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首届世界华语悬疑大赛优秀作品选集(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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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祁开镇(1)

陈七/著

第一节 祁月车站

●下午5:30

我随着人群走进了车厢,找到位置坐下,刷了刷朋友圈,我学医的哥们还在进行着最后一年的规培,再过不到一个月就结束了。我给他点了一个赞之后,看到手机快没电了,就收起了手机。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来腿收一下!”

“给我一瓶矿泉水。”递过去三块钱,我拧开咕噜咕噜喝了半瓶子,拧好丢包里,开始左顾右盼,看报的老大爷,打情骂俏的情侣,玩手机游戏的大妈和看着她玩的大妈……我2点钟方向,坐着一位带墨镜的男人,上下打量了我好几次,我一直没理会。可不一会儿,他却径直地朝我走过来!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在他即将靠近我时,我瞪大了双眼,大声地质问他“你要干什么?”

而他却瞥了我一眼,走向我旁边的下车口,这时我的心才沉下来,我也才发现,我的那句话,惹得不少人都瞥向我们这边。

火车缓缓停下了,车门还没打开时,那个墨镜男却把头转向我:“姑娘,记住!千万别随便下车!”他说完,车门打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下车了。我的心里突然有点惴惴不安。他的话,就像一只毛烘烘的爪子,放在了我的脖颈上,只要我稍有不慎,他就会用力拧断我的脖子。可倦怠感却伴随着恐惧繁衍生息,我竟然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等我再醒时,火车已经停下了,车门张开了嘴巴,似乎在对我说“来呀!下来呀!”车厢里就只剩我一个人,本能地,我喊了几遍“乘务员?有人吗?这是哪儿?”然而并没有人回应我。我又来回走了几个车厢,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人。我看了看时间,不应该呀!火车不会这么早就停下的!于是我又折回去,打算去车头找火车司机。可是……突然,车厢的灯呲啦一声全灭了,风扇也都停止了旋转。我不由得一激灵,可还是硬着头皮到了火车车头——竟然没有司机!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子,那只毛烘烘的手似乎已经开始发力了。

我不得不下车。

几乎是我的脚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外面刮起一阵阴风。趁着傍晚还有着亮光,我看清站牌“祁月车站”——白底红字,牌子还很新的样子。

奇怪,车站也没有接站的人,走过空荡荡的车站,穿过空荡荡的候车厅,没有人安检的安检处,直到出了车站,也没看见一个人,一辆车,一间房屋。

这简直就是一座空城!

天色越来越暗了,我没敢走太远,就无功而返。

回到候车大厅后,我查了查“祁月车站”,却没有相关信息!我刷新了几遍,依旧如此。我突然慌了,莫非这是一个网上都搜不到的荒芜之地?我仔细一看,是手机没有信号。

候车大厅都没有信号,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想办法回去!于是,我又回到了铁道上——火车不见了!车上那位先生的话再一次萦绕:姑娘,记住!千万别随便下车!千万别随便下车!千万别随便下车……

看来如今,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跟着铁轨走。趁着天还没黑,我开始沿着铁轨走。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沿着铁轨走了,高中毕业远行,我们就发现了一条废弃的铁轨,蜿蜿蜒蜒,一望无际。我和几个同学就沿着铁轨走啊走,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走完,结果发现是一片大森林。

可那一次是白天,一群人,筋疲力竭后通过GPS定位让老爸老妈开车来接回家的。而这次,傍晚,一个人,一切都是未知。

我一边走,一边给家里打电话,可在铁轨上走时,手机却又失去了信号。我只得加快脚步往前走,心跳也随着步伐的加快而加速,夜色也随之加快漆黑的脚步。铁轨两旁是丛生的荒草,足足有半米高,阴风一阵阵地吹,总感觉摇曳的草丛中闪过一个个身影,一张张脸。

我沿着铁轨的右边的石子路上走,离草丛大约有两三米远的距离,因为这里太安静了,所以蛐蛐的鸣叫声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我一边走,一边看着手机的信号标志,一边防范着草丛里的风吹草动。

天已经黑了,手机电量还剩15%,我拿出了充电宝一边给它充电,一边打开手机的照明筒,一直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隧道口。

●晚上9:43

我开始犹豫了。已经是夜间了,又到了隧道口,我无法探知它的长度,也不知里面的景象。如果我真的走进去,没有火车通过便罢,但凡是有火车经过,我必死无疑!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嚎叫声,好像一匹悲伤的狼在嚎叫。我抬头仰望,月圆星高。又一阵狼嚎传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罢了!大不了像安娜卡列尼娜那样死在火车轮子下,身体被轧成两段;也总比被狼撕吧吃了强!我深吸了一口气,借着手电筒的光走进了隧道。

隧道里,我的每一步,都有着回音,上一步的回音还没消散,这一步的脚步声又混杂进去,紧接着又下一步……嚓嚓嚓嚓,总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可又记不起来。

总之,深夜里的声响扰乱了我心智,我开始烦躁不安,看到不顺眼的石子就踢走,石子被弹到隧道壁上后掉到轨道上,发出沉重的三重奏。

这条隧道好长啊!我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了,还没出去。朝九晚五的一整天工作后,又徒步了三个小时,不管多么强烈的前进渴望,都支配不了我沉重的双腿了。不出意料地,我瘫在隧道里,背靠着墙壁,捶打着伸直的双腿。

夏夜还好不冷,我包里还剩半瓶水一直没舍得喝,即使我早已渴到极致。

脚步声停止,也没有让人烦心的石子声,困意又伴随无尽的恐惧奔涌而来。隐约间,仿佛传来几声狼嚎,只是一小会儿,狼嚎声又开始此起彼伏,声音越来越近,我猛然浑身一抖,困意全无,只剩无限的恐惧——那是一群狼在嚎叫,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我赶紧慌慌张张地爬起来,用我最快的速度继续往前走,脚步声,心跳声,急促的喘息声,交杂着不知何方的狼嚎声在隧道里回荡。我能感受到,出口就在不远的前方。

终于,于慌乱的奔跑中,我冲出了隧道,可铁轨依然没有尽头,没有途径的火车,没有站台,没有建筑楼屋,依然是丛生荒草,群狼嚎叫,不明远方。

我终于坚持不住了,跪倒下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别想太多,继续跑!”每当我遭遇困境时,总会想起这句话。很难想象,一个女孩儿,满腔的雄图大志和横溢的傲人才情都还没有来得及施展,却突然罹患白血病,可即便如此,她也还能说出这句话。虽然她积极配合治疗,可终究还是没能战胜病魔,在那个毕业的季节里,离开了这个希望渺茫的世界,毕业照里,也没有她的倩影。

“别想太多,继续跑!”我自言自语地鼓励自己:“没准儿再过一个小时我就到下一站了,到那里我就可以坐车回家了!”我不断地安慰着自己,促使自己不断地前进,即使前途未知,身边危机四伏,而且一直失联。

●凌晨1:23

月色渐渐朦胧,狼嚎声也渐渐少了,拐了好几个弯道之后,终于我远远地看到了一间明亮的房子,应该会有人吧!我心生喜悦,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不由得奔跑了起来,道两旁的蛐蛐声尤其轻快,就像是我曾经4×200米接力时,跑道两旁同学的喝彩。

那灯火通明的房子离我越来越近,喝彩声越来越大,我的心几乎就要跳出来了!车站牌的轮廓渐渐清晰,我紧张地不停眨着双眼,加快速度,字也终于清楚起来——白底红字,祁月车站。

我无法接受这件事。那间灯火通明的大厅是我的希望,大厅的门都敞开着,走进去后,眼中的这里,布局,陈设,安检,和上一个祁月车站一模一样。同样的,没有信号,没有其他人。我走出大厅,外面的景象也和上一个祁月惊人地相同!

“Shit!”我愤怒地骂了一句,转回身一拳凿在了玻璃门上,玻璃门瞬间碎成渣渣,嘣在我脚面上、裤脚旁边。我忍着累与渴,走了半宿,最后又回到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了!心中的愤怒喷薄而出,我开始砸大厅里的东西,椅子,玻璃,传送带,安全警报……我祈祷能有警察过来把我逮捕,可直到我把这里砸了个稀巴烂也没有一个人来,彻底筋疲力尽的我,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耳边是警报器的响声。已经渴到极致的我拧开了我的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已经是后半夜了,一切都留到天明再说吧——“别想太多,继续跑……”朦胧中,我渐渐睡去。梦到了我的张浔,我最后一次去医院看她,她原本及腰的长发,都掉光了,光秃秃的脑袋瓜,无力地垂在洁白的枕头上,可大大的双眼却依然弯弯地在瞅我。突然,她呼吸急促,白眼一翻,身边的仪器发出尖锐的声音,我猛然醒来,发现已经破晓了。

起身活动活动,决定走进这个名叫“祁月”的地方,一探究竟。

走出车站,眼前一片荒芜,只有向左向右两条土道。男左女右,我就往右走吧!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吧!就看到了一条公路,所谓有公路就会有车,有车就会有人,有人就会有希望。于是我开始沿着这条公路走,期待会有车路过。

公路两旁是麦田,绿油油两大片,可却没有种作的务农人。我正诧异时,一辆黑色轿车向我我驶来,还离得老远的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冲上去拦住它,它便缓缓停在道边,我靠近它,司机缓缓放下车窗,这个男人年轻俊朗的脸庞露出来:“还记得我吗?”

第二节 奇开镇

●清晨6:30

“真想不到在这儿能遇到你。”

“我也是呀!话说张浔走了之后,咱们好像就没再见过面了!”

“嗯。”我沉默。

“哎,对了,我们这个地方很偏僻的,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他来了个转弯,身体向我这边倾斜了一下。

“哦,坐火车下错站了。”

“火车?”

“对呀!然后我走了一夜,一直在祁月站。”

“祁月?这不是祁月镇,我们这儿都老久不通火车了。”

“啊?那,那火车站牌!”

“肯定是铁路那帮人又把车站牌给插错了。祁月镇离我们这儿正经一段路程呢,我们这儿叫奇开镇。”

“哦哦,祁开,祁月,名字就像姐妹一样。”我笑称。

“哈哈哈!别说,听起来还真挺像。”

我心想,原来如此,吓得我以为再也走不出那个祁月车站了呢!

“张帅,咱们现在要去哪儿呀?”

“哦,我先带你去我们奇开村吧!就在这条公路的附近,村头就有公用电话,你先给家里报个平安。然后吃顿饭,我再开车送你到附近通车的地儿,怎么样?”

“哦哦,那太棒了,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呵,别老说谢谢了,这都不算啥!”

过了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村子的村头,一棵老歪脖树,树下两位老者正扇着蒲扇,下着象棋,不过,我总觉得他俩怪怪的。

“我们到了”张帅把车停在道边,解下安全带,推开车门的一转身,我惊恐了一秒——他竟然有一条毛烘烘的尾巴!

然后他又很有礼貌地走过来为我打开车门,我故作镇定地下车,可还是难掩心中的诧异,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难色,边走着,还抚弄了一下他的尾巴,笑呵呵地对我说:“你是不是被我的尾巴给吓着了?”

“哦,没有,呵呵……”

“没关系,不过一会儿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这个村子里的人,和你们有点不一样……”正说着,我们就走到了两位老者面前,他张口和他们打招呼,“李大爷!二大爷!下棋哪?”两位老者回头冲他招手——两个人长得很像,一位是龙虾手,另一位的手呈鸭蹼形。

“嗯那!这不是帅子嘛!搁哪领回来的丫头啊?”龙虾手大爷问。

“哦哦,这姑娘火车下错站了,我一会儿送她坐车回去。”

“啊,这么回事呀!”那位老大爷小声召唤他过去窃窃私语,另一位大爷冲我露出慈祥的微笑。可这微笑,却让我有点儿打怵。

老大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恢复了正常嗓音,“好,你俩加点小心,别吓着这丫头。”

“嗯,没事儿,放心!”他跟那俩大爷摆了摆手,走我跟前来。

“走吧,我带你进村。”

“哦哦。”如果说这一路上他给我的感觉是“100%的好人”的话,那么那位大爷跟他小声谈论后,他给我的感觉就是“50%的好人”。我似乎已经猜出了这座村落的与众不同……

村头有一家超市,老板娘在柜台上,两只手在数钱,一只手在记账——没错,一个拥有三只手的女人!我一进屋就一激灵,她三只手都停了下来,用看陌生人的防备眼神瞅我,直到张帅落入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才变得温柔。

“婶,我回来了”很明显她很开心地笑了。

“哎!这个姑娘是?”

“哦,她是我老妹儿同学,叫陈七。”

“阿姨好。”

“哦哦,好!”

“婶,她下错站了,其他地方没信号,想在咱这儿打个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

“哦,哦,那打吧!就在那儿块”说着,她的一直手指向我身后,我转过头看到了一白一红两个座机电话。

“谢谢阿姨!”

“没事儿!”她一直在笑,笑得我心里有点儿发毛。

可当我拿起电话拨号时,却发现打不过去。随之而来的是她矮油了一声:“矮油!我忘了昨天到日子,我忘交电话费了!”

●上午8:01

“这就是镇上了,热闹吧!”

他见我不开心,又继续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完饭,咱也有力气了,我就开车送你出去?”

我心也想:“也只能如此了。”

我们俩并排走在街上,各种我从没见过小吃,没见过的小零小趣玩意儿都让我大开眼界,不过最令我大开眼界的,还是街上各式各样的畸形人。

“走这么久了,你一定饿了吧!”

“还行!”

“还行那就是饿了,来,我请你。”说完,他就拉我进了一家面摊,名叫“牛魔王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