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若海像一只被猎枪击中的鸟儿,从空中急坠直下,地面上的景物在眼里不断放大,瞬间即要撞个粉身碎骨。耳孔充斥着撕破空气的啸啸风声,他再也听不到身后吴震宇那有若野狼般的号叫。
但他知道,任逸华他们几个一定会跟在身后,一起跳下来的。
每个人的身上,都绑了条蹦极用的保险绳,这帮习惯用惊险来刺激神经的匪徒,连撤退的方式也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几分钟后,已经陷入混乱的警务楼再也无人发觉,一辆黑色宝马从大楼后背的阴影处驶出,无声绝尘而去。
终于要结束了吗?望着身后陷入火海的警务大楼,展若海感到一阵虚脱,无力地靠倒在车里的真皮软座沙发上。旁边的任逸华瞄了他一眼,嘿嘿笑道:“今晚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N市城东郊区二十多公里处的小青山山腰上,有一处庄园,此刻园内一片灯火通明。庄园围墙上高挂带着倒刺的铁钩电网,围墙四角均有古式堡垒,围墙下是一条宽达两米多、深不见底的护园河。
很显然,这是一座由以前地主或军阀的庄园改建而成的别墅区。宽阔的水泥道两旁路灯明亮,蜿蜒至山脚下的公路旁。种种迹象表明,此园主人非富即贵。
此刻园内主人楼的大厅里,主客相谈正欢。
“道上有言‘宁负天下,莫惹横行’,安老九你怎么就把他们给惹上了?警方给的现金一定很诱人吧?”主人焦格坐在他那光滑的红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安老九一脸讪笑:“安九实在没想到警方竟无能至此,否则打死也不敢贪那点儿钱。这不,那赏金现在全呈给焦爷你啦,安九但求能在焦爷府内待上那么一两天,避避风头啊。”
焦格不置可否,把玩着拇指上的斑玉指环,皮笑肉不笑道:“最近生意做得不错吧?听说你那个二手车行更是风生水起呢。”
安老九心底一寒,苦脸笑道:“还不是一废铁行……”
这时电话铃响,安老九识趣地不再做声。焦格拿起电话,脸上一阵阴阳变幻,好一会儿才沉声道:“让他们进来吧。”放下电话,焦格哈哈一笑,“事情就是这么巧,‘横行’那几个现在正在过来呢。”
安老九脸色骤变,脸上连忙堆起笑容:“那也就一废铁行,正苦于无法管理呢,但若焦爷看得上眼,不妨接管过去,也好了却安九的一桩心事。”
焦格脸色一正:“老安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谁跟谁啊?我定会尽力帮你管好那车行便是。至于横行那边,你放心,在N市黑白两道,谁敢不买咱老焦几分面子?等下你就大大方方地坐在身后吧,没事的。”
“呵呵,在N市谁敢不买焦老几分面子。”任逸华人未到,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今天刮的真是好风,各位不请自到,真是让寒舍蓬荜增辉,焦某不胜荣幸啊。”焦格堆起一身肥肉窝在他那张沙发内,却动也未动一下。
“是不错的天气,适合打猎,一不小心便闯到焦老这里来了,还望莫怪便是。”吴震宇学足了焦格那脸笑肉不笑的样子,嘿嘿笑着。
“打猎?那焦某可要帮忙了,可惜一时仓促准备不周啊。”焦格拍了拍手,屋子两边的布幕一动,闪出十来个端着枪械的黑衣大汉。
现场气氛一紧,一直忐忑不安的安老九嘴角终于泛起一丝喜意。任逸华放下一直抱在胸前的手:“不过是个金手指(线人)而已,哪敢劳焦老大驾哩。来得匆忙,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啊。”
吴震宇心领神会地把手中的皮夹放到桌上打开,然后站到一边。一皮夹子粉红色的钞票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油印香气。焦格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任逸华撇了下嘴,陈春踏上一步,把手上的帆布大包往地上一丢,哧地一下拉开拉链,然后同样垂手站到一边。
待看清包内物件,焦格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包内闪亮的枪管、黄灿灿的子弹、黑黝黝的手雷……
在目前警方如此严打的情况下,这些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并不只是用钱就能买得到的。
焦格终于动容,站起身走到那桌子旁,拿起一张钞票凑到鼻尖前,深深吸了一口气:“万能的主啊,你往往会蒙蔽一切,包括我的眼睛。”再从包内拿出一支远距离狙击枪,装上子弹,走到窗口边拉开那厚重的防弹玻璃窗,枪口瞄准着远处的路灯,向后摆了摆手道:“我试试枪法有没有落下,你们要办什么就请自便吧。”说完眼皮跳了跳,食指轻轻扣动扳机。
砰——
远处的路灯应声而熄。陈春放好手中的枪械,上前一步踏在额前已经冒出了一个血洞的安老九身上,语气冷若冰霜,“在卖给我们的车上做手脚,这是你第一个应死的原因;见钱眼开,甘做反骨仔,是你第二个必死的理由!”安老九眼睛瞪得浑圆,却再也没法动弹半下。
黑色宝马缓缓驶出山庄门口,焦格靠在窗口前一脸阴霾地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一个手下走了过来:“焦爷,为什么不干脆连他们也……”
“哼,你懂什么?”焦格恨声道,“若‘横行’有那么好相与,他们便不再是‘横行’了。你没看到他们走出去时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吗?他们定有后招。”
“那焦爷一定是看穿他们玩的是什么阴谋了吧?”
“没有。”焦格摇摇头,“正因为没有看出来,那才是最可怕的。通知各位兄弟,提高今晚的警戒级别!这批货,可不是那么好咽下的。”
黑色宝马内,李冰儿咯咯笑着:“焦老鬼果然不敢妄动哩,只可惜了那些枪支和钞票了。”
“可惜?阿冰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有人能从咱们身上讨到便宜了?该是我们的总还是我们的。”任逸华摸着鼻子沉声道。
吴震宇精神一振,咔嚓一下把手中的枪拉响保险,“那咱们马上转回去杀他奶奶的个鸡犬不留。娘的,居然敢拿枪出来唬我们。”
“说你疯你还真是疯——你没看到人家一路二十多公里的眼线,恐怕还没上到半山,便已经被炸个死无全尸了。”李冰儿鼻尖发出一声冷哼。
“你……”吴震宇老脸涨得通红,正要发飙,这时任逸华却伸了一只手出来,挡住他下一步的举动,笑道:“阿冰说得也对,不但路边,连四周的山坡上也全都埋有暗桩,若想硬闯上去还真有些难度。”吴震宇疯人一个,却偏最服任逸华,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此刻听到这番话,只好丧气地重新坐下。
一直默不做声的展若海突然开口:“焦格,是不是N市里的地产大王焦格?”
“不但是地产大王,他还是N市有名的‘黑道教父’、政客、慈善家……唉,他的头衔实在是太多了。怎么了哥儿们,难道你对他有兴趣?”
“那一定是他了!”展若海眼内闪过一丝愤恨的光芒,“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他的庄园,或许还有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