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姬雨应一声,兴冲冲离去。
苏家院里人来人往,宰猪杀羊,一片繁忙。
苏姚氏寻到苏虎,忧心道:“他大呀,代儿咋还没回来呢?”
苏虎眉头紧皱:“我也正在急呢!”
“后日就是大喜,秦儿要是不回来,这可怎么办呢?”
苏姚氏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急,苏代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阿大,阿大——”苏代大叫。
苏虎盯住他:“咋哩?”
苏代喘着粗气:“二哥他……他……”
苏姚氏一脸急切:“快说呀!”
“揭……揭王榜了!”
苏虎皱下眉头:“什么王榜?”
“娘娘生病了,治不好,天子张了个王榜,说是谁能治好娘娘的病就给谁金子,还晋爵大夫,这榜没人敢揭,后来说是……我二哥揭了!”
苏虎眯住眼睛,心揪起来:“他……人呢?”
“让宫中的甲士押进宫城了!”
苏姚氏声音发颤:“代儿,你二哥他……不会有啥事儿吧?”
“谁晓得呢。”苏代苦笑,“要是好事,为啥那么多人不去揭呢?”
苏姚氏落泪。
苏虎白她一眼:“你就晓得哭!”又转问苏代,“代儿,你二哥揭榜,你看见没?”
“要是看见,哪还能让他揭呢?我只是听到人们哄传,待赶过去时,人全散了,榜也没了。”
“听见没,”苏虎转对苏姚氏,安慰道,“道听途说,咋能信哩?再说,二小子再不济,给娘娘治病的榜,他能敢揭?病治不好,是要杀头哩!”
苏姚氏擦泪:“他大呀,万一真是秦儿揭了,该咋办呢?”
苏虎吩咐苏代:“代儿,速去王城,死活把他拖回来!”
苏代面露难色:“我都找他两天了,不晓得他住在哪儿呢!”
“他不会离开王城!多喊几个人,在王城周遭撒开网找。记住,寻到他时,不可告诉他结亲之事,免得另生枝节!”
“我咋说哩?”
苏虎思索有顷,抬头:“说我就要死了,想再看他一眼!”
苏姚氏啐他一口:“你个老头子呀,喜事儿咋能照丧里说呢?”
苏虎没好气地应道:“不这样说,那小子肯回来?”
大喜临门,龙口村老喜儿家也是张灯结彩,正堂里摆着几个箱、笼,里面装满小喜儿的嫁妆。一位大厨正在忙活,老喜儿做下手。
小喜儿从外面跛进来,看一眼老喜儿,拐进自己闺房。不一会儿,闺房里传出她的悲泣声。
老喜儿吃一惊,走进她的闺房。
榻上整齐地码着八床新被,小喜儿伏在新被子上哭得伤悲。
老喜儿急道:“喜儿,好端端的,你哭个啥哩?”
小喜儿哽咽道:“阿大,听她们说,他……他揭了王榜,让甲士押进宫里了。”
老喜儿脸一黑:“啥人说的?”
“她们都是这么说。”
“没有的事,甭听她们瞎讲!”
“要是……要是真的呢?”
“要是真的才好呢!”老喜儿应道,“啥人敢揭王榜?真正有本事的人才敢!”
“阿大,你是说,他真的揭了?”
“真的假的,明天就晓得了!”
“咋能晓得哩?”
“如果他人在,就说明没揭,如果人不在,那就是揭了!”
“为啥?”
老喜儿沉声道:“因为揭王榜又治不好王后,是要杀头的!”
听到“杀头”二字,小喜儿又哭起来。
“唉,”老喜儿长叹一声,“喜儿呀,无论发生什么,咱都得认命。如果没揭,最好。如果揭了,被人杀头了,你就再回来,继续过咱的苦日子。如果揭了没被杀头,你那夫婿真就是个贵人,你能嫁给贵人,是咱祖上积来的阴德啊!”
小喜儿含泪点头:“嗯。”
“阿大做事不会拐弯,不被村里人待见。刚好你又落下这个毛病,婆家不好找,不晓得多少人都在等着看咱的笑话哩!闺女呀,你只管黑着眼嫁过去,过出个样儿让他们瞧瞧!”
小喜儿点头:“嗯。”
周显王埋头于医籍,正自浑然忘我,颜太师求见。
显王放下竹简,看向他,观他神色,心中“咯噔”一下。
“陛下呀,”颜太师气得嘴唇直哆嗦,“简直是欺人太甚哪!”
“是秦人又找你了?”
“除了秦人,还能有谁呢?就在方才,秦使到臣府上了!”
“他想怎样?”
“他说,殿下看中雨公主了,非她不聘!”
“王后不是病重吗?”
“臣说了,可秦使咬定王后是装病,是有意做给他们看的。秦使说,娘娘前番装病,是因为魏人捣乱,情有可原,这又装病,就是成心不给秦公面子,让秦室难堪,秦国太子正是为此生气,非要把雨公主聘走不可!”
“这这这……”周显王急了,“王后之病有目共睹,他们不是也来仙医诊治过了?”
“正是因为诊治过,他们才说王后是装病啊!”
周显王一震几案:“岂有此理!”
“唉,我堂堂大周,竟然……”颜太师掩袖抹泪。
“若是寡人不从呢?”
颜太师擦泪,摇头:“秦使也放话了,陛下一日不从,殿下就一日不走,还有,他说他的三千甲士在洛水也待腻了,早想来王城逛逛,是殿下拦住了!殿下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如果三日之内陛下没有答复,殿下他就……不拦了!”
周显王气极:“他……他这是……”
“陛下……”颜太师老泪横流,“是臣无能啊!”
周显王身子前倾:“以举国之力,我们可集多少兵卒?”
“打不得呀,陛下。”颜太师几乎是求了,“他这三千甲士俱是一等一的虎狼之师,是从死人堆里滚爬出来的,我们的兵卒虽在数量上可以占优,可……个个养尊处优,早就打不得仗了,且这辰光都还在忙活冬耕,一时三刻怕也……”
周显王以手捂脸,有顷,抬头:“老爱卿,你……意下如何?”
“事情僵了,还能怎么办呢?”
“你是说,答应他们聘亲?”
“不答应也不成呀。老臣恳请陛下好好劝劝雨公主,嫁过去吧。大周社稷……唉,雨公主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懂的,她不会不听劝的!”
周显王闭目良久,摆手道:“晓得了,你……去吧。”复又拿起竹简。
颜太师轻叹一声,缓缓起身,拱拱手,迈动一双老腿,颤巍巍地退出。
夜幕降临,靖安宫里一片宁静。
姬雨悄悄来到王后榻边:“母后,您与父王讲妥了吗?”
“还没呢,我在等他。你备妥了?”
姬雨给她一笑:“没有什么好备的。这里的一切,在山林里全然没用,多带几套能够换洗的衣服就可以了!”
王后笑了:“就凭这句话,你可以进山了。”
“父王他……会让您走吗?”
“会的。”
“为什么?”
王后目光坚定:“因为他爱母后!”说完,嘴角露出幸福的一笑。
“嗯,”姬雨伏在她怀里,“母后,您能得到父王,真是幸福!”
“是哩。”王后轻抚她的秀发,“母后此去,什么也不留恋,就忧心你父王一人。”
姬雨想到什么,坐起来:“父王为什么还不来呢?”
“照理是该来了,想是有事吧。”王后缓缓起身,“我望望他去。”
王后来到御书房,内宰领她走进。
周显王坐在席上,如一段枯木。
王后缓缓跪下:“汕儿叩见陛下!”
周显王似是没有听见。
内宰趋近,轻声道:“陛下,娘娘来了!”
周显王回过神,抬头看向王后:“你……起来吧。”
王后起身,走到显王身边。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我睡不着。”
“为何睡不着?”
“在候陛下。”
“是吗?”周显王略顿,“有啥事儿?”
“是哩。”
“说吧。”
“陛下还记得那个揭榜的年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