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什么……”谢伦一脸难以启齿的羞耻,一双眼睛东瞄西瞟的就是不敢去看赵靖廷的脸,“我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腰也不酸了……”
下一秒,赵靖廷直接将人给丢在了床上。
……
嘉盛二十八年六月二十七日。
吐蕃大皇子、二皇子亲往西北军大营求见赵靖廷。
……
“这时候才知道着急了?晚了!”谢伦一脸的嫌弃,一边窝在赵靖廷怀里嗑瓜子,瓜子皮四处纷飞,“且让他们等着去吧!都道是三顾茅庐才见诚心,他们不下足了功夫,咱们才不见呢!”
赵靖廷不时抬手从谢伦身上发间取下瓜子皮,一边含笑道:“他们不懂事儿归他们不懂事儿,咱们却不能落井下石。”
“谁落井下石了?我就是气不过,都到了这般田地了,京师都让人攻占了,帝后都被俘了,还总这般傲慢骄矜,凭他们还有什么资本跟咱们呲牙?他们倒好,都过去一个月了总算有个上身份的人出面了,啧啧啧,还真是会摆姿态,”谢伦哼哼着,一边又道,“还不是因为吐蕃大军在南疆遭遇大荔西南大军和暹罗大军围剿来着了?他们自然没想到暹罗竟会对他们动手,这下子方寸大乱,才想起来求咱们来了。”
“你既是知道这其中原委了,也知道他们这次是别无选择了,既是彻底倒向咱们大荔,那咱们还拿什么乔?”赵靖廷柔声道,“都道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知道,他们必然也知道,有了这一次,难不成还害怕他们还有第二次吗?”
“哼,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谢伦兀自哼哼唧唧着,但是却直起了身子,让赵靖廷下了软榻,看着赵靖廷更衣,他忽然问道,“就大皇子和二皇子过来?那位三皇子没有一起过来吗?”
吐蕃帝后一共生育三位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年逾四十,三皇子却是帝后的老来子,如今才十七岁。
“许是因为三皇子还没有成年吧,”赵靖廷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道,“我听闻那位三皇子明年才成年,到如今还未入朝管事呢。”
“不过三皇子却会汉语,崇尚大荔文化,”谢伦缓声道,手指一下下点着小几,“大皇子和二皇子连汉话都不会说,且我还听闻那两位皇子的妻室都是暹罗公主,与暹罗皇室自然是牵连不少,就算是如今真心实意对大荔投诚,难保以后不出什么歪心思,反正我是不看好这两位皇子。”
谢伦的担心不无道理,吐蕃帝后年迈,京师城破,帝后双双病重,怕是拖不到年关了,自然新君要从三位皇子里头诞生,确切地说是从大皇子和二皇子中诞生,因为三皇子还未成年在朝中并无势力,全然没有和大皇子二皇子争辉的本事。
但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与暹罗的渊源颇深,的确让人心生不安。
赵靖廷点点头:“我也不喜大皇子二皇子,不过也只能先这样了。”
“我倒觉得咱们可以私下里先联系联系三皇子,他年纪小自然有年纪小的好处,总好多城府深沉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谢伦看向赵靖廷,一边放下了装瓜子的陶瓷罐子,一边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对赵靖廷狡黠一笑,“正好你去见大皇子二皇子,我闲着没事儿,索性去会一会那位三皇子。”
赵靖廷含笑摸了摸谢伦的后颈:“行,咱们晚点仍在这里汇合。”
“好勒!就这么定了!”谢伦满口答应,一边灵敏地跳了窗户出去,朝后门去了。
当下,赵靖廷也出了寝殿朝前院走去。
……
吐蕃皇宫。
谢伦进皇宫的时候并不费劲,因为如今吐蕃皇宫外围以及外宫已经由西北大军接管了,但是皇室内宫却仍由吐蕃的侍卫把守,按照谢伦的轻功,人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为的事儿,但是到底这是白天,谢伦心里还是有些顾虑,要是被人瞧见了他和三皇子私下见面,那三皇子怕是就有危险了,当下谢伦思忖要不要等到晚上再来的时候,就瞧见一群宫婢经过,谢伦登时眼睛一亮,顿生一计。
谢伦没有着急进宫,而是转身出了皇宫,在吐蕃皇城里寻摸了半天,想找一家大荔人开的店实在困难,这皇城里头八成都是暹罗人开的店,如今因为战事缘故,都已经人去店空,谢伦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勉强能瞧得上眼的、大荔人开的店面进去,买了一些补品并一些大荔的吃食,然后提着进了宫。
……
松宝宫。
谢伦进来的时候,尹淑仪正在用午膳,听着外头传来敲门声,她忙得放下了碗筷,顿了顿,才起身去开门,等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谢伦,她脸上也没有什么惊讶之色,让了谢伦进来。
谢伦倒是有点儿局促,将礼品和食盒放下,然后躬身给尹淑仪行礼:“卑职西北军谢伦,见过和硕公主,恭请公主金安!”
“起来吧,这个地方哪儿用得着行这么大的礼?谢将军也太客气了,”尹淑仪淡淡道,一边仍旧坐在桌前继续吃着午膳,一边淡淡道,“谢将军可要赏脸陪妾身一道用膳吗?”
谢伦瞧着桌上简单的饭菜,只两个素菜,他还都不认得,谢伦心里难免心酸,忙得从食盒里,端出了两小碟四色果品,还有一道烤鸭,摆在了桌上,一边也坐了下来,然后道:“能陪公主用膳,乃是属下的荣幸。”
尹淑仪没有瞧那果品和盐水鸭,夹了一筷子腌菜送入口里,一边看向谢伦:“谢将军有事儿不妨直说。”
谢伦一怔,他一直以为尹淑仪乃是历尽艰辛、楚楚可怜的和亲公主,但是却不想尹淑仪的性子倒和他想得全然不同,当下也不废话,谢伦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想见一见三皇子,还请公主帮忙牵个线。”
谢伦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想见一见三皇子,还请公主帮忙牵个线。”
“你倒是机灵,”尹淑仪淡淡笑道,一边放下了碗筷,取了帕子擦嘴,一边道,“若是换做了几日前,这忙我倒还真帮不上你。”
尹淑仪虽担着大荔和硕公主的名头,但必定只是个伯府庶女,这样的身份嫁入吐蕃,漫说是正妻,就是连侧妻都不配做的,后来更是沦为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玩物,名声就更是不堪了,原是不配住在吐蕃皇宫里的,从前不过是住在京郊的一处行宫里头,那座行宫年久失修,简陋至极,不至于破陋,但却断断没有地龙,只有一个断了一半的破炉子,尹淑仪日日要用那破炉子来烧水做饭,还得用它生火取暖,只是那个炉子也没有陪她多久,她来吐蕃的第三年,那炉子就彻底坏了不能用,尹淑仪只好就和泥自己糊了一个炉子,只是她出身名门世家,哪里有这样得到手艺?糊的炉子总用不过一个月,就这样,她每年都要和泥糊十来个炉子,吐蕃一年里有十个月都是寒冬,尹淑仪就一直这么艰辛地活着。
其实大皇子和二皇子其实也算是宠她,她生的娇艳,体态玲珑,能歌善舞,身上那股子高贵典雅的气质是吐蕃女人身上断断找不到的,没有人会对这样的女子无动于衷,大皇子和二皇子也都动过接她回皇宫的心思,但是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却断断不允,吐蕃多年以来都受制于暹罗,大皇子和二皇子靠着暹罗的支持,才能在朝中风生水起,难免都十分惧怕来自于暹罗的正妻,自然也就不敢再提接尹淑仪回宫的心思,但是即便这样,这两位暹罗公主也没有打算放过尹淑仪,她们不打尹淑仪也不骂尹淑仪,也不阻拦自己的丈夫去行宫与尹淑仪欢好,但是就不许尹淑仪出行宫一步,更不许外界与尹淑仪有任何往来,平日朝行宫送的都是连谷糠馊饭,她们就这么折磨尹淑仪,似是钝刀割肉。
但是尹淑仪都熬过来了。
如今西北大军压境,吐蕃皇室才忽然想起来那京郊破烂烂的行宫还有这么一位大荔的和亲公主,这才琢磨着要不要把尹淑仪接回宫,但是尹淑仪大病初愈也不合适入住内宫,所以就把尹淑仪挪到了松宝宫这么座外宫。
谢伦瞧着尹淑仪眼角细细的密纹,还有脸颊和吐蕃人一般无二的酡红,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公主这些年受苦了。”
“还好,总算是命还在,”尹淑仪淡淡道,一边轻轻叹息,“我听闻成远伯府的卢馨已经死了。”
尹淑仪说的那位卢馨,正是死在暹罗的和亲公主。
“卢馨比我还小一岁呢,在京师的时候我们就认得,我和她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庶女,在府里日子不好过,就经常出来搭伴玩,那时候我们还一起拜过菩萨,求菩萨让我们嫁到一处,也好终生有个依靠,”说到这里,尹淑仪讥诮地勾了勾唇,“后来还真是一起出的嫁,只是到底没有嫁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