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乐意混官场,自然也不会难为你,”鹿知山拍了拍杜衡的手,缓声道,“邓景峰下狱之后,我暂且将御林军交到了马瑞林手里,御林军统领之职一直给你留着,你武将出身,在沙场驰骋十几年,有勇有谋,这御林军统领之职你也做得,而且难得那地方相对单纯,成日也多是跟在我身边,和如今也差不了多少,比其他官职更适合你,以后你实在不想做了,也没什么,仍旧回府里继续在我身边做侍卫就是了,只是现在不行,静安郡主的情况和处境,你比我更清楚,她有多不易不必我说,你断断不能委屈了她。”
“多谢将军一直为我筹谋打算,”杜衡双目含泪,双膝跪地,对鹿知山叩头道,“属下和郡主多谢将军王妃厚爱。”
“快起来,”鹿知山扶了杜衡起来,看着杜衡落泪,忽然有点儿伤感,轻声道,“你和谢伦、周炽,还有郑作阳都跟随我多年,我嘴上不说,心里很是感激你们,也想着等你们大婚时候,必定好好儿为你们操办,也算是回报你们这些年的忠心赤诚了,只是谢伦和郑作阳都不用我、操心了,周炽那小子也没个信儿,如今只有你总算要大婚了,我是真高兴。”
“我知道将军为我高兴,”杜衡笑着擦去了眼泪,给鹿知山换上了一盏新茶端过来,“当时将军和王妃大婚的时候,我和谢伦他们也高兴坏了,那时候谢伦回不来急得不行,几天一趟地让人送东西来。”
“是啊,乳酪、瓜子、牛肉干,没有他不送的,我记得还有一缸子的马奶酒呢,说是他尝过味道最好的马奶酒,只是送到京师的时候,那坛马奶酒漏了个干净,就剩下个空坛子了,”鹿知山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不由得勾了勾唇笑了,“那小子后来还写信问我马奶酒好不好喝呢。”
“他小孩儿心性,从小就是个活宝,”杜衡也跟着笑着摇了摇头,笑着笑着又忽然顿住了,叹息道,“只是这些年,从库伦到青海,也实在辛苦他了,从前我和周炽最疼他了。”
鹿知山笑了:“他那是甘之如饴。”
……
翌日。
早朝之后,吏部发诏,晋宁郡王府正六品骁骑校杜衡为从三品御林军副统领。
……
宁郡王府。
后院。
鹿知山从皇宫回来的时候,正赶着晚膳的点儿,净手之后,和穆南枝两人在暖阁用了晚膳,饭后天还早,两人就到后花园乘凉。
“杜衡要搬出去住了吗?”穆南枝窝在鹿知山怀里小声问。
穆南枝也知道杜衡的升迁之事,如今杜衡也是官居三品,且又赶着要大婚,自然是要搬出去住的,只是穆南枝心里有点儿不大舍得,到底相处了这么些年,鹿知山当杜衡是亲兄弟,穆南枝自然也待杜衡甚是亲近,杜衡这猛地要搬出去,穆南枝实在挺舍不得的。
“暂时还不会,还没给他挑中合适的宅子,即便挑中了宅子,必定还要再行修葺,怎么也得年后才能搬出去,”鹿知山下巴轻轻磨着穆南枝的发旋,含笑道,“怎么?囡囡这是舍不得让杜衡搬出去吗?”
“是啊,特别不舍,”穆南枝也不藏着掖着,跟鹿知山絮叨着,“杜衡人稳重,做事儿也妥帖,这么些年来,从未出过岔子,最重要的是咱们相处这么些年了,我总把他当做自家人看,所以心里还真挺舍不得的。”
“可是到底人家也要娶妻生子,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咱们府上吧?”鹿知山柔声宽慰着,“我知道你舍不得杜衡,我也舍不得,也想着留他在身边,但是他住在咱们王府一日,就一日把自己当属下看,咱们都是习惯了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怕静安郡主心里会不舒坦呢,所以还是让他出去自立门户吧,过人家的小日子去。”
“是的,不能让杜衡和静安总这么委屈着,”穆南枝缓声道,一边伸手环住了鹿知山的脖子,含笑对鹿知山道,“表哥,杜衡这么一走,往后你身边可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对我可要更好了,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就晾着你,让你一个人冷冷清清孤孤单单连个抱怨的人都找不到,嘿嘿嘿。”
“我可从来没跟人抱怨过囡囡。”鹿知山也笑了,凑过去亲了亲穆南枝的圆翘翘的鼻尖儿。
穆南枝牵了牵唇,笑道:“表哥还真给我面子。”
“不是给囡囡面子,而是囡囡没有值得表哥抱怨的地方,囡囡哪儿哪儿都是最好的。”鹿知山道。
穆南枝笑得更大了,“啊呜”一口咬住了鹿知山的唇:“你这张嘴啊!再甜的蜜豆赶不上。”
“那也是被囡囡给甜的,”鹿知山含笑道,两人厮磨半天才终于舍得放开,鹿知山给穆南枝端来茶,喂了她两口,自己也喝了两口,然后又道,“我已经让钦天监的人给静安郡主和杜衡合八字择良日了,你得空也多去静安郡主府走走,看看静安郡主有什么需要置办的。”
“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她身边也没别的亲人了,这时候咱们自然要多帮衬着,”穆南枝点头道,一边又道,“我听说内务府已经开始给万岁爷准备寿材等物了?”
鹿知山点点头:“是的,寿材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只是后事应用物件又多又繁杂,内务府现在上下都忙得底朝天呢。”
“我也能猜到了,”穆南枝点点头,“所以静安的嫁衣和首饰就不让内务府给准备了,省得他们手忙脚乱做得粗糙,就请珍宝斋的师父好了,手艺不必内务府的逊色,而且用时还更省。”
“嗯,你和静安郡主商量就好了,只要是静安郡主相中的衣裳首饰,只管买下就是,都算咱们府的花销,”鹿知山点点头,一边又道,“杜衡新官上任有的忙,怕是没多少工夫陪静安郡主,置办嫁妆的事儿就有劳囡囡费心了。”
“这是自然,”穆南枝点点头,一边道,“今儿我去了趟库房,看中了几样,都让吉祥给记下了,留着给杜衡做聘礼,账房那边我吩咐着让这几日准备一万两的现白银,三千两现黄金,一并做聘礼,也算是咱们的心意。”
鹿知山心里暖暖的,穆南枝对杜衡这般上心又大方,自然是爱屋及乌之故,他凑过去又亲了亲穆南枝,一边含笑道:“若是谢伦拿小子知道大婚竟还能得这么些的好处,那小子怕是死活也要办一次婚宴的。”
听鹿知山提起谢伦,穆南枝也来了兴致:“对了,我一直忘了问,谢伦和赵靖廷他们如今仗打得怎么样了?”
鹿知山云淡风轻道:“已经攻入吐蕃了,前几日送来的塘报,说是已经进军顺利,距吐蕃京师还有两百里,下一次再来塘报,怕是就能攻进吐蕃京师了。”
“这么厉害?!”穆南枝瞪着眼盯着男人看,一脸嫌弃不已,“心里明明就很得意,就很开心,偏生就这么憋着,啧啧啧,表哥,你知不知道你这副做作样子实在太欠揍?”
“哈哈哈哈!”下一秒,鹿知山彻底破了功,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穆南枝看着男人笑,也跟着笑了,她特别喜欢看男人这么舒心的笑,尤其是关于南疆战事,这是男人心头最重的一块大石头,如今这块石头终于要被挪开了,穆南枝哪儿有不高兴的?
“表哥,我听说不光赵靖廷和谢伦英武,这次周炽和周燃也立了大功呢,”等男人笑够了,穆南枝环着男人的脖子含笑道,“尤其是周燃,她培养的娘子军,借着朝吐蕃和暹罗进贡美人的名号,光明正大地潜入了两国,大荔刚刚对两国宣战,那起子娘子军就得了手,斩杀了暹罗和吐蕃一众能臣干将,以至于暹罗和吐蕃群龙无首,也使得咱们大荔军队节节顺利。”
“是啊,我正想着嘉奖周燃来着,前阵子我在御书房召见了吏部和兵部尚书,和他们商讨此事,当时吏部的丁少典都急得脸红脖子粗,搬出一大堆祖制规矩,我也只得压了下来,到底这事儿不易张扬出去,大荔没有女子从军的传统和先例,当年周燃也是女扮男装才入的伍,”鹿知山叹息道,“若周燃是个男子,必定是难得将才,怕是不输赵靖廷呢,实在是可惜了。”
“既是不便嘉奖周燃,那何不嘉奖他先生呢?”穆南枝思忖片刻对鹿知山道,“我记得杜衡说过,周燃的先生从前也是南疆大军中的有功之臣,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周炽手下为官,更是一直支持周氏姊弟,周氏姊弟能有今日成就,他自然也功不可没,表哥嘉奖他也是合情合理。”
“囡囡果真是我的解语花,又和我想到一处了,”鹿知山含笑点了点穆南枝的鼻子,“那柳长生的确值得嘉奖,更何况嘉奖了柳长生也就等于是嘉奖了周燃,那柳长生升官加爵了,也好能让周燃封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