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燃这才舒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太冲动了,当下也有点儿尴尬地咳嗽两声:“咳咳,你也不早说,吓了我一跳。”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发作了……”周炽不服气地嘟囔着,甫一接触到周燃看过来的眼神,又赶紧地低头乖乖扒饭,再也不说话。
周炽不说话了,但是周燃却停不住嘴了:“那他家里人都已经知道了吗?都能接受你吗?要是不能接受,那他自己能做得了主吗?这些你都问过了吗?”
这是周燃最担心的问题,到底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过日子,她这个做姐姐的刚开始的时候实在难以接受,更别说是父母老辈儿人了,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为周炽操碎了心。
“他父母都已经亡故了,”周炽抿了抿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意,“不过就算是他父母都在,我也觉得他是能自己当家做主的人。”
“那就好,”周燃深深地吐了口气,顿了顿,又道,“那他家里除了他还有什么人吗?兄弟姐妹有没有?”
“还有同父异母的兄长,”周炽低着头搅着碗里的粥,似是有点儿不自在,“他的兄长,我……我也认识。”
周燃一怔:“那他也知道你们的事儿了?”
“暂时还不知道,”周炽摇摇头,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已经打算告诉他了。”
周燃点点头:“这事儿是要今早通知家人,都道是长兄如父,那就更不能瞒着了。”
“是,我不是都没瞒着您吗?”周炽含笑看着周燃,一边又道,“他应该也是马上就要告知他兄长的了。”
周燃看着他一脸的笑意,看着他眼底的欢喜澄澈,也跟着高兴,但是却又忍不住有些伤感,一边伸手握住了周炽的手,轻声道:“从前就盼着你能抓紧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过日子,如今你总算是找到了,我这心里倒不是个滋味儿。”
“我知道,”周炽抿唇笑了笑,“当初姐夫娶您过门的时候,我心里可难受着呢,饶是知道姐夫人好,却还是一味儿觉得他配不上你。”
周燃鼻头一酸,眼睛登时就升起了一层水雾,她忙得仰头把眼泪给逼了回去,一边又笑骂道:“当初还不是你这臭小子处处帮着他说话,哄着我嫁给了他,你有什么好难受的呢?”
“因为你是我长姐啊,”周炽柔声道,一边捉着周燃的手,把自己的脸都埋进了周燃的掌心,一边轻轻道,“长姐,我总算也找到另一伴儿了,长姐,我现在真的特别开心,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周燃感受着手心的温热,心里也跟着温热起来,她轻轻抚着周炽的脸,一边道:“长姐也为你高兴,什么时候把人领来给长姐看看呢?”
“他明儿就到广西了,”周炽坐了起来,开心又忸怩地道,“到时候还劳烦长姐下厨给他做一道虾仁香菇粥,我可是夸下海口了,说长姐的虾仁香菇粥可是天下第一。”
“好嘛,疼你一个还不够,以后还得疼两个了。”周燃笑得泪光闪闪。
翌日。
广西巡抚衙门后院。
周燃起了个大早,一边忙不迭地就去推兀自睡得沉沉的柳长生:“起来了!起来了!”
“天还没亮呢,”柳长生费劲地睁开眼皮,看了看窗外,一边打着哈欠又闭上了眼,“还早啊,媳妇儿,你让我再睡一会儿……”
大荔与暹罗和谈在即,自惠郡王重回南疆之后,就命一众南疆重臣一道参与拟定条款内容,柳长生这个正四品防守尉自然也忙得脚不沾泥,昨儿晚上忙道半夜才回来,糊里糊涂地听着周燃说了周炽的事,可是他实在太困了,连惊诧的功夫都没有,打了哈欠就上了床了,算起来他还没睡到两个时辰呢,这时候实在困得睁不开眼。
“你啊!今儿周炽那相好的头一次上门呢,你这做姐夫的怎么一点儿都不上心啊?快起来!快起来!”周燃一边下床去衣柜前挑衣服,一边又忍不住地抱怨柳长生,“周炽这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了,我都紧张得不成,你倒好,心怎么大啊。”
“周炽说那人什么时候来啊?”柳长生打着哈欠问。
“说是会和咱们一道用午膳,”周燃一件件仔细地挑着衣裳,怎么都挑不好,不管是哪件,她都觉得不满意,她平素甚少这么挑剔的,只是今儿对这一柜子的衣裳,她怎么都不满意起来了,“穿哪件才好呢?”
柳长生简直都无语了:“燃燃,他既是午膳才到,你用不得着这天不亮地就起来吗?”
“反正我也睡不着来了,还赖着不起做什么?”周燃摸了摸鼻子,也有点儿尴尬,“正好去给你和周炽做早膳,对了早膳你想吃什么?炸春卷还是蒸米糕?”
柳长生翻了个身:“都行。”
“那就吃馄饨吧,”周燃道,“昨儿周炽说了想吃虾仁馄饨来着。”
柳长生一脸的生无可恋:“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又不是不给你做春卷,”周燃瞧着他这蓬头垢面又别别扭扭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家的男人可爱,忍不住过去揉了揉他蓬乱的头发,一边小声道,“今儿是周炽的大日子,你这个姐夫可得一整日都在府上待着,可不许你再出去了。”
柳长生点点头,一边捉着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一边道:“知道了,今儿哪都不去,就好好儿地在家里待着,给咱们周炽长眼。”
“这还差不多,”周燃很是满意,捏了捏柳长生的脸,顿时有点儿撂脸,“你怎么又瘦了,你这程子到底忙什么来着?脸都能摸到骨头了!”
“谁的脸摸不到骨头啊,”柳长生哑然失笑,一边也过去捏了捏周燃的脸,一边柔声道,“惠郡王这两天不是要召见广西众官员,商讨和谈一事嘛,最近不都是赶着忙这个吗?忙完这这程子也就得了。”
周燃随口问:“惠郡王来咱们广西了?”
“应该就这两天了。”柳长生打着哈欠道。
“那你再睡会儿吧,做得了早膳我再来叫你。”周燃实在不忍看着这副困倦模样,当下给他掖了被子,然后轻手轻脚退出去了。
翌日。
周炽早起出门去接鹿知城。
这不是鹿知城第一次来广西,但是这却是鹿知城第一次以女婿的身份上门……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当着周炽的面说这话的,只要他敢开口,周炽就敢请他吃拳头。
其实鹿知城前儿的中午就到了,只是他没有通知周炽,而是在城里住了下来。
那么日理万机的惠郡王,为什么这么早巴巴地来了呢?
……
悦来客栈。
“石全,”年纪轻轻的惠郡王一脸为难地看着同样年纪轻轻的贴身侍卫石全,“大荔女婿头一次上门见家长一般都有哪些注意事项啊?”
石全一脸无奈:“王爷,您是知道的,我除了上惠郡王府的门,再没有上过旁人家的门了,哪里懂这些?”
“屁!”惠郡王一脸嫌恶,“以后不许说这样的,我可是有主的人了,要是让周炽误会了,看我不揍死你!”
石全嘴角一阵抽搐:“……”
敢情您老人家当谁都对男人感兴趣啊?
惠郡王不再搭理石全,而是唤了客栈的掌柜和老板娘进来,因为他出手阔绰,一下子就包下了最顶层的房间,所以客店掌柜老板娘自然都乐于奉承他这尊大佛,当下老板和老板娘忙得上楼来了。
“不知贵客何事唤小的夫妇?”掌柜夫妇满脸堆笑进来,掌柜忙不迭给鹿知城斟茶,一边道,“贵客请用茶。”
“的确有事儿要请教你们,”鹿知城将茶碗放在了桌上,含笑对两人道,“是这样的,我明儿要头一次登门去老丈人见家长商议提亲事宜,但我是一个外地人,并不知晓南疆这边的风俗,所以想请教你们夫妇。”
周炽虽然不是南疆人,但是却也在南疆扎根二十年了,且周燃又嫁给了南疆人,自然这对姐弟也算是半个南疆人了,最重要的是,鹿知城和周炽下半生也都要在南疆定居,故此,鹿知城想遵循南疆的风俗规矩来迎娶周炽……
好吧,这话他也是断断不敢在周炽面前说的。
“哦,是这样啊,贵客您还真问对人了,我儿子上个月才成的亲,这档子事儿,咱们老两口还真是门儿清,”一提到儿女婚事,那老板娘登时就双眼放光,话多了起来,“贵客,瞧您这样的身份,要迎娶的必定也是大家闺秀吧?”
鹿知城脑中想着周炽朝服加身不苟言笑的模样,忍不住含笑点点头:“是啊,是正正经经得到大家闺秀。”
“要是那样的话,规矩可比咱们平头百姓多不少呢,要置办的礼品也不少,”那老板娘道,满脸堆笑,精明又讨喜,“不过瞧着您也不是惜金之人,自然这事儿也就好办。”
“还请夫人赐教,”鹿知城拱手道,一边从石全手里接过一锭十两的金元宝放到了那老板娘手里,一边道,“夫人说的是,我的确不是惜金之人,只要合规矩,再多的银子我都出得起。”
“哎哎哎!贵客您就擎好吧!”那老板娘欢天喜地接了元宝,一边更摩拳擦掌舍得卖力了,“贵客,您这是上门提亲,两箱丝绸、六金六银、八样果品、九坛酒,都是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