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全娃正在矿洞的煤炭作业面挥动着洋镐,随着他挥舞的频率,硕大的煤块不断剥落下来。“这下应该有半吨多了吧?”他心里想着。周全娃是熟练工,又在一线,一个班出一吨半煤,层面好的话能混上两顿,一吨煤能给五十块钱,一个班挣一百块钱,一个月下来仅仅绩效收入就能有两千多块钱了,加上基本工资和补助,一个月能挣三千块钱。对他一个村里的劳动力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他对目前自己的状态非常满意。
已经要歇班了,他赶紧挥舞几下洋镐想着尽量多挖一些。十五分钟之后,实在累得不行了,而矿洞里的照明灯已经大部分熄灭了,每个洞段只留下一盏,翻出微弱的光芒。周全娃这才放下工具,拿了矿灯和下井牌去到矿洞中间的休息间。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这个班的收入,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敢肯定,这个脚步声绝对不是他的,因为那个脚步声非常急促,而他的脚步缓慢,明显拖沓。
他紧张地转过头,举着矿灯向矿洞深处探了探,什么都没有看见。上一个灯已经很远了,另一个还没有到,周全娃加快脚步向前走,没想到后面的那个脚步声也加快了速度!周全娃立刻停住,再次转过头来,可是,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怪了。个龟儿子闹鬼哩撒?!”周全娃已经有些害怕了。他拼命地向前跑,顾不得挖煤的劳累,那个脚步声也立刻急促起来,周全娃不敢歇气,一口气跑到休息间。其他矿工已经在这里聊了很一会儿了。他们聊得正热火,看见周全娃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都问他怎么了。周全娃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断地咳嗽,脑门上的青筋条条绽出,憋得面红耳赤。
正在这个时候,同一个工段的潘老二也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矿坑闹鬼呢!可给我吓坏了!我走它走,我停他停!”工段长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就你他妈妖言惑众。刚才那是周全娃,他刚跑进来,他是鬼吗?在给老子胡说抽不死你!”
众人这才释怀,两个当事人也稍稍放心了。只是不久,潘老二便辞职了,原因是工段长看他不顺眼,打了他好几次,而且验工作量的时候不公平,欺负他。
潘老二走了以后,也到没发生什么事情。大家和往常一样,照样挖煤挣钱。直到入了冬,眼见煤价要涨了,工人的工资也要涨了,可是矿洞里出事了!
一天中午,矿上电工罗拐子在井下检修电路,突然听见矿洞里有女人的哭声,当事她很害怕,而且他确信他没有听错,那哭声很明显,好像就在附近。等他壮着胆子去循着声音找声源时,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六号工作面,所以他很害怕。所以很快就升了井,从井上把轮班休息的徒弟刘麻子带上一起下井。
罗拐子这次下去可不是要弄清楚哭声的来源,而是要有个人壮胆赶紧把剩下的线路检修完毕。两人来到井下刚才罗拐子工作的地方,继续刚才的工作。他并没有告诉刘麻子哭声的事情,要不然刘麻子打死也不会跟他一起下井!他只说是井下需要一个人手,一个人干活儿不方便,顺便也想给刘麻子传授点儿手艺,刘麻子当然高兴了。二人边说边笑继续工作。
正在他们检修完六号作业面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哭声又响起来了。罗拐子经历过,故作镇静,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可是刘麻子吓得够呛:“师傅!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怪声?”罗拐子一下瘫坐在地上!如果刚才他一个人还心存听错了的侥幸,现在千真万确是有这个哭声了!刘麻子也早已经吓得湿了裤子。罗拐子毕竟年纪大,有这方面的经验,他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对吓成一摊烂泥的刘麻子说:“不怕,咱们两个人,二人齐心,其力断金。”刘麻子紧张地环顾一下漆黑的四周,结结巴巴地说:“师傅,难道……难道这里有……鬼?”罗拐子训他:“世界上哪里有鬼?少胡说!跟我走!”
两个人准备从矿洞出来,但是一想到第七工作面的线路还没有检修完成就出井,老板知道要肯定又是一顿臭骂,搞不好就干不成了,但是还是觉得保命要紧,即使现在闹不清究竟啥情况,也不敢贸然呆在矿洞里,于是心一横:“去球!升井!大不了不干了!”两人于是丢下干了一半的活儿回到了地面上。
两个人一商量,要是有人问就说检修完了。这一天过去了,到了第二天,工人们在经过了一天线路检修的休息之后开始下井挖煤,在第七个工作面上,周全娃突然离奇死亡。没有塌方,也没有瓦斯爆炸,更没有人谋财害命,事实上,周全娃的身上连一点伤痕都看不到。难道是病死了?
这时候,关于矿坑里面闹鬼的传言疯狂蔓延。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我跟周全娃都在七号上,突然之间就听见有女人的哭声,哭得那叫一个惨呀!我当时都吓懵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看见周全娃顺着那个声音就追过去了。我一看,这过去怕是凶多吉少。我拿了家伙就在后面跟着,谁料想,周全娃却在一个工作面那儿停住了,我仔细一看,这可不得了,从煤层里面伸出一只手来。那手白白净净的,谁看了也不会相信那是从煤层里面伸出来的。那是一只女人的手,它还跟周全娃打招呼呢。周全娃中了邪,就一直抓着那只手不放,一会儿工夫人就倒下了。不过他还能喘气,还没死,我当然能确定了,我看见他后背还在动呢。这时候,那煤层里面出来了一个女人,那手就是这女人的,那女人长得漂亮,刚开始这女人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蹲到周全玩跟前,那脸色就立刻不一样了。过了一会儿,那女人的脸色跟正常人没有差别了,就从煤层里面回去了。我仗着胆子大过去看周全娃,连热气都没有了!”
这一下,整个矿上可热闹了,没人愿意下井,都担心撞邪,任凭老板把工资加到三倍,也没人敢下去。眼见着月底的交货期要到了,这缺口还大着呢!这矿长焦头烂额,任凭他磨破嘴皮子,就是不能打动“煤黑子”,没人下井,老板总不能自己下井吧?
但是,工人们不愿意下井,老板也只能自己下了,倒不是想挖煤,他只想看看这井底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难道真的闹鬼?他不信。
等一切安全措施都准备妥当之后,这个身价过亿的煤老板要自己下井了,这可是煤炭形式大好以来的第一次,想那些,煤老板自从有了钱,可是从来不下井的,甚至很大程度上连自己的煤矿都不来,整天地在外面搞公关。这下,这些煤黑子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这煤老板姓郑,山西人,人长得五大三粗,年轻时候干过矿工,后来承包煤矿倒了几年霉,煤炭形势好转之后发了大财。
眼见郑老板下了井,那边工人早就乱成一窝蜂,守在矿上商量对策,几个胆大的说:“咱们得下去几个,要不然他要出个什么事儿,咱们的工钱可全都瞎了!”可是谁也不愿意下去。
郑老板来到陌生的矿洞,沿着矿坑一路向前,矿坑里面温暖潮湿,而且通风较差,郑老板是个胖子,难免感到憋闷。他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留意着脚底下深深浅浅的水坑。
正走着,突然觉得脚底下一沉!有什么东西拉住他的脚了!他使劲,那东西也使劲!他放松那东西也放松!总之就是走不动了!郑老板惊出一身汗来:怕是鬼打墙。这就怪了,刚才口口声声不相信鬼神的人,现在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站在那儿不能动,那东西牢牢地抓着他穿着防水靴子的左脚,他似周寰顾了一下,这一看不要紧,正前方的坑道中间坐着一个一身白衣、带着重孝的女人!那女人的面容看不清楚,但能看见她身边还有一个坟堆儿!那女人一边哭着一边烧着纸钱,郑老板大喊一声:“矿坑里严禁烟火!不要放火!”那女人忽然停止了烧纸的动作,眼睛盯着郑老板,郑老板看着那双眼睛,天哪!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眼眶子全是黑的,眼珠子却通红,整个眼睛看上去就像两个深深的洞,而且洞口还渗出两行殷红的血渍,像泪水一样留下来,在那苍白消瘦的脸颊上留下两行类似于眼泪流下的轨迹。那女人脸色惨白,消瘦得只有皮和骨头,甚至整个牙齿都能在那层皮肤上看见凸印,没有嘴唇,那一笑整个牙齿全部露出来,整个人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骷髅。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郑老板,却是体态丰满。那女人贪婪地看着郑老板,然后缓缓飘近他,郑老板早已吓得没有了意识,加上脚下不能动弹,只好任人摆布,那女人先用长长的头发把郑老板捆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对着郑老板的脖子就是一大口咬,郑老板大叫一声,立刻晕过去了。
等他醒来,已经躺在矿洞外面了。周围的人恐惧地看着他。旁边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扶着他,关切的目光让他感到了温暖,也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活着上来了!他直起身子,终于站住了,但是一看自己的身体,立刻大吃一惊:他几乎瘦了一半!原本一百多公斤的体重,现在顶多六十公斤。他明白众人的眼神的含义了。他信了,矿坑里确实闹鬼!
他看着自己已经变得畸形的身体,倒是有点开心:这么些年自己一直很在意自己的身材,也一直嚷嚷着要减肥,可是根本没有任何效果,这一吓倒好了,全身的体重减去一半,自己一下子变得苗条起来。可是他自己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原本因为肥胖而被撑起来的皱纹,现在却又再次在脸上生根,而且比以前更严重,还有蔓延之势。
不过总的说来,他还是感觉良好,总算自己有点收获,没白被吓掉了魂。他于是想到,找一个懂得灵异现象的人,赶紧将矿上的问题解决了,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他发财的大事。可是到了晚上,他就觉得这件事情已经到了非常紧迫的程度。因为就在这个晚上,发生了一间诡异的事情。
那天晚上,郑老板在澡堂子里洗着澡,认真地欣赏着自己变瘦的身体,浴室里的蒸汽升腾着,这个非常自恋的中年男人在蒸汽的包围中要利用浴室的这种环境放松自己的精神,因为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事情都让他精神异常紧张,他确实需要放松。所以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材问题上,只有这样,他才能放松。他真洋洋自得,突然镜子里的一个变化让他自己已经松弛的神经又一次空前紧张了:他的脸在镜子里面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就是在矿坑里见到的那个女鬼的脸!而且异常清晰!
他彻底惊呆了!也彻底吓傻了!那镜子里的女人就像在矿坑里那样,对着他笑,呜呜地笑,那笑声比那哭声更凄惨,镜子里没哟普整齐的影子,只有他的身体和那个女人的头颅。那血红的眼睛透出冷冷的光芒,还有那张骷髅上蒙着人皮一般的面庞,那张突出所有牙齿印迹的嘴巴突然张开,与之配合的是那长长的失去光泽的黑色长头发又一次绽放,把阴森恐怖的面容包裹在中央,整个看去就像是一个展开的死亡之花!
他又看到了这张女人的脸,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的身体立即被那长头发包了个严严实实,他甚至被拖进了镜子!在镜子里面,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仍然在镜子外面,一动不动!无论他在里面如何挣扎,怎样被那女鬼折磨,外面的真身都没有移动半下!
突然间,束缚他的头发散开了,这个只有人头的女鬼从镜子里面出去了,他也想出去,可是却根本无从下手!他被锁在镜子里面了。那个头颅在外面对着他笑,然后开始对他的真身发起进攻,他在他身上缠绕着,撕咬着,把他的身体弄得遍体鳞伤,而且,每咬一口,在镜子里面的他(其实是影子)都会感到无比疼痛。他再也受不了了,他需要找一个坚硬的物体打破这个镜子,出去救自己,因为无论他在镜子里面如何大喊大叫,连自己都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在镜子里面看到一个马桶盖,这是和外面的东西相对应的,可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拿不起来这个马桶盖,因为他根本就摸不到!在里面着急的郑老板只能看着那个可恶的头颅啃咬自己的身体,这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变得阿支离破碎,甚至没有任何一块地方是完整的了。
女骷髅头折腾够了,在镜子前面飘定,那张脸也因此变得丰满和美丽,她对着镜子里面的郑老板一阵大笑,进到镜子里面,消失了。只留下郑老板一个完整的影子在镜子里面挣扎着、痛哭着,毫无希望、毫无目的的嚎叫。
天亮之后,郑老板被送进医院,当然这只是他的身体,而他的灵魂仍然被困在镜子里面,只不过没人看见而已。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抬出去,看见自己的女儿伤心痛哭,可是他没有一点办法让别人发现镜子里面的另一个郑老板。这个时候,郑老板想起自己曾经在五台山的时候请到一个咒语,这个咒语是一个落魄的喇嘛交给他的,说是能祛邪避祸,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念。要不然会全家不安。
郑老板开始努力去回忆那句咒语怎么念,可是时间太长,他根本想不起来一点头绪,看来这一招已经没有用了,咒语也救不了他,他只能等待神仙来搭救他了。可是神仙为什么会来救他呢?他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确实,根本无法预料的情形是不能用来做希望的。而没有希望的人是没有明天的。
郑老板一筹莫展,他想“难道我只能在这里等死么?绝对不行!我不能这样!我一定要找到出去的方法!我要想起那个咒语。”他开始平心静气,慢慢会像那个咒语,直到他女儿来叫他。他猛然间听到女儿的声音大希望外,随后心情又压抑起来了:“闺女,你怎么也跑进来了?老爸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怎么你也被那女人挟持进来了吗?她究竟想干什么?”女儿吃惊地望着他,然后过了一条浴巾给他,他奇道:“怎么你能拿起着地上的东西?”女儿吃惊地说:“爸爸你怎么了?这不是很轻易的事情吗?我看见你在浴室里面晕倒了,赶紧赶过来救你!”
他明白了,被抬走的是他的影子,这个才是真实的他!吓得他担心了这么长时间,不过总算又躲过一关。可是下一关怎么办呢?什么时候到呢?于是,我和五叔开始了我们第一次和煤老板打交道。
我们和警察查案一样,先去了现场勘察了一番。五叔带了四样东西:一本铜片做成的绿锈斑斑的书、一小块地窝子蜂的蜂巢、一小瓶无色无味的药水,还有从来不离身的茶杯,此刻里面倒满了刚刚烧开的茶水,他旁若无人地小心呷着:看了郑老板的体检报告以及医生下的结论,他似乎对此次行动成竹在胸。
五叔给我们俩的鼻子底下都抹了些药水,带着书和蜂巢(当然还包括我这个侄子)准备下矿井。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陪我们下去给我们当向导。我们人生地不熟,只身下去迷了路就麻烦了。那老板拖着已经瘦弱不堪的身体给工人们说好话:“列位,我郑某人扪心自问平日里对弟兄们不薄,从来没有拖欠过大家的工资,吨煤的奖金也比其他地方要高。现在矿上出事了,请了这两位先生给咱们看看,他们两个都是这一带有名的阴阳先生,一定能帮我们解决。现在就需要一个人能带他们下井,我是被折腾坏了,不行了,要不然我自己就下去了。大家帮帮忙,能把矿井里面的事给平了,咱们大家都有钱赚不是吗?”
那些工人们没人应,有人小声嘀咕:“一个月挣那么点钱,我们的命就不值钱?”见没人应声,郑某也没有办法,一时间事情僵住了。这时候,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了:“我带你们去吧。”我抬眼一看,是个女的,还挺正点!我心中的口水就忍不住下来了。我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感觉不那么“饥渴”了:“行!有人带路就行!”五叔却瞪了我一眼,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那点儿出息!这女子便是郑老板的女儿——郑雨。
郑老板心疼的搓起了那鸡爪子一般精瘦的手,看得出他很矛盾,最后一咬牙:“小雨,你可不能去啊!这样,两位!郑某舍命陪君子,你们都下去了我不下去不合适,而且我知道那东西在哪儿,我跟你们下去。”五叔说:“郑老板,您现在的身体下井肯定不合适,到了井下我们还得照顾你,这样吧。郑雨跟我们去吧。我们会把她毫发无损地送上来。怎么样?”
郑老板犹犹豫豫,他只有一双儿女,大儿子郑云尚在国外读书,只留着这一个女儿在身边。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敢让儿子知道,现在确实是没有可用的人了,无奈之下,只好勉强答应。
我们下井的人员就算是敲定了,我比较兴奋,因为有美女在,我干事儿都比平时利索了不少。下井的时候,五叔提醒我:“以后有点儿出息,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那点儿德行,也不至于中了符咒,现在每个月熬那蜂巢水!”我吐了吐舌头。自从中了蝶妖的符咒以后,我们每个月都要喝令人难以下咽的地窝子蜂煮成的汤药,以缓解每个月望日(农历十五日)那天的异变,好在还比较有效,这么长时间以来,倒也没什么特别不适的感觉。不过那块大蜂巢已经就快用完了,下次还能不能找下,真的很难说,想起这个,我心里也不免有些担心。
五叔说话从来言简意赅。只不过有时候也会说出一两句经典的话来,让大家哈哈一笑。我们下到井下,郑雨在前面矿坑带路,我在中间,五叔在最后。我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叔,人家女孩子应该走后面,咱们走后面让人家当挡箭牌不合适吧?”五叔笑说:“就你小子懂得怜香惜玉,那你走前面!”我立马超过郑雨:“走前面就走前面,我还怕什么?”五叔说:“小子还算有点冲劲儿!”
郑雨走在我后面指挥:“该拐弯了,右拐!”这女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心情糟糕的情况可想而知,在井上我们没有看到她一丝笑容,在井下太黑,她具体什么表情我也看不清楚。
为了照明,矿坑里的所有灯都打开了,我们手里还拿着矿灯,光线应该充足了!可是前面一块地方任凭我们怎么加强光线,就是穿透不了。好像一堵无形的墙堵在前面。我们在这里走不下去了。
五叔在这“墙”跟前看了看,对我说:“小子,把叔的书拿来!”
“叔!我有名字,别叫我小子行不行?在外人面前也不给我一点面子。”我嘀咕着。
“还想要面子?小子,小子,小子,跟着我干你就是学徒,我乐意叫你什么,你就叫什么?给你安排那么好的工作不干,非要跟我瞎逞能。在我这儿就得听我的!我让干啥就干啥!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一点:你不仅是我的侄子、晚辈,还是我的徒弟!”五叔拿了沉重的铜盘书说了一堆的话。
“那您以后叫我小名得了!也比小子好听!”我咕哝着。
“你小名叫什么呀?”郑雨终于跟我们开始“业务”以外的交流了。我不好意思说,因为我的小名实在太难听了,比“小子”还要难听。我脸一红,不敢开腔。“叫什么呀?说呀!”五叔似乎故意要拿我开心,看得出他不怀好意,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幸灾乐祸的表情!他还在不断地逼我。
“行了行了,别问了!我的小名叫驴蛋!”我实在受不了了!
他们两人不顾我的窘态,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声在整个矿坑里回荡,好像在无情地讽刺我。我的表情更难看了,五叔还不依不饶,故意问我:“驴蛋,你这小名谁取的?”
“你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奶奶!”五叔也不示弱。
“一个意思。说的都是一个人!”郑雨打圆场,我们一想,也是。气氛开始活跃起来,这矿坑里也不像刚才那么沉闷了。“人是很重要的风景”,看来这话一点儿不措,矿坑这种无聊的地方也能让人给整出氛围来,也实在不容易。
五叔拿着罗盘在“墙”周围测来测去,依我看,他这纯粹是瞎耽误工夫:“叔,你费那事儿干吗?咱们直接浇上油一把火点了!”郑雨说:“矿坑里从来都是严禁烟火的,你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被美女这么一说,我立刻就软了。五叔却说:“别说,你小子还真给想了个好办法!”其余两个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人不会让鬼迷住了吧。刚说完严禁烟火的,难道他要把我们都报销?
五叔不理我们,径自从书里面拿出几张所谓的灵符。那灵符我见过,完全是滥竽充数走形式的产物,如果说灵符能够降妖除魔是真的话,那么说我五叔这灵符有着能耐打死我我也不信。因为他弄这灵符的时候我就在跟前,我知道怎么做的。
“人家都是咬破手指头,五叔你怎么用鸡血?”我好奇地问。“别废话啊!我告诉你,你要敢说出去,我就给你做个法,让你不能尿尿!”五叔阴险地看着我,我立马感到憋尿,出门就美美撒了一泡,五叔在里面哈哈大笑。我撒完尿回去,鸡血已经用完,这个据说是比较著名的阴阳师开始用红墨水代替,这更假了,我又忍不住:“叔,人家要把手指头咬破的。”五叔说:“还想不想尿尿啊?我哪儿有那么多血?你看你叔瘦的,不知道心疼我?”
就是这种偷工减料的灵符能有什么效果,我才不信呢。所以对五叔拿出灵符的动作很不屑。五叔显然记得我们以前那段对话:“好好上厕所啊。不要瞎想!”我一个尿颤打出来,条件反射般想上厕所!
五叔已经把那灵符点燃了:“不用怕,这是冷火,没有任何温度的。”随后火扔到前面,那堵“墙”立即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就跟着往前走,郑雨依然指挥着前面的路。其实这时候已经不用她指挥了,因为那堵墙的行动路线跟他说的路线完全吻合,他一看这情况,就不说话了。我们也形成了默契,直接跟着那堵“墙”的路线。
“驴蛋儿,跟紧了!没尿裤子吧?”五叔还在调侃我。“您就放心吧!我这可是童子尿,能避邪。金贵着呢!我才不会轻易浪费呢?”“哟!还准备回去泡茶喝呢?”五叔继续拿我开心。“就算是泡茶,也得先紧着您,谁让咱孝顺呢!”“臭小子,回去收拾你!”五叔终于败下阵来,我却以胜利者的姿态吹了一声口哨。谁料想,这一声口哨不要紧,整个矿洞都颤动起来了!在一边掩着嘴偷笑的郑雨,笑容也僵在脸上,下意识地靠近了我,我闻到一股女孩子特有的清香,非常受用。
五叔做了一个按兵不动的姿势,不一会儿,动静小了,紧接着一切恢复了正常,可是我们前面的那堵墙却转眼间消失了!刚到手的线索登时就断了,大家都很郁闷,但是窝火也不是办法,于是由郑雨带路,我们继续摸索着前进,希望在郑老板出事的地方能够把线索接起来。
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漆黑黑一片,因为这个作业面的线路已经出现问题,所以只有我们的探照灯能够照出一点儿亮光来,能见度却并不是太高。在经过一处地方的时候,郑雨突然不动了,她呆呆地望着一处支架发愣,我和五叔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姑娘究竟怎么了?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兜里拿出一副绝缘,随后拿出相关电工的工具,不一会儿工夫,整个矿洞里面就亮起灯了。我和五叔暗暗佩服这姑娘想得周到。
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五叔却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电线旁边有一个洞,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因为这个洞实在太隐蔽了,在一个大灯的背后阴影处!只有用探照灯的灯光才能发现。五叔说这里面有响动,一定有什么古怪在里面!我们赶紧行动,五叔拿出那瓶药水,在我们每个人的鼻子下面抹了,这才拿了一个小凿子,戴上手套,慢慢敲击那个洞周围的岩石,想把那个洞扩大,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凿子一下一下敲击着岩石,在矿洞里回荡着有节奏的声音,这空洞的矿道里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五叔终于有了收获,,他在洞里面抓住了一种奇怪的虫子,他把这虫子用镊子拿出来,然后放在放大镜地下看了看。又着急忙慌地翻了翻书,这才平静下来。
我和郑雨期待地望着他,很想知道答案。五叔拿出茶杯,狠狠地呷了两口,这才缓缓地说道:“我现在还不敢肯定是不是这东西在作祟。这种虫子按道理在这里不会出现,但是既然出现了,那么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即使不是这虫子扮演的主要角色,也跟它有很大的关系。这东西叫骨虫,原产越南,周身都是骨头状的硬甲壳,一般人是杀不死它的。它的食物也很奇怪,尸虫以尸体为食,有一种蚂蚁专门吃尸虫,而它就以这种蚂蚁为食。”
“这虫子跟咱们这矿洞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郑雨好奇地问,而我也很想知道,五叔道:“云南有一种蛊,专门施展在虫子身上,这叫做递生蛊。递生蛊和其他巫蛊的制法不同,其他蛊是将一百个施蛊对象放在一个封闭的器皿里面,趁着五月节(即端午)阳气最盛时候炼蛊,然后放在一边,一年之后打开,活下来的一个就是蛊。而递生蛊是将一百个尸虫和一个天敌放在一起,天敌死后继续放入,直到最后一个尸虫存活下来,再放进去一个天敌,这个尸虫就一定能将这个天敌杀死。这样炼上一百次,练成一百个尸虫蛊出来,然后用这种方法再练出一百个以尸虫为食的蚂蚁出来,然后用普通制蛊法练出一百个骨虫蛊来。三种虫子都是一百个,这下才用普通炼蛊法,将这三种虫子分别放在三个密封的器皿里面,一年之后打开,得到三个,那么这三个虫子就是递生蛊的施蛊对象了。”
“那岂不是要练很多年?”我问五叔,“是的。这种蛊由于很难操作,一旦失败,满盘皆输。所以一般人控制不了,但是一旦练成,一定能下重蛊!你父亲一定是被人下了这种递生蛊。这种蛊术有一个特点,它底端的尸虫没有递生的食物,所以就以生人为食,你父亲一定是被这种虫子吸食了血肉才变得那么瘦弱。”
“那他之前看到的那些鬼影子呢?难道都是幻觉?”郑雨问五叔。五叔告诉她:“巫蛊术除了伤人、害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让人产生幻觉。如果不是蛊术所要发泄的对象,那么受到的伤害可能就会很小,有可能只是看到一些幻觉,比如那些矿工。你父亲是中蛊者,所以一定会受到身体上的伤害,他看到的幻像也会更厉害。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下蛊之人,如果找不到会很麻烦。你父亲时间不多了!这种蛊施展起来必须要有很大的空间流通性,这么小的洞大概只是一个引子,不是蛊源所在。”
三人立刻开始行动。按照五叔的吩咐,这还要将灵符用灵火燃起,顺着蛊源地将烟雾放过去就能让施蛊之人现身,只是现在怎么找到蛊源地呢?五叔拿出罗盘,在矿坑里来来回回走了好久没有结果。最终只好作罢。“镜子!叔!镜子有古怪!”我提醒五叔,五叔恍然大悟:“快升井!”
一行三人赶紧返回地面,来到郑老板出事儿的卫生间。三个人盯着那个镜子,希望找出那个镜子里面的破绽。我把整个镜子拆下来,发现镜子背面的漆面被人为地蹭破了一个洞,五叔看到说:“这就对了。让他也尝尝咱们的厉害!”五叔用灵符贴住这个漆面缺失的一块,然后点燃这张灵符,灵符燃烧并不完全,有点像点燃的熏香,冒烟不见火。不一会儿工夫,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就在镜子里面出现了,毋庸置疑,这人一定是蛊师了,在他的前面摆着三个蛊盅,蛊盅像遭遇小型地震一样颤抖着。五叔让在场的人辨认,没有一个人认识蛊师。
可是郑老板却突然指着这作法人的后面那个大胖子说:“这是平天煤矿的老板梁鑫!原来是他在害我!我告他去!”“你告他也没有用,谁会相信呢?”五叔冷冷地说。“那怎么办?这小子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他的煤矿管理不善,挣不下钱,老早就想把我挤走了。没想到用这么下三烂的手段!”
“那不是潘老二吗?怎么他也在那边?”工人们指着镜子里面的人说。众人终于明白了,那潘老二一定是将上次在矿洞里与周全娃的遭遇说了,那梁鑫才想出的这方法!
五叔用手指轻轻一甩,便在指尖留下一个红色的血渍,对着镜子里面作法的人的额头点了一下,那人额头立刻出现一个血印。任凭他再怎么努力,蛊盅纹丝不动,他着急地跳了起来,然后转身,继续刚才的动作,那蛊盅依然没有反应。“陪他玩玩!”五叔笑笑,拿一把扇子,对着那个点燃的灵符扇了起来,不一会儿,那蛊师满地打滚,就好像被蝎子蜇了一样,而他旁边的人显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手足无措。这时候,那蛊师跪下就拜:“大人大量,饶过小人这一次吧,我一定改过!我再也不敢了!”五叔对他说:“你过来吧!”那人便立刻从镜子里面穿过,来到卫生间!真是神奇!
五叔说:“这种蛊害人不浅,你赶紧把这个郑老板的巫蛊给解了,我就不追究。要不然,不仅我不饶你,恐怕连你们祖师爷也要不容你了。这郑老板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你是逆天而动,难道不怕折寿吗?”那蛊师再也不敢多嘴,五叔替他擦净了额头上的血印,他及时给郑老板解了蛊,一会儿工夫,郑老板就像气球吹起来一样,变成了原来的大胖子。
蛊师说:“郑先生,要不要我给梁鑫下个蛊?给您出出气?”郑老板说:“下个蛊吓唬吓唬他就行了,让他把答应给你的钱给了你,不要伤害他。我跟他的仇恨还没大到那个份儿上。”说完,看着自己重新肥胖的身体,皱着眉头去矿上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