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父皇也不会想到那刺客竟然会服毒自尽,否则也不会震怒之下先下令处置了拿起子护主不利的废物了,必定会留下活口细细查问,”恭郡王鹿知川截住了鹿知山的话头,“只是如今案情既是已经大明,该死的死了,该处置的也处置了,可见父皇英明天纵,如今最要紧的就是王妃嫂嫂的伤势了,可要劳烦大皇兄好生照顾王妃嫂嫂了。”
鹿知山嘴角一阵抽搐,看向鹿知川:“二弟所言不错。”
“如海,即刻传朕口谕,宁亲王妃纯良果敢,食邑增至八千,另将西郊行宫赐予宁亲王夫妇,”鹿明巍沉声道,“源郡王御下不严,不辨忠奸,革除其爵位,夺其食邑,贬为贱民。”
“是,奴才遵命。”赵如海忙得躬身退下。
鹿知山咬着牙重重叩头:“儿臣代王妃谢过父皇。”
“行了,这事儿都到此结束了,都退下吧,这一整日的,朕也乏了,”鹿明巍恹恹地摆了摆手,又对鹿知山道,“等安乐醒了派人过来告诉朕一声。”
“是,儿臣遵命。”
……
鹿知山甫一出了太和殿,就遇上了被人搀扶着的鹿知岳,鹿知岳的脸色难看至极,一脸涕泗横流,甚是憔悴狼狈,他躲闪着鹿知山的目光,哑声道:“大皇兄,我欠你和王妃一条命,你们的恩情,我……我铭记在心,时时刻刻都不敢忘。”
“你是不能忘了。”鹿知山冷眼看着他,没有再说一言半句,拂袖而去。
鹿知岳的身子一软,眼看着就要瘫倒在地,侍卫忙得扶住他,急道:“太子!太子!您保重啊!”
鹿知岳虚弱地喘了几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正要出宫,却被赵如海给拦住了。
“太子,万岁爷还在御书房等着您呢。”赵如海躬身道。
鹿知岳的脸色更难看了,半晌才回过头来:“好,本宫这就随公公去见父皇。”
“太子请吧。”赵如海目光在鹿知岳身上打量,转身在前给鹿知岳引路。
……
御书房。
“儿臣见过父皇。”鹿知岳恭恭敬敬跪地给鹿明巍行礼。
鹿明巍端坐上位,冷眼打量着浑身虚脱、失魂落魄的鹿知岳,半晌才冷冷开口:“你自己瞧瞧,你现在可有半点儿太子的威仪?”
“儿臣惭愧,让父皇失望了,”鹿知岳的身子顿时更矮了一截儿,声音也更小了,“是儿臣无能,还连累了王妃……”
“你还知道自己无能?”鹿明巍冷冷地牵了牵唇,“不错,你的确无能,但却也是朕的嫡子,王妃的性命固然要紧,但是却哪里抵得上堂堂大荔太子的性命?今日猎场之上,你的做法并无不妥,若是你当时妇人之仁,说不定你都没命再见朕了,如今朕也将一干人替你处置了,你若是仍旧日日摆出这么一副对不起东对不起西的德行来,那就是白白辜负了朕的这一番苦心孤诣,可明白了吗?”
“是,父皇为儿臣着想打算,儿臣谢恩。”鹿知岳重重叩头。
“行了,退下吧,以后再遇到宁亲王和宁亲王妃不必再摆出这么一副惭愧内疚的无能模样,时刻记住你是个什么身份,别再给朕丢脸,”鹿明巍不耐烦地摆摆手,“退下吧。”
“是,儿臣记住了,”鹿知岳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退下了,顿了顿,他又抬头小心翼翼地瞄着鹿明巍,到底还是咬了咬牙道,“但是父皇,儿臣以为,这次行刺并不单单是那侍卫一人所为,必定还有幕后指使,要不然一个区区末流侍卫怎么能在皇家猎场公然行刺当朝太子?儿臣实在不能释怀,请父皇……”
“难道朕不知道吗?他一个区区侍卫若是没个后台他怎么敢公然行刺当朝太子?”鹿明巍冷声道,一脸阴沉戾气,“只是这事还没剥开,就已经牵扯到了东宫和宁亲王府,若是剥开了继续追查,指不定还会牵扯到多少人呢,到此为止打住,往后都不许再提了。”
鹿知岳皱着眉忙道:“可是父皇……”
“行了!朕说了不许再提!”鹿明巍一声冷喝,截住了鹿知岳的话头,“回去吧,朕乏得很。”
“是,儿臣告退。”鹿知岳只得躬身告退,他拖着两条绵软无力的腿一步一步地挪着出了宫。
“太子,上马车吧。”侍卫小声提醒鹿知岳。
鹿知岳缓缓地摇了摇头,看着西边天际残阳似血,他的眼前又浮现了猎场上的那血色的一幕……
“鹿知岳,你这个混蛋!懦夫!”他心里痛骂着,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
……
杜衡在宫门等着鹿知山,等得着急,在马车前头打着转,甫一见到鹿知山出了宫门,他忙得迎了上去,正要询问西郊猎场一事,但是瞧着鹿知山的面色,却到底还是噤了声,他扶着鹿知山上了马车,也忙得跟着钻进了马车,马车开动,他才小心翼翼询问鹿知山:“不知万岁爷是怎么处置西郊猎场遇刺一事?”
鹿知山冷笑道:“刺客服毒自尽,连我府上的侍卫和太子府上的侍卫都被一并斩杀了,还能怎么处置?”
杜衡一滞,不可置信道:“王妃伤得那么重,万岁爷竟连让将军见上一眼那刺客、亲自询问几句都不肯?”
“在万岁爷的眼里,王妃就算是为了太子送了一条性命,也是应该,况且他不是也赏赐了王妃吗?他觉得这就足够给宁亲王府交代了,”鹿知山双目冷凝,咬牙道,“他如今当场拍板不可再议此事,我若是敢再质疑一句,那可就是大不敬,他这是让咱们宁亲王府都要学会装聋作哑呢。”
“万岁爷当真是欺人太甚!”杜衡实在不愤,他素来是个性子好的,但是这时候却也气的胸膛上下起伏,“他将王妃至于何地?又当将军是什么?更把咱们宁亲王府当成什么了?!难道王妃的血就白流了?难道还要咱们日后眼见着那恭郡王和太子耀武扬威不成?!”
鹿知山冷着一张脸,缓声道:“这事已经牵扯到了东宫和宁亲王府,自是了不得的大事儿,若是再牵扯到其他皇子,自是难以收场了,所以万岁爷这是想平衡局面,不想因为一个区区王妃而彻底崩了盘。”
杜衡愤愤道:“属下是个粗人,素来不懂这起子九曲心肠,属下只知道血债还需血来还!”
“你说的不错,今日王妃流的血,他日我会让他们十倍、百倍来还。”鹿知山冷声道,垂着头看着袖子上那一小片干涸的血渍,伸手轻轻抚了抚。
杜衡这才看到鹿知山小臂上的血渍,显然是被人咬破的、鲜血渗出而成,杜衡一怔,随即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鹿知山,小声道:“王妃既是已经脱了险,将军也别太焦心了,现在咱们王府内外日夜都有暗卫巡守,必定不会再出一点儿岔子,请将军放心。”
“回去之后,你给我调出一副加深伤痕的药膏,”鹿知山没理杜衡,又看了半天那片血渍,忽然对杜衡道,“要快。”
杜衡不解:“将军的意思是?”
鹿知山没有回答,仍旧垂着眼,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袖子,看着小臂上的一圈带血的牙痕,心头又是一阵疼痛。
小孩儿的牙口果然好得很。
……
宁亲王府。
鹿知山甫一下了马车,就见着王府门口排起了送礼的队伍,宋福和几个家丁忙得团团转,宋福忙得过来跟他禀报,都有哪些府邸过来慰问王妃伤势,又送了什么礼,鹿知山懒得听这些,没有理会宋福,只让杜衡再前院守着,不许任何人喧哗便就径直去了后院。
秦律还没有回太医院,给穆南枝亲自换了两次药,又指点吉祥和那两个医女给穆南枝擦身,预防她伤中发热,只是到了傍晚,穆南枝还是起了热,秦律急得不行,忙得又命医女给穆南枝擦身,他则亲自去给煎药。
鹿知山进来的时候,秦律和那两个小医女正急的不行,穆南枝人一直昏睡着,根本喝不下汤药,刚刚勉强给她喂了几勺子,但是她却没有丝毫反应,根本是白费功夫,眼看着穆南枝烧的越来越厉害,秦律急的都不知怎么好了。
“王妃怎么样了?”鹿知山急匆匆进了正殿,就瞧着吉祥红着眼睛从里面端了盆水出来,他脸色一沉,“怎么了?”
吉祥急的哽咽道:“王爷,王妃她烧起来了,可是人一直昏着,又喝不下药,我们虽一直给王妃擦身降温,但到底也顶事儿啊!”
这时候秦律又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一脸焦急模样:“王爷,您回来了,王妃她喝不下药……”
“给我吧,”鹿知山从秦律手中接过了汤药,“我来试试。”
鹿知山端着碗进了寝殿,那两个小医女忙得起身给他行礼,他点点头示意无妨,他走到床边,将汤药先放到小桌上,然后他坐到床头,取了帕子给穆南枝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将穆南枝的头轻轻搁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他取过药碗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俯下身对上了穆南枝的唇,一边将汤药一点点儿渡到了穆南枝的口中,一边微微抬起穆南枝的头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助她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