：“乌恩，不回去还能怎么办呢？”
“咱们不能回去。粮食还没有抢到，也没有药材，我必须要这两样东西。”
“不。这两样都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