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的岁月,鱼缸里的几尾鱼,让它们留在本世纪里游吧,或者,带入下世纪?
或许,下个世纪的口号将是:“把痛苦的教训留给别人”,就像臧天朔在歌中唱到的。
这与我单身有何关系?我不过想借机清算一下,也把一已的失败的痛苦留给本世纪,而以更加欣欣向荣的姿态走进新时代,像咱们国家一样。我有时候想想自己,真可怕,又大又空又冷酷,没有感情生活,像只玻璃鱼缸。如果我到世上,就为体验它而来,我真宁可不来。
下面是我个人的几个单身断想,曾经是“过去的誓言”、“课本里发黄的照片”,鱼缸里的几尾鱼,让它们留在本世纪里游吧。让所有使人空虚、惶惑、感到不和谐的音符留下来。
一个人住,生活既自由又无聊。就像夏天的知了,它要以想叫多长的音,就叫多长,不过,无人理睬,甚是单调。
长期以来,我处理单调生活很有一套,从不至于因为生活太单调,而导致失眠、得孤独症等现代精神病综合症。我可以长时间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发呆,或者一天之内狂背250个英语生词,体力充沛的时候,把所有的锅碗瓢盆拿出来重洗一遍,把地板拖上三遍也是常有的事情。我不知道何时是我单身生活的终点。
我觉得世上没有比写短篇小说更值得一试的事情了。虽然所有写短篇小说的大作家都早婚:约翰-厄普代克春青少年时期就结婚了,因为他有皮肤病,只有一个女孩不嫌弃他,所以他把握机会赶紧结婚;雷蒙-卡佛19岁结婚并于当年有了孩子;村上春树20岁与女友同居,22岁大学毕业时成家。我迷上写短篇小说时,却一大把年纪,还是单身。
直接诱因是因为我刚靠巨额贷款买了一所单身公寓,我需要拿出15年时间来面对每月近3000元的月供。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创作买了诺夫勒的一处房子之后。“家给我带来一丝孤独感,它使我与世隔绝。”杜拉斯写道。
偏巧,与其房屋重名的英国人马克-诺夫勒是我最为喜爱的歌手,“恐怖海峡”乐队的灵魂人物,穿得像一个地道的蓝领工人,就是看上去好像衣服永远洗不干净似的。他也和杜拉斯一样长着一张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其貌不扬的面孔。杜拉斯和诺夫勒两人都因为长得不够漂亮,因而有了散漫而结实的性格,外表的漂亮对于内在来讲,有时是一种损伤。
可是我的烦恼在于,我虽然像杜拉斯一样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可以高唱《金钱无用》,可是我无法像杜拉斯一样一次性付清诺夫勒房产的全款。女作家在自己的文章中骄傲地宣称:“我一眼即相中了它,我当即买下,付了现金。”
我做不到。为了买房享受我无休止借钱,以至于这世上最以我为中心的老妈都在电话里明确表态:如果再提钱,我就把电话挂了。
所以说,我的写作属于相对被动的状况,我穷,我不舒服,所以写作。但一旦进入写作状态,所谓的贫穷以及缺乏,以及别人怎么看,对我来说,都销声匿迹了。
但终归,我和杜拉斯有相交点:我们都为了自己的房子而写作。
至于好男人,我内心中也没有什么尺度。多长是好呢,莫衷一是。
说起来惭愧,我身为记者虽然每天接触不少人,也有很多机会接触男性,但只叹缘薄,多年来并没有值得一提的一桩罗曼史,甚至能跟爱情沾上边的某些情结都谈不上有。如果非说有,那纯属瞎掰。生活压力大的时候,我就想,有一个肩膀靠靠也不错呀。以前我靠过的肩膀,一撮堆,也有让我想重新找回的。那些肩膀们,他们现在过得可好?
谈起往事,我颇感遗憾:可惜好马不吃回头草。
一个朋友反问:如果回头不是草,而是一盘子红烧肉呢?
好马要不要吃红烧肉?
最终,还是没有去吃。
有一次,我去一所大学采访。碰一个正打算出国的男子,他并不是我的采访对象,我们之间只是人与人的偶然相逢。我当时满面春风地向他走过去,他忍不住冲我打招呼,就此聊上,而且不知为何,谈到了婚姻大事。
他说:妻者,法乎其上,而娶其中,法乎其中,而娶其下。
我不解。
他用大白话给我解释:一个男人一般会同时看上三个女人,上是想追求的,但不一定能够得到;中是通过努力有可能得到的;下当然是对你死心塌地,可以吊着的女人,万一得不到上和中,就只好跟了下。
我说:法乎其下,则娶天下矣?
他闻言,呆了一呆。转过味儿来,说:还真是这样。嘿,男人怎么着都能娶着媳妇。大丈夫何患无妻?
他说:至于你,可能在有的男人眼中是上,有的是中,也有人觉得你是下。
他说得不无道理。
其实,我上、中、下,哪个都不是。有时候,今天让你踩着他的脚面跳舞的人,明天却形同陌路;今天还心甘情愿为你弯腰系鞋带的人,明天你再也找不着他,不是关了手机。就是去外地长时间出差。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就在甲板上你冒冒失失撞到了一个孤独的散步者,他对你一见钟情,追得很紧。由于专心干事业他耽误了一点青春,但幸好还与你年貌相当,随后你发现,只有你一人蒙在鼓里:原来他是如此富有,眼看着将在政治上平步青云。
也许你的旧情人发迹后想重温旧梦,或者是你的同学结了婚又离了……
只有这条鱼可以带入下世纪,它可是单身生活中少有的好东西,别白白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