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星星
命运,是个永不停息的进行时,
世俗的人啊,追随着你的脚步,
不知疲倦。
却仍和你擦肩而过,
下一秒,永远都只是个未知数。
离开网吧,赶到站台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乳白色的空气中,夹杂了执热的红色。预示着今天将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街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开始多了起来,来来往往,充沛着这个物质的城市。站台的人也是来了又去了,反复无聊的玩着这个空洞的游戏。小薇的眼前出现了很多的陌生的脸,跟着空气消失,并不留下一丝痕迹。她突然感到这个世界原来可以如此匆忙,只有她是闲散的。
终于等来了公交车,小薇随着人流挤进车厢,站着。然后又在某一个站台下车,转车。一律是讨厌的油烟味,人群里散发出的混合着各种气味的空气。可是如果有个靠窗的位置,她想她的情绪会有所变化的,这样她可以打开窗户,呼吸窗外的空气,风搅乱了她的长发,暧昧的贴在脸上。看那些匆匆而过的陌生的脸。心变得闲散,很散,很散……然后想象着在某一个站台,邂逅一个喜欢的人,也许并不需要相爱,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或者是眼神,就像在这样的早晨,一切都归于平淡。
小薇在学校的大门下车,很快的来到宿舍。洗漱完毕,拿着课本和林雅璐一起去上课。在楼下的食堂里,她们买了面包和牛奶,一起吃着到教室。
今天的课是专业课,老师要求画半开的色彩,静物老师已经摆好:鲜红的苹果,橙黄的香蕉,透明的玻璃杯子……冷色的衬布上摆了很多。
小薇在椅子上坐着,一脸疲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很憔悴。像枯萎凋谢的花朵。一会她便垂下眼帘,睡着了。林雅璐心痛的看着小薇,眼前这个倔强任性的女孩,总在别人面前装出冷漠和快乐的女孩,内心却承受着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符合的生活方式。她的忧郁和坚强更让她的心隐隐的作痛。她帮她架好画架,用亮胶贴上画纸,装上洗笔的清水,做好绘画前的准备工作以后,这才叫醒了小薇。
小薇,上课了。她说。
恩。楠,我好想睡觉。
现在不行,老师会生气的。
好吧。
她的回答简单而无奈,并很快的符合了行动,拿着画笔绘画。也许是那一小片面包和一瓶牛奶起了作用,也许她真的太快美术了,不多时,她就已经进入了画的世界,忘乎所以。
她喜欢粘稠的颜料均匀的或者是轻拌几下,画出生动的,变换诡异的色彩。冷色调,暖色调,画面的布局……所有的都是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她就是画的主人,主宰着整个画面,这种感觉真好,另她感到满足。
一直到十二点,放学,她们才离开教室。去校外的好吃街用餐。那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吃和食物,有福建沙县的小吃,新疆的抓饭,也有四川自己的特色菜。整跳街道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钻入她的鼻孔,刺激着肠胃,勾起食欲。她们随意进了一家小食店,店面很整洁,白色的桌布,浅蓝的凳子,桌面上放了一束盛开的塑胶花。服务员笑容可鞠的脸。这令她们愉快的享受了一顿丰富的午餐。
回到宿舍,照样没人。她们宿舍住的都是美丽光鲜的女子,性格有着艺术系特有的活泼和奔放。所以放进大学不久,就一个个坠入爱河,无法呼吸,逃离。宿舍倒成了旅馆,很少回来。六人间的宿舍就剩下她们两个,显得很空荡,倒也更加的自由。
然,你快点睡觉吧。林雅璐帮小薇整理着床铺,催促着。
恩,你要陪和我哦。
小薇眨着眼睛,像个孩子。
然,你自己睡,我下午要回家。已经请假好了。
你爸妈又吵架了吗?
对林雅璐家里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的小薇问着。
是的,老这样,我都已经习惯了。你别担心。
要早点回来哦,我等你。
下午的时候,林雅璐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走了。她都的时候,小薇还在熟睡。她亲吻了她白皙的脸,拉上了门。却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她的爸爸和妈妈正在办离婚手续。两个曾经相爱的人,最钟还是逃脱不了世俗,时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那些誓言很轻易的就被风雨侵蚀了,一副惨败的模样。其实自从她爸成了暴发户以后,她们的家旧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安宁。每次在酒池肉林挥霍狂欢以后,就是回家发疯,和她妈妈吵架,甚至是打架,一点都不顾及还有个未成年的女儿。她们走到这一步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现在想起来,为什么还是会心酸和疼痛。小薇背负的已经够重的了,她不想再增加她的负担,还是回家看看,来时再想想怎么跟她说好了。
小薇一直睡到放学铃声响,才庸懒的起床。这一觉睡得很长,只是重复做着一个梦:清醇甜美的少女赤裸着双脚,在一片昏暗中奔跑,不停的奔跑,不停息的。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急促的呼吸,喘息声变得深沉。她的眼睛被前方一点点的微白刺得发痛。天与地,路与路,分开了又合上,合上了又分开。反复颠倒着出现,整个画面似一幅色彩凝重的油画。她并不知道前面是什么,这条似路非路的脚下的落脚点,将带她到什么地方,是不是无法回头的深渊。她无法猜测,只是清楚有一股来自自身体内的血液,传递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在催促着她。于是她就这样奔跑着,奔跑。
小薇垂了垂发酸的腿,觉得很累,仿佛真的是经历了一次长征似的。她穿着棉布的睡裙,走到阳台上。风吹起她的裙锯,轻抚着她光洁的小腿。突然感到生活的美好,现实的无奈,那根心底最深的弦,轻易就被拨动。疼痛如此清晰而又隐约。
那种纯纯的学生生活,平静如淡水湖的日子,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似天边最远的星星,无法触摸。
她的眼睛被蓝色的天空潮湿,那种颜色,就像刚到大学时的她一样的清纯。可是现在,天空颜色依旧,而她呢,却已经变了。
她轻轻的叹气,走进屋里。空空的宿舍,整齐的六张床就剩下她一个人。林雅璐呢,该是快要到家了吧。
夜幕中的娱乐城,一派灯火辉煌,跳跃闪烁的霓红装饰出似梦非梦的境界。等待小薇的,照例是胖经理色咪咪的眼神,小姐们冷漠的脸,客人随时如火山口般喷突的欲望;也照例是她的麻木和牵强。
只有萧宇和小优总是处处或明或暗的帮助着她,这是她在这里感到的唯一的温暖。他们是两个可爱的人,尽管有的时候会表现出一些庸俗,可是这恐怕也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小优告诉小薇,她觉得晚上下班,抱着萧宇的腰,坐在自行车上让他带着她一起去飞,呼吸着他的味道,让她感到无比的快乐。偶尔有个繁星高照的夜晚,抬头看漫天的闪烁,像是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国度,而她就是天下最富裕的人。两个并不富足的人,因为相爱而觉得快乐和满足。这样的想法像个孩子。小薇在心里想着,她还是想对萧宇说谢谢的。是他给了小优一片天空,是他让这朵暗夜的玫瑰开得如此的娇媚。而她自己呢,是这样和林雅璐一直下去吗?如果将来亲人反对,她是会放弃的。到那时,会不会也有一个男人,在万籁具寂下,欣赏她的美丽,呵护着她吗?还是让自己在黎明到来之前,洒落一地调零的花瓣,化做含怨恨的眼泪呢。
转眼,三天过去了,林雅璐还没回学校。小薇打她的手机也是一直关机,这是以前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她想请假去林雅璐家里看看,可是胖经理说,这两天生意太好,找小薇的人又多,过几天再请。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林雅璐是个处理事情很有分寸的冰雪聪明的女孩,应该知道怎么做。也许是太久没回家,玩高兴了所以忘了回来吧。小薇想是自己太思念她胡思乱想的原因。她应该静下来才对,工作和学习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
晚上依然是"蓝色沸点”。小薇这次注意到那个戴眼睛网管,其实在镜片下面,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她很感谢他一直用无色的眼睛来看待她。所以这也是她总是到这里的理由。
然后她对他说谢谢。接着打开邮箱。清除垃圾邮件。打开木的回信,不是很多。只有一些简单的问候,关心的叮嘱。末了说自己这段时间都很忙,相信小薇是个聪明的女孩,周遭的事情都会自己处理好。年底可能会来成都。小薇读了几次,觉得很温暖。她猜测那是个简单干净的男人。他说他可能年底来成都,这让她莫名的开心,虽然他并没有说要见面,虽然他们只是朋友,虽然她爱的是林雅璐。
她给他回EMAILL。
木,我和林雅璐分开已经三天了,很想她。宿舍很空,以前是我和她,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记得以前还是单纯的学生的时候,我通常在十一点三十分之前,做好睡觉的准备。然后静静的坐着和楠依靠在一起,等待着闹钟指向十二点,等着灯突然熄灭,全世界都只剩下一种颜色——黑色。那个时候的等待,甜蜜中带着一点点的兴奋。楠的拥抱让我觉得很幸福。
偶尔,我喜欢在黑暗中点一根蜡烛,让一点点微弱的光轻柔的浸透整个房间,悠然的漫过我和楠的身体。看那团跳动的颜色诡异的火焰,发出温暖发光芒。在那一刻,真想有让时间停止的冲动。
而现在呢,晚上必须上班,很晚才下班,生活完全被打乱……远离那样的生活已经很久,我像一只披着华丽衣服在落叶中起舞的蝴蝶,激情的,冷漠的,自傲的舞蹈……在这只有我一个人谢幕后的舞台,舞出我悲凉的人生,只有楠是我的观众……我很累,一直都很累,想化做枯叶,飞到天堂……
时常有无理取闹的客人,色咪咪的眼睛,辛辣的烟草,刺鼻的酒精……我在他们面前扮演着一个妖冶妩媚的女人,用语言和微笑勾引他们,让他们拿出钱,还心甘情愿……
我依然保持着肉体的干净,从来不和谁去开房,做爱……在他们给钱后溜掉……
最深处的心依然透明……身体依然干净……
木,我已经开始记不得曾经单纯的生活,那平淡的日子遥远得令我疼痛不已。我向往还是应该和楠在樱花树下,湖边,做我们喜欢的事情的。逃开那些总是欺负我的小姐,逃开一切的一切,逃开。
可是,我已经无法回头。
小薇发了信,在电脑桌前睡觉。又开始做梦,同样的梦境,纠缠着她,无法抽离。
哦,迷途的孩子,迷途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