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上我是外行,我不懂江璿睿和尤麦菜菜子在黑漆漆的录音棚里从早呆到晚只录出短短三分半钟的一首歌,为什么制作人还要夸他们唱得好。
尤其他对第一次进棚录歌的江璿更是赞不绝口,说他嗓音条件好,唱歌极富感染力。这可把文哥给乐坏了,录完歌又盛邀这位知名制作人一起喝喝小酒,看看有没有可能请他跨刀帮江璿睿制作第一张个人专辑。
尤麦菜菜子的经纪人对今天的工作也相当满意提议大家上哪儿庆祝庆祝,黄尚和李宇宙立马大方豪迈地说要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去尝尝本地最美味最地道的大排档。
两拨人说说笑笑走出录音室正准备道别各自嗨皮,江璿睿突然猛咳起来,扶着墙气短地说:
“我胸口疼。”
文哥那没几两肉的小身板一哆嗦,又是摸他额头又是忙拍背,“要不要紧,该不会肺炎没好透吧。去医院看看?”
江璿睿摆摆手,按着胸口,好像费了好大劲儿才憋出句话,“可能体力还没有恢复有点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就没事儿。”他转头看向音乐制作人,特别歉疚地说,“不好意思,恐怕今晚不能陪你了,实在是很抱歉。文哥麻烦你替我好好招呼……”
话没说完,他又如累倒不知一样蹲在地上蜷腰弓背捂着嘴,从他颤抖的背影来看,像在艰难隐忍止不住的咳嗽。
制作人忙说改天再聚,文哥又貌似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嘴上说不用不用,却望着地上的江璿睿眉头紧锁。急得有些不知所措的他目光巡视过我们一拨人,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武胜男,你送璿睿回去。”
什么!为什么是我!
“我想去吃大排档。”我不乐意地摇头,来到江璿睿面前弯腰找他的脸。谁知他像跟我作对一样把整张脸捂得死死的,我问,“你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
他不答,背抖得愈发厉害,咳得也撕心裂肺。
“你当姑姑的,不该照顾自己侄子吗?”文哥恼了,指着我鼻子严厉指责,他忙扶起江璿睿往我怀里送,“快快快,送璿睿回去。多耽误一分钟,我就跟徐总说你工作效率低,办事不利。”
江璿睿也不客气病歪歪得靠着我,正对我的脸又一阵咳,孱弱无力的可怜样好像在告诉我,“再不送我回去,肺咳出来了,你负责呀!”
可近在咫尺,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明明亮得赛过今晚满月,闪烁窃喜之光。我有多憋屈,他就能有把自个眸子里的亮光再提高几个瓦数。我有多想戳穿他的把戏,他准能心疼死旁人地咳出惊天动地的震撼效果。
看来这个坎是过不去了唯有认栽,我只能转求黄尚他们别抛下我,给我时间送江璿睿回家。我没开口刚把视线转回去就扑了个空,哪还有人啊,连影儿都没了。
“俩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我咬牙骂着,耸肩撞开窝在我脖子边嘻嘻偷笑的江璿睿,气道:“这回你满意了吧,侄儿子!”
他也就只比我高一点儿,倒像搂自家兄弟一样大手搭上我的肩头,冲我笑得纯良无害,抿着他的薄唇说:“小姑姑,我是真累了,你快送我回去吧。”
回程的路上,他边开车边哼着小曲,心情靓丽。我边听他哼小曲边看窗外倒退中的霓虹闪耀,心情恶劣。他开他自己的车带他自己回他自己的家,我闲坐旁边起不到任何“送”的作用,何苦断我宵夜之路呢?!
我扭头看向他,“江璿睿,你是不是觉得把你的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你会更快乐呀?”
他嘴角带笑,“嘢,你不说过我没安全感才赖着你的嘛!我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很对。”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他神秘兮兮地又说,“小姑姑,你知道我把你当什么吗?”
“什么?”我顺口问道。
“护身符!”他确定非常地说。
他又冲我得意地笑,我没理他。他再笑,我直接扭开头望窗外。
半晌,他推了下我的肩膀,问:“武胜男,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觉得我的脑袋已经被他气成了颗一触即发的地雷。他这一碰,我彻底爆发了,迎头高声质问道:
“江璿睿,你见过会说话的护身符吗!?”
“……”
然后,世界终于安静了。消停下来的江璿睿目不斜视专心开车,我刚炸懵的脑子也需要静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座位,我闭上眼还不超过两秒呀,手机又没命地唱起来。一看是黄尚打来的了,我心情略有好转。
“黄尚,你总算还有点良心……”
“武胜男,不好啦!”那头黄尚张皇的声音硬生生将我的话截断,求救似的道,“你快来呀!”
“你在哪儿?出什么事了?”我神经一绷,忙问。
“廖记大排档……诶,你们干什么……不准碰她……嘟嘟嘟嘟……”
话讲到一半嘈杂声四起,而后传来黄尚惊恐呵斥,突然通讯中断,手机里只剩下如炸弹倒计时器一样令人心骇的机械音律。
这一幕太像港产动作片剧情了!我紧握着手机,茫然看向一脸焦虑的江璿睿。
他问:“怎么了?”
“调头!加速!”我如同被按动开关跳坐起来厉声命令,飞快地报上我们常去的那家廖记大排档的具体地址。
他二话不说急打方向盘,踩死油门,破风疾驰。
风风火火赶到廖记,整个大排档被人群包围看不清里面状况,我和江璿睿不免心生不详,忙拨开人群往里挤。等我们挤进去看清楚眼前景象,我不知道江璿睿感想如何,反正我是被高悬的心脏给卡着嗓子眼了,上不去下不来。
只见李宇宙站在人群中间,正打着套看不出哪门哪派,也可能是歪门邪派的奇怪拳法。说是中国功夫吧,他有几招确实和功夫电影里的动作挺像,配合上他听着就中气不足的喝哈声和故意摆出的狰狞表情,却又有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环顾人圈,黄尚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却没看到尤麦菜菜子他们的踪影。
我溜边儿走近黄尚,他看李宇宙看得两眼发直正入定,全然未察觉到我已经在他身边。靠近他的耳朵,我双手抱胸,笑嘻嘻地问:
“怎么,没钱付账,临时决定街头卖艺啊?”
黄尚先是一愣,而后一把勾住我的左胳膊,垮着脸都快哭了,“武胜男,大事不好啦!”
刚张嘴想问为什么,右手腕上又一紧,我回头见只白嫩的小手穿过人缝紧紧攥着我的衣袖,这才注意到尤麦菜菜子的经纪人和助理就在我后面。
他们神色紧张像堵人墙一样岿然不动,独独那只白嫩的小手从他们腰际伸出来抓着我,黄尚也是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
“男姐姐,救我!”随着尤麦菜菜子虚弱无助的呼唤声从人墙后传出,她惊恐的小脸也从后面探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璿睿不知何时也来到我们身旁,眼风犀利地扫过我们,他冷静地问:“出什么事了?”
不管他是真镇定也好,假镇定也罢,总之黄尚顷刻弃我而去,转抓住江璿睿的胳膊,抬手指向人圈另一边几个带着几分醉态几分猥琐的年轻人,
“那几个小混混喝醉了,看油菜籽小姐长得漂亮,想……诶,李宇宙你别往后退呀!”
黄尚声音陡然拔高,本就惊恐不已的脸被双手乱比划着退向我们的李宇宙,又吓得扭曲了好几圈。
李宇宙几步退到近前,原地打着他诡异的拳法,气喘吁吁地对我和江璿睿说:
“你们总算来了!再不来,他们就要看穿我这套少林拳打了快八遍了!”
我瞧着他如猴子瘙痒一样的招数,不合时宜地问:“少林拳,你会功夫?”
“对,来中国前以为中国人个个都会功夫,我怕受欺负,所以学了两月。”他手脚继续忙个不停,急急地回答。
“在哪儿学的?”江璿睿问。
他干脆道:“日本一家菲律宾人开的中国武馆里跟一斯里兰卡师傅学的。”
闻言,当场我们三个人就被他勇于开拓的实干家精神彻底折服了。这才是无疆无界的国际化,这才是最高层面的混搭!
李宇宙个人荣辉照大地,我们被闪瞎了眼,毒哑了嘴,半天说不出话。久久,黄尚吓白了脸,求他般道:
“李宇宙,要不你再坚持顶一会儿,我们先撤?”
“来不及撤了,人过来了。”江璿睿凌冽开口,挺身一步挡在所有人前面。
果然,对面的三四个小混混嬉皮笑脸迈着嚣张步子向我们逼近。没做多想,我也上前一步与江璿睿并排而站。
“武胜男,逞什么能,退回去!”江璿睿斜给我一个肃然眼神,不容拒绝道。
“江璿睿,我打架的时候你还和同学手牵手过马路呢,你说我逞什么能?”我认真说着,昂起下巴与他坚定对视。
“二位,想当英雄啊?”一貌似领头的矮挫小混混掏出把雪亮的水果刀在手中翻转,笑得狂妄至极。
我冷冷地说:“是的,多谢成全。”
“我也想当英雄。”李宇宙走到我身边,低喝一声摆出独具李氏特征的个性化少林拳起势。
“那,那我也当一回试试。”黄尚语气里没啥信心,手脚短暂打结后动作倒是比照李宇宙模仿地挺像。
领头小混混望着我们撇撇嘴,和左右的人嬉笑开来,“哟,又来俩不拍死的。哥儿几个……”
“上”字没说出口,人群里骤然冒出句,“警察来了!”,他顿都没顿一下,“跑”字又扯破喉咙高喊出来。
想跑,没那么容易!好多年没打架了,你不能只管煽风点火,不管灭啊!
我三两步追上他,照准屁股用全力狠踹一脚,他痛叫一声摔了个狗啃泥。我正想打他顿淋漓畅快的,眼前突地闪过道黑影,下一秒我就被人猛烈撞倒,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意识混沌像失去所有感官能力,只片刻手肘处便传来剧烈疼痛如奔涌的浪头般扩散全身,连每次呼吸都会让痛感加重。被疼痛强压在夯实地上起不来,我稍微用劲儿就觉得全身碎裂,溃不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