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多谢大舌头哥美赞,小弟我这是天生海量,大舌头哥你就乖乖嫉妒吧,”谢伦嘿嘿笑着,一边又喝了半碗,夹了一筷子的麻辣肠吃,一边感慨,“哎呀!说起来都已经十多年没吃到这么地道的麻辣肠了。”
“谁叫你小子非……非去库伦那鸟不拉屎的地儿?我想给你送麻辣肠去都没人愿意……愿意去,小一万里啊……开玩笑……到你那儿都长毛了……哈哈哈……能长这么长……”周炽直笑得满面红光,两只手胡乱比划着。
谢伦瞧着对面的张牙舞爪的周炽简直太无语了,周炽怎么这么些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呢?从前是三杯倒,如今……连三杯都不行了。
谢伦伸手取走了周炽的酒杯道:“别喝了,赶紧回房睡觉去。”
“谢伦,你……你让我喝,我见到你……高兴,谢伦跟旁人我……我犯不着喝,但是……但是跟你,让我喝死……我都愿意……谁让……谁让你是谢伦呢……”周炽又从谢伦手里夺回了酒杯,一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边继续结结巴巴、絮絮叨叨,“谢伦……我可听说了,将军当年是不愿意放……放你走的,都是你小子非要跟着赵靖廷去,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怎么非要跟赵靖廷走?他……他到底有什么好?从前在南疆,我也……也没瞧见你们俩有什么交情啊?”
“谢伦,你说说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跟赵靖廷去库伦受罪,也不愿留在将军身边,你都……都不知道我多羡慕你,我才不想做什么劳什子巡抚,我就想跟小时候似的,跟在将军身边,做个……做个跟屁虫,咱们就那么一直待在一块儿,你倒好……你个有福不会享的家伙……”
有福不会享。
谢伦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轻轻地勾了勾唇,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看向一脸酡红的周炽,淡淡笑了:“是啊,我是有福不会享。”
“呵呵,你小子难得这么乖,嘿嘿嘿,”周炽咧着嘴笑,一边拉住了谢伦的手,嘿嘿笑着,“从前,就属你小子最别扭,性子最倔,嘿嘿嘿,整天跟我针锋对麦芒,每次……每次都把我气得半死,可是我又……又打不过你,我真是恨得牙根儿痒痒啊,就想着好好儿学功夫,有朝一日把你给……给打趴下……非非非让你这辈子都顺着我……嘿嘿嘿……”
“呵呵,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谢伦一脸不屑,拍了拍周炽醉醺醺的脸,“下辈子吧。”
“不行!不行!就得这辈子!我就要这辈子!”周炽嚷嚷着,全无平日的沉稳清明,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谢伦,“谢谢伦,这辈子……这辈子我得把你……把你给归拢了,不然……不然我特么还是大老爷们儿吗?!”
“行,你是货真价实的大老爷们儿,你是特么的三杯倒的大老爷们儿,行了吧?”谢伦耐着性子哄着醉鬼,“大老爷们儿,现在酒也喝足了,牛也吹够了,咱们能回去歇了吧?”
“不行……不行……”周炽摆着手,趴在桌上,实在醉得睁不开眼,但是却还是一把死死抓住了谢伦的手,囫囵着道,“我得抓住……抓住机会……以后以后就没机……机会了……谢伦……我……我现在是堂堂广西巡……巡抚,我特么的有……有本钱了……你……你看看我……看看……”
“你特么的喝糊涂了!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看的?都前言不搭后语了,”谢伦一声叹息,实在不想再搭理对面的醉鬼,费劲抽出了手,然后仰着脖一口闷了碗里的女儿红,放下碗,他缓声道,“对了周炽,有件事儿还没和你说,我和赵靖廷相好了。”
周炽酒喝多了,脑子反应也慢,半天才吭哧出一句:“什么?你和赵靖廷好?不对啊……你和他不是不熟吗?从前我都没瞧你们说过……说过几句话,怎么……怎么就好了?怎么会呢……”
“不是,周炽我的意思是,我和赵靖廷已经在一起了,”谢伦又重复了一遍,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就像周燃姐和柳大哥一样。”
“不不不……不一样,”周炽脱口而出,摆着手对谢伦道,“你特么的又……又生不了孩子来。”
谢伦嘴角一阵抽搐:“……你特么的给老子闭嘴!”
“咕咚!”
下一秒,周炽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谢伦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苦大仇深地背着他大舌头哥送入了寝室。
……
翌日。
“谢伦!谢伦!”
谢伦还睡得正香就被人给摇醒了,他揉着惺忪睡眼,皱着眉打量一脸阴沉的周炽:“到底什么事儿啊?这么一大早的就鬼嚎……真是困死我了。”
“你昨晚是个什么意思?”周炽摇着谢伦的肩膀,血丝满布的双眼狠狠瞪着谢伦,“什么叫你和赵靖廷已经相好了?什么叫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什么叫你和赵靖廷就和我姐我姐夫一样?!你赶紧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谢伦打着哈欠:“你昨晚不是喝醉了吗?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谢伦,你现在就给我老实交代!”周炽一脸正色使劲儿拍了几下谢伦的肩膀,“别东拉西扯的,赶紧给我说清楚!”
“就是……就是你想到的那个意思啊,我和赵靖廷在一起过日子了,就……就跟平常两口子一样过日子,”谢伦揉了揉蓬乱的头发,有点难为情,又有点释然,“周炽,你不会……不会因此看不起我吧?”
“……不不会,”周炽迟钝地摇了摇头,脸色惨白得有点儿吓人,似是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一般,顿了顿他才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们两个是认真的?”
“不能更认真了,这辈子我心里只有他,他心里也只有我,”谢伦点点头,轻轻地吐了口气,“周炽,很久之前我就喜欢赵靖廷了。”
“多久之前?”周炽也恢复了平静,坐在床沿,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月白的帷幔看。
“久到我都不不清了,”谢伦摇摇头,眉梢眼角都是笑模样,三十大几的人了,可这时候却似是个初坠爱河的少年人一般,他目光澄澈又悠远,似是在回忆过往,半晌,谢伦才轻轻道,“大概是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欢上了吧。”
“第一眼?”周炽喃喃道。
“对,就是在南疆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的目光就再没离开过他。”谢伦笑了,明媚又灿烂。
周炽看了他一眼,忙得又转过了头,似是再多看一眼,就会被谢伦的笑容给灼伤一般,顿了顿,他沉声问:“那他呢?他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也喜欢你很久了吗?”
“不是,虽然我和他同在南疆十二年,但是怕他一直都不记得还有个我呢,”谢伦轻轻道,双手抱膝,将脑袋搁在膝头,这样微风和煦的清晨,对着老友吐露心事,其实是件挺惬意又舒坦的事,谢伦抓了抓头发,一边又继续道,“那时候我也不敢跟他挑明,一则,实在是怕恶心到他,到底我是个男人,这种事军中并不少,但到底算不上正常,我怕他以后躲我远远的,二则,我也实在配不上他,我虽然向来没规矩惯了,在你们面前更是飞扬跋扈惯了,但是每每在他面前,我总自卑得不行,连话都不敢说话,更别说是表白了,所以一直隐忍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要憋着一辈子呢,也做好了憋一辈子的准备了,谁想还真有忍不了的那一日。”
“南疆战败后,他从战功赫赫的龙虎将军,成了含垢忍辱的潦倒武将,年年来京师为阵亡将士讨抚恤银,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忍气吞声地一家衙门一家衙门地跑,一家府邸一家府邸地求,甚至还在相爷府外下跪,”说到这里,谢伦声音有点儿哑,“寒冬腊月,他就跪在人家门口,打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必须要跟着他,不管他以后奔个什么前程,我都要陪着他,要是以后他还要来京师讨要抚恤银,不管是赔笑还是下跪,也好有个人能陪他一道忍辱负重。”
周炽侧脸看着谢伦平静的脸,他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所以,那年你就求着将军允了你跟着赵将军一道去了库伦那蛮荒之地?”
“是啊,我实在憋不住了,”谢伦含笑道,“好也罢,坏也罢,这辈子就认定了他。”
周炽低着头,闷声问:“那将军知道了吗?”
“知道了,”谢伦含笑点点头,语气里满是欣慰,“去年底,靖廷写信都告诉了将军,难得的是,将军他没有反对,反而还很支持,还和王妃一起祝福了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