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哥呢，听着还是像收保护费的，他叫刘万帆，册子里有写。”许霓提醒，看她还是傻呆呆的样子，忍不住说，“虽然不知道你暗恋的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但你年纪也不小了，年少无知喜欢的人尽早忘了，因为过了几年你就会知道自己当初多眼瞎啦。”
端端别开脸，哼了声，没说自己有男朋友，而且，还挺优秀。
她太在意何青楠，所以听他的话，长久以来不曾将他们的关系告诉第三人。
有些故事，像一个人的心事，沉默是最好的守护。
许霓知道她又是想着别人，也没继续开玩笑，而是身子往前跟开车的刘万帆聊天，询问最近的招聘情况。
端端一直看着外面，想到陆知遇是知道自己有个男友在国外的，心里有些烦躁。
这或许才是她想远离陆知遇的原因，仿佛有个把柄被人握在手上，怪不舒服的。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时，端端下意识摸出手机，这儿有别人，她不敢直呼对方名字，但笑得很傻，一接听，声音都飘着喜悦：“嗨，学长！”
车窗外，人与景在视野之中一闪而过，五月的热风晃了绿叶，也乱了她的发。
男子自带懒调的声音，也仿佛带着惹人联想的热度，仅仅唤她名字，她已耳根微烫。
“嗯，我在。”她答。
“你不用找公寓了，也祝你和你的相亲对象白头偕老，”那端，男子声音有些冷，“陶端端，我们分手吧。”
——陶端端，我们分手吧。
端端愣住，弱弱地说：“学长，愚人节是一个月前，不是今天呀。”
“不是玩笑。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端端听着手机传来的忙音，那两句话如同弹幕，一遍遍跳出来。
她浑身颤抖，回拨给何青楠，直到车子停在一间咖啡馆门口，远在太平洋另一边的他依旧没有接听，仿佛以此方式宣告游戏结束。
“端端？”
许霓捧起端端的脸，但她没有反应，目光失焦，本来就挺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是不是中了什么千万大奖？”刘万帆开了车门，不明情况，随口问了句。
“你欠揍呢你！”许霓瞪他，伸手想拿端端的手机了解情况，刚碰到，本来还傻愣的人已将手机挡住，丢下一句“我要打电话给陆知遇”，便下了车，小跑去前面人少的门店外。
这背影，怎么看都好像要去砍人呢。
刘万帆拉住想跟过去的许霓：“别自己撞枪口。”
许霓瞟他：“我记得陆知遇也是你们7 R的一员，你俩肯定认识！你说，一般遇到我闺蜜这种炸毛的二货，他会怎么处理？”
“不理。”
“我不信，肯定是看脸。”许霓看着端端那边的动静，似乎没打通电话，一直原地转圈，“我家二货，长得挺甜的，如果陆知遇对她没兴趣，不会和她相亲。”
相亲？
刘万帆挑眉，这事竟没听说过。
“走吧，那二货好像想溜。”
许霓过去将端端拦住，二话不说，往7 R咖啡馆里拖。
“我没心情应聘了。”
“你还想在我那借宿？要是走了，就等着流落街头吧。”
端端蔫了，只好乖乖跟着。
三人在落地窗的位置入座，刘万帆介绍了一些公司发布在7 R的招聘需求，她始终听不进去，满脑子想着为何何青楠突然说分手。
唯一确定的是，他知道自己在相亲，而这是陆知遇当时多嘴说的。
那家伙坏了她的姻缘，却不听她电话，越想越气，突然听到刘万帆说“不少商界名人创业之初资金困难，借着咱这儿认识了投资人获得投资，例如比加CEO陆知遇”，端端猛地抬头，桌上的卡布奇诺溢出来些许，她慌忙地拿纸巾擦拭，迫切地问：“我想立刻见到他，可以帮我约下吗？”
“可以，他就在这附近跟客户谈事，等会要过来拿些东西。”
“好，那我等他过来！”端端笑。
刘万帆笑得特别贼：“我建议你在二楼阳台等他，等他来了，我让他去那儿，给你俩单独相处的时间。”
他一说完，端端便小跑上楼。
许霓无奈摇头，踢了踢刘万帆的脚：“你存心想看好戏呢！”
“我哥们单身那么久，我是真好奇他见到你闺蜜会是什么样子。”
05 她眼睛会笑，弯成一条桥
每到夏季，便是电商促销热季，比加作为近年较火的商贸公司之一，自然也加入了促销大战。陆知遇连续两个星期奔波在一二线城市，今早才回到青城，但一下飞机，公务用的手机还是响个不停，私人用的那部则一直在公文包夹层。
发现私人手机的未接来电都来自陶端端的时候，他刚开车到7 R咖啡馆，这才想起自己当初给她的是私人号，这个号之前只给过母亲和妹妹，她俩更懂他常年抓着公务手机，所以几乎没打过这个号码。
想到陶端端可能等着自己接电话，还可能气得面色发红，莫名地，他心情很好。
他回拨过去，等了许久，无人接听，他只好下车，想晚点再问问陈心。
快走到咖啡馆门口，突然听到喂的一声：“大叔，你可总算来了——”
知遇抬头，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看着站在二楼阳台的陶端端——眼睛弯起来，满是笑意，让他想起曾在烟雨之下远观过的桥，仿佛水墨勾勒的一笔，并不狂狷，就那么轻柔地落入视界。
不过，他还没开口，就感觉哗啦一下，她已提起洒水壶给他迎面来了场“太阳雨”。
“不小心手抖了呢，真抱歉呀。”端端边说边抖着洒水壶，继续往他身上浇水。
陆知遇也没恼火，说了句待会儿见，然后入了咖啡馆。
端端也没闲着，小跑到旁边赶紧给洒水壶继续加水，可水龙头只能出少量的水，急得她只好起身去卫生间，跑去那儿加水。
再回到阳台，她一踏进去就被一直贴墙站的陆知遇抓住。
“救命，有人非礼！”端端朝外面喊。
本来还在外面忙碌的两个女服务生齐刷刷看过来，一起幽怨地瞪她一眼，然后继续忙活去了。
喂，这种嫉妒的眼神怎么回事？
端端莫名其妙，脚下被绊住，眼见倾向阳台边，她下意识地抓住陆知遇的衣领，领口敞开，起伏而结实的胸膛在阳光照射下显出健康而诱人的色泽。
“喜欢？”
他的声音响在头顶，端端反应过来，猛地想推开他。
阳光太烈，抬头就看到阳光下他那像玻璃珠一样的眼，较深的眼窝将眼底浅泽衬得有些迷离，仿佛轻摇的湖面，太动摇她的意志力了。
“不喜欢！你别故意将我逼到这儿，栏杆烫得我屁股疼！”
陆知遇立刻就后退了两步，当然，不忘拽上她，于是两人站在阴影恰好笼罩下的位置，继续互不相让。
注意到左上角的摄像头也在移动，他抬眸看了眼，眼神锐利，很快，那摄像头的红灯灭了。
“你淋了我头发，只是因为我没接你电话？”注意到端端想走，他反手将她的手扣住。
大手小手，十指紧扣。
他手心有些糙，端端有一瞬讶异，余光见到他想拿走自己的洒水壶，她赶紧将水壶移远些，气呼呼地说：“你害我分手了！”
他眼睛微微眯起，笑容慵懒：“分手快乐。”
“都是你害的，还好意思这样说？”端端急得眼睛微红，又怕他生气，只好放轻口吻，说，“大叔，你帮我跟男友解释一下，告诉他我俩没任何关系……”
“如果一个男人只会命令你，那他一定是将你当成保姆而非恋人。陶端端，那种人，不要也罢。”想起那天从手机听到的口吻，陆知遇莫名来气，“解释？我还想直接跟他说我俩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假装男女朋友，又不是真的！”端端声音委屈，“他对我很好，你不要乱说话，你才保姆呢！”
最初喜欢的人，无论多久，在心里的位置始终如一。
陆知遇没说话，只是淡淡笑起来，类似听到小孩子的童言无忌。
端端再不懂察言观色，也知道他这表情就是不会帮自己解释。
心里的火越烧越旺，趁陆知遇接听响起的手机，她猛地推开他，在他撞上墙面的时候，将洒水壶的水泼向他。
听到他痛呼出声的时候，端端犹豫着要不要去扶他，看他衣衫袒露，扫过来的目光颇为幽怨，她哼了声，丢下洒水壶，迅速离开此处。
留在原处的陆知遇只好挂了电话，扶墙站起，下意识往阳台边走去。
正好，楼下的陶端端牵着许霓跑出来，然后突然抬头，做了个大鬼脸。
“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绝对不会！”
“以后的事，谁知道结局？”
隔着距离，端端没听到他说的话，拽上许霓跑开了。
而某个幸灾乐祸的笑声在室内传来，陆知遇幽幽扫过去：“帆哥，你是不是都拍下来了？”
“差不多。”
“我后背估计刮伤了，在你的咖啡馆受伤，这事儿说出去我俩都损形象。”知遇扶着腰，缓慢移动。
看他还真有事，刘万帆敛去笑意，过去扶他。
到了店长休息室，没等他开口问，陆知遇去冰箱拿了瓶牛奶，拖着步伐去拿电脑包的时候，丢了个话题过来：“近期崛起的跨境电商平台‘口袋世界’显然将势头对准比加商城的海外部，你知不知道他们的来头？”
“弟，我只是一个做旅行平台的，即使混互联网圈子，可你们电商那些事，我讯息更新得还没你快。”
“等7 R会员聚会了，帮我问问。”
“行啊，你们比加商城再为咱们青城7 R的会员们专门增设几个招聘名额的话，一切好说。”
知遇点头，坐在沙发上，又开始处理公事。
“你来就是想问我那个跨境平台？”刘万帆凑过去，“弟，你问完了，轮到我了啊，你跟那陶端端真的相亲了？”
知遇点头。
刘万帆嘿嘿笑：“你可别说我胡诌啊，我大学时候好像见过她，感觉就是快毕业的那时候。”他抬脚踢了踢陆知遇，“那时候你也经常来我学校卖东西，有没有印象？”
这位小他两岁的学弟好像没听见，一手放在电脑键盘上，一手咬着吸管喝牛奶。
“我当你默认了。”
“这招对我没用，”知遇放下玻璃杯，“以前的不重要，我只记得她现在是我的相亲对象。”
“真动心了？”刘万帆笑得特别贼，“没想到钻石王老五喜欢这种长得像桃子的妹子，你不早说啊，我还能帮你介绍多几个。”
“不用了。”陆知遇合上电脑，看了眼手机，很迅速地应答，然后收拾东西打算离开，见刘万帆还在那儿发信息，笑得特别荡漾，他提醒：“你桃花债这么多，许霓知道吗？”
“我还在追她，不会让她知道的。”话音刚落，刘万帆腾地站起来：“知遇，你别笑啊，你一笑哥就紧张。”
“知道紧张就好，那麻烦你下回见到那个人，帮我转告一句，‘如果继续乱咬人，我不介意帮疯狗上头条’。”
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说着的只是今日天气不错的话题。
这样毫不避讳地说出，就是宣战了，刘万帆了解他，劝不了，便应允：“行，我帮忙，你也别破坏我的桃花。”
“嗯，都懂的。”
“其实我不懂，你跟夏家之间，发生过什么？”
知遇走到门外，淡淡地说：“私人恩怨。”
说罢，他关上门，走去露天停车场，上车之后，一直看着前方。
一对穿着朴素的母子正在过马路，母亲抓着孩子的手，嘴里不知说些什么，看向孩子的目光是关切和着急，小孩则是蹦着步子跟在旁边，甜甜地笑着。
某个瞬间就会望见的温情，却是他不曾感受过的奢求。
胡乱想着，抬眸从后视镜看到自己发丝还有些湿，想起什么，他摸出公务手机，嘱咐助理：
“Nancy，亲子嘉年华活动还需要一些吉祥物在现场走动，我等会发一个号码给你，你给这个人约一下面试时间……对的，面试只是走流程，我要她来兼职吉祥物，时薪给高些，她如果不来，你也可以走了。”
***
招募兼职的单页在墙面大学宣传栏飘扬着，花花绿绿的，在乔木阴影之下仿佛一抹重彩。
趁着围着的几个大学生走开，两抹人影鬼鬼祟祟地移动过去，迅速私下几张单页，然后小跑着离开这儿。
“毕业了还要沦落到回到母校跟师弟师妹抢饭碗，我俩真失败。”
许霓拿单页当扇子扇着，瞟向旁边的陶端端。
她没吭声，默默拿笔圈画单页里有效的讯息，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好像透着光，薄汗滚落脸颊也没察觉。
一看她垂眸有些难过的样子，许霓一把勾住她脖子。
“又在想你男朋友？”
后面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
端端瞅着她，大眼睛里写着迟疑，然后默默点头。
两人现在住在一起，陶端端每时每刻处于神游状态，许霓本来觉得这个二货性格如此，并没放在心上，昨晚看到陶端端拿着手机站在阳台边低声啜泣，当即吓得她尖叫出声，直接将端端闷在被子里追问半天，才逼她说出事实。
“哼，昨晚我哭着说出我的爱情故事，你却是什么反应？”想起昨晚许霓的表情，端端气呼呼地看着她，学着她的口吻重复：“‘我的天，陶端端竟然恋爱过，这件事难道不该成为世界奇迹吗’，呵呵呵，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这是惊讶，本以为你是爱情门外汉，哪想到可能三垒都登了。”
端端面色微红，不住摇头：“没没没，我们只是亲过。”
“你也不跟我说你前任叫什么长啥样，真不懂了，就那么值得你喜欢，还喜欢那么多年？”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躺在学校的草地，睡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他低着头在看我，笑得那个温柔呀，整个人好像在发光。我当时就想我的白马王子终于来了，是他，就是他。”
“逆光还穿白衬衫，不发光才怪！”
端端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女孩的聊天话题离不开爱情，她也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即使分手了，那个人提醒过的事，仍旧放在心上。
不能说，就像再多的在意，仍是不能说。
注意到许霓在手机响之后只是淡淡看了眼，端端故意问：“怎么不接，你帆哥呢！”
说完就挨了一掐，她嗷嗷直叫。
许霓将手机屏幕凑到她眼前：“我跟刘万帆暧昧阶段，还没成呢，你操心我俩不如多多担心你相亲对象。”
屏幕之中是本市新闻的概要，提及比加商城销售的尿布存在造假。
她立刻抬头，问：“真的吗？”
脑袋顿时又挨了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