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兆丰说:“怎么没有可能?我一直在想,凭丁烷不至于搞出这么狡猾的勾当,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策划。石小满和我有积怨,我在汽配厂时没有分房给他,他至今耿耿于怀;他的亲戚患病缺钱,他这么做可以逼我帮他想办法;他想一箭双雕。”
赵总说他最可恶这种人,在背后耍奸使猾搞阴谋诡计。佟兆丰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样有什么好处,自坏窍门。我本来是想帮他的。”
石小满再找佟兆丰询问捐款的事时,佟兆丰说这件事由齐秘书处理了。石小满找齐秘书,没想到他是个滑头,拿各种各样的话搪塞,让石小满跑来跑去的,跑得腿都抽筋了。
捐款的事一点着落没有,石小满每天要看着问结果的樊春林夫妇,他们眼巴巴的样子,急得要抓狂。
佟副县长说好了在系统内组织捐款,系统内的工会主席石小满不一定熟悉,可保卫科长是都熟悉的,他找几个企业打听了一下,根本就没有布置什么给樊川川捐款的事,保卫科长们都闻所未闻。
石小满找佟兆丰,他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佟兆丰总是很忙,接石小满的电话时告诉他在开会,石小满找到他办公室时干脆说马上要出差了。反正就是没有时间坐下来和他说樊川川的事。
石小满从佟兆丰那里刚回来,景厂长就把叫到办公室,板着脸说:“你不要和佟副县长闹了,对人,要多想人家好处。他在汽配厂时对你石小满还是不错的。”
石小满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就和佟县长闹了?”
景厂长说:“吃个枣子,有个核子。你自己知道。”
石小满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还不明白他答应帮樊春林的,为什么就不闻不问了?”
景厂长摇了摇头:“你听我话没错,不要再为难佟副县长了。”
石小满还是不明白。待他真正明白过来是接了一个战友的电话以后。这个战友和他一年当的兵,转业后分在安监局,没几年提了一个副局长。战友之间说话是开门见山的,他告诉石小满,佟兆丰知道丁烷和他闹是受人挑唆。战友说他理解石小满在企业不容易,知道他的难处,但他觉得这样做也没什么意思,丁烷整个一叛徒,把什么话都对佟兆丰说了。
战友也问到石小满,有什么隐情,要不要由他向佟兆丰解释一下。
石小满的脸憋红了,声音大了起来:“不要了,是我指使丁烷和佟兆丰闹的,堵门的主意也是我出的。”
11
郁金芳劝一个劲喝闷酒的石小满,找佟兆丰好好谈谈,没有解释不清楚的事情。
石小满说:“他不相信我也就算了,没必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累樊川川的事情办不成。”
郁金芳说:“既然殃及池鱼了,更要解释,否则事情会越来越复杂。樊川川的治疗费落实不了就惨了。”
石小满想了想,那样确实就惨了,他决定还是找佟兆丰解释一下。
佟兆丰对这件事的态度出乎石小满的意料,当石小满问他丁烷是不是在他面前胡说八道时,佟兆丰说:“我怎么会听信他的胡言乱语,再说你石小满也不会做这种没有素质的事情啊?”
石小满还能说什么,他能够看出佟兆丰的闪烁其词,看出他骨子里的不满。既然他不愿意听解释,石小满就不再说什么了,清者自清,解释多了倒好像心虚一般。他硬着头皮说了樊川川情况的急迫,如果手术费到不了位,樊川川就只有等死了。
佟兆丰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真的麻烦,联系了几家厂子,都说有难度,捐款得群众自愿,强迫不得,更不好下行政命令。
石小满试探着问,是不是没有办法了。佟兆丰说倒也不是,可以到社会上去想办法,找电视台、报社,还有网络什么的。他还四处找报纸,说看到一篇报道,有人在网络上求助,不仅治好了病,还落了很多的钱。
在接了两个电话以后佟兆丰拿起皮包要出去。许是看到石小满失望的表情,佟兆丰拍了拍石小满的肩膀,说他还要给樊川川捐款,再捐一百元。
从佟兆丰办公室出来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石小满还是回到了单位。保卫科的人说樊春林来找过他,石小满不知道怎么对樊春林说,救命稻草已经没有了。妻子郁金芳跟着打电话来,说樊春林在他家里等着他,他推说有事情忙着,暂时回不了家。
石小满在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觉得佟兆丰的态度与不相信他有关。他还是要对佟兆丰解释,他打佟兆丰的电话。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才接听,话筒里吵吵嚷嚷的,应该是在饭桌上。石小满把话挑明了说,他真的没有让丁烷和佟兆丰过不去,怎么说也应该帮帮樊春林。佟兆丰的声音大了起来,他质问石小满:“照你的意思我不关心樊春林,我不可怜那个孩子,我的心不是肉长的?我今天都第三次捐款了。你不要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也不要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要有点觉悟。”
遭了抢白的石小满说不出话来,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家。樊春林已经回去,郁金芳见石小满这样气不打一处来,问他佟副县长说的帮助捐款的事情究竟有没有希望,石小满说有办法了,他明天请假,像丁烷那样堵在佟兆丰的家门口,看到给佟兆丰送礼行贿的就让他们捐款。郁金芳一见石小满说这样的话,知道他喝多了,赶紧倒了一杯热茶端给他。
石小满说了一晚上的醉话,说他很难受,佟兆丰居然不相信他。
郁金芳说:“他不相信你怎么了?你难受什么?”
12
石小满第二天请了假,他没有到佟兆丰家去堵门,而是到了法院执行庭。
石小满要求丁烷履行法院生效判决,李庭长见石小满来盯这个案件,有点无可奈何:“丁烷看起来没有履行能力,他不是欠你一家钱。又有两家来申请执行了。”
石小满说他急于要这笔钱,有个得白血病的孩子等着钱去做骨髓移植手术,说什么法院也得帮助他拿到执行款。李庭长见石小满这种态度,紧张起来,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的,像是在想办法,也像是在下决心。
“你们不至于只用嘴皮子执行吧?”石小满笑眯眯地问李庭长。
李庭长想了想说:“我们加大执行力度,就冲他以前的态度,冲他一分钱也没有交到法院来,把他先拘起来。”
只一会儿,法警和执行员就拿着手铐和手续去拘留丁烷。待他们走后,石小满说:“你们抓不到丁烷。”李庭长大惑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做保卫科长的,因为我了解丁烷。你们肯定抓不到。”
“噢,我觉得不可能,除了你对丁烷通风报信。”李庭长笑着说。
石小满说:“我不走了,避一下嫌疑。”李庭长用手指了一下报纸夹:“你可以在这里翻翻报纸。”
法警和执行员一个多小时以后回来,他们真的没有拘到丁烷,让他跑了。
丁烷见到法警和执行员还是那句话:钱一分没有。法警对他读了司法拘留的通知书。丁烷很平静,说知道有这么一天,他要收拾一下洗漱用品。进了房间后他打开窗户逃掉了。
石小满说他知道丁烷现在在什么地方,李庭长让石小满赶紧告诉他。石小满说丁烷肯定在佟副县长家门口。
法警赶过去的时候,丁烷刚刚离开。苏可可没有对法警讲真话,她说丁烷敲了一下门,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中午佟兆丰回来时,苏可可告诉了他实情。丁烷敲门时说,法院要抓他了,他要是去坐牢,佟副县长也要去坐牢,先双规后坐牢。
佟兆丰听了脸色铁青,耷拉着脑袋,不声不响地在沙发上坐了好久,苏可可知趣地躲得远远的。
佟兆丰给景厂长打电话,要他出一个证明到法院去,证明丁烷的钱是汽配厂借的,石小满只是经手人,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让法院暂缓对丁烷的执行。
下午苏可可坐在沙发上发呆,有人来敲门她也懒得站起来去猫眼里往外瞅一眼。电话还是惊心动魄地响起来,苏可可打了个激灵,顺手拿了起来。
没想到是石小满打来的,苏可可像手上拿了个热山芋,想扔也不是。石小满说打佟兆丰的电话他不接,只有打家里让苏可可转告。他坐在法院等执行款,谁劝他也不会走,除非丁烷还了钱。至于佟副县长说这笔钱是汽配厂的,从法理上说不过去。钱是佟副县长让借给丁烷的不错,但这种关系一经形成,相对于厂里他是债务人,相对于丁烷他是债权人,只有他才能够主张或者放弃对丁烷的债权。
石小满说:“我要钻一下空子,用这笔钱先去救一个孩子的命。”
苏可可打了一个寒战,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对石小满说,救孩子的钱一定能够找到,你千万不要着急。
晚上,佟兆丰疲惫不堪地回来,放下皮包就倒在床上。手机的信息音响了好几声他也不去看。苏可可对丈夫手机的短消息是十分在意的,时常翻出来看看,防备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手机再次响起来时,她迟疑了一下,想拿起来。佟兆丰制止了她,说肯定又是丁烷的短消息。不接他电话,就不停地发威胁他的短消息。
苏可可说:“那怎么办?石小满还在法院要抓他吗?给那个孩子看病的钱不是已经有了吗?”
佟兆丰说:“怕什么?不害病不怕鬼叫!”他并没有听出苏可可话里的意思。
第二天,去法院打探消息的齐秘书告诉佟兆丰,石小满没有去法院,景厂长说他在厂里上班呢,听说樊川川治病的钱已经不缺了,昨天有一个人跑到樊川川所在的学校捐了十万元。
佟兆丰想,这是个好事,起码石小满不会再和他操蛋了。至于谁做了这个好事他并不关心。直到晚上在酒店里吃饭时看到高沙县电视台的节目,他才想到,这件事或许和他还是有关系的。
电视台的记者采访樊川川的班主任郁金芳,钱是捐款人交到她手上的。她向记者介绍,这位捐款的人把十万元用一个普通的塑料袋包着,钱用橡皮筋扎着,二十卷,每卷五千元。她和这位中年妇女一定见过面,可能是一位学生家长或者高沙县的普通市民。下次她可能会在高沙县的街头上见到她,那时候她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因为激动,昨天接到钱时她连一声感激的话也没有对她说……
佟兆丰打电话给苏可可,问她是不是捐款的人,苏可可没有吭气。佟兆丰挂了电话。
一会儿佟兆丰给苏可可又打了过去:“你很笨,比柳老太还笨;我很惨,会比柳老爷子更惨!”
苏可可“哇”的一声,在电话里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