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枝一怔:“你家主子不是武将出身吗?怎么他还学过丹青?”
宋福解释道:“回郡主的话,郡王天资聪颖,四岁就开蒙,师从张子昂张大儒,六岁就熟读诸子百家,八岁已经书法精纯,丹青纯熟,双手可同时执笔,至十岁郡王可舌辩群臣,深得万岁宠爱,张大儒自请离京,说郡王已尽得其传,已经教无可教。”
穆南枝简直要跪了:“啊啊啊啊!我表哥这么厉害?!简直是文武全才啊!”
宋福微笑颔首:“若是郡主没有其他的吩咐,那奴才就先告辞了。”
穆南枝忙道:“你回去转告表哥,说我一定准时。”
“是,奴才告退。”宋福躬身退下。
穆南枝又拿起那张信笺,信笺上是一个红衣少女,围坐在红泥小火炉面前,一手握着杯牛乳茶,一手抓着个马蹄糕,寥寥几笔,却画得很是传神,尤其是少女的那双弯弯笑眼,简直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穆南枝看了又看,才舍得放开手,吉祥也凑过来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郡王的丹青技艺当真了得,就这么几笔竟把郡主给画活了,简直甩出那康亲王府家的小世子八百条大街!奴婢以前瞧那小世子给郡主作的画像,当时觉得是极好了,如今看来,简直是没法比啊!”
穆南枝点头表示严重赞同:“对对对对,根本不能比!画技就算了,关键在人品上,我表哥也能甩那小世子八百条大街!”
吉祥笑着应承,一边又给穆南枝添了半碗红豆粥:“郡主,刚才粥凉了,奴婢给你换碗热的。”
“不吃了不吃了不吃了!”穆南枝头摇得似是拨浪鼓一般,“我得留着点肚子去跟表哥一块吃午膳,你都不知道别院里头的锅子有多好吃。”
吉祥一怔:“郡主这是又要去西槐别院?”
穆南枝点点头,一边擦嘴一边起身朝寝殿走:“你进来给我梳头更衣。”
“郡主,您这回能不能带上奴婢一起去啊?”吉祥一脸谄媚,“您总说西槐别院又大又好看的,您也心疼心疼奴婢,也带奴婢过去开开眼好不好?”
“那就看你的表现喽,”穆南枝对着铜镜,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梳个单螺,麻利点儿。”
“好嘞!郡主您就擎好吧!”
……
京师城楼之上。
马瑞林矗立风中,玄黑的披风被迎风吹得鼓起,他目如鹰隼紧紧盯着通往城外的路。
“将军,真的会如咱们所愿吗?”副将有些不安,上前小声询问,“若是此事不成,那岂不是要掉脑袋?”
马瑞林漠然道:“你若是怕掉脑袋,现在就可以下去,去刑部告发,说我与宁郡王勾结,欲构陷正一品亲王。”
副将一怔,忙躬身行礼:“将军您千万不要误会!属下只是在为将军担心,按照将军如今的地位,其实不必冒此大险……”
“人活一世,总有比地位荣华更重要的。”马瑞林看向远方,目光悠远。
“是,属下誓死追寻将军!”副将沉声道。
“将军,太子的马车已经出了东宫后门了,”另一位副将急匆匆上前禀报,“只是太子坐的不是太子规制的马车,而是一辆郡王规制的马车,也不知是不是怕太招摇了,太子身边也只带了四位贴身侍卫。”
太子马车的规制乃是八驾,郡王马车的规制乃是四驾。
马瑞林冷冷地牵了牵唇:“果然不错,太子殿下这是又要微服出京了,且让人仔细跟着吧,太子身份贵重,自是一点儿岔子都不能出。”
副将躬身领命:“是,属下遵命!”
……
西槐别院。
穆南枝比鹿知山先一步到的西槐别院,她今天带了吉祥来,吉祥成日在和硕公主府里头待着,乍一出来,看哪儿都觉得稀罕,且西槐别院又比和硕公主府足足大出了三倍不止,且又实在漂亮,吉祥都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使了,从前院到后院,走一步就说一句郡王的别院可真是好看,可真真把穆南枝给美死了,这简直比吉祥奉承她漂亮还高兴,她今天心情好,加上鹿知山还没有过来,就主动给吉祥当起了向导,带着吉祥四处乱逛。
“这才刚入前院呢,你都已经看不过来啦?哈哈,吉祥我最喜欢后花园了,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吉祥你快来看啊。”
穆南枝带着吉祥风一样地跑进了后花园,这时节天寒地冻,后花园比不过上一次来的时候姹紫嫣红,硕果累累,但是却有一片红梅傲雪怒放,煞是好看,穆南枝最本来就最喜欢梅花,这时候哪有不欢喜的,跑进梅林里到处乱窜,看看这朵,闻闻那朵,怎么看怎么喜欢。
“是玉蕊檀心梅啊,”吉祥也一脸带笑,跟着穆南枝左跑右颠的,“郡主不是最喜欢这玉蕊檀心梅的吗?这西槐别院里头的玉蕊檀心梅比宫里的还好看呢。”
“是啊,我最喜欢这玉蕊檀心梅了,”穆南枝噙着笑凑过去嗅梅花香味,忽然瞪着眼对吉祥道,“吉祥,咱们来收集这梅花上的雪水好不好?”
吉祥有些犹豫道:“好是好,可是天儿太冷了,奴婢怕冻着郡主了。”
“哪儿就冷了,咱们说做就做,多收几瓮雪水埋起来,明年就能启开煮茶了,到时候,咱们在暖阁里喝茶赏花,岂不美哉?”穆南枝越想越是高兴,催促着吉祥去前院找干净的坛子来。
主仆两人在后院收集了四大坛子的雪水,鹿知山才姗姗来迟,问了下人,知道穆南枝在后花园,鹿知山便就匆匆赶了过去,才一迈进了月牙门,鹿知山就蓦地顿住了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梅林。
少女身披一件及地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纤纤素手微微泛红正在折下一枝梅,凑到鼻尖,白雪、红梅、翠裳,美的实在不可意思,鹿知山不由得就看痴了。
还是吉祥先看见了鹿知山,忙得收起了脸上的笑,规规矩矩地对鹿知山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宁郡王。”
穆南枝忙得也转过身去,一看见了鹿知山,忙得欢欢喜喜跑了过去,手里还攥着那支梅,双臂微微张开,似是撒娇的雏鸟一般:“表哥!你来啦!”
鹿知山忙得跨过了月牙门:“好好儿走路,不许跑!仔细脚底雪滑。”
鹿知山一边朝前走,一边也不自觉地张开了双臂,似是在家门等着下学归来的小孩儿一般,穆南枝风风火火跑到男人面前,想着身后还有个吉祥在看着,到底没好意思和鹿知山太亲近,只是在鹿知山面前停住了脚,小声抱怨:“表哥,你来的好晚啊,我都等你好半天了。”
鹿知山伸手掸去小孩儿发上的白雪:“都是表哥不好,出门前被下头庄子里的事儿给绊住了,让囡囡久等了。”
“也不算太久,我还和吉祥收集了四大坛子的雪水呢,”穆南枝一脸等待表扬的小得意,继续跟鹿知山叽叽喳喳,“表哥,一会儿你就让人把坛子给封好埋在梅树下边,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就给启开了烹茶喝,到时候咱们在暖阁里头,一边喝着茶,再吃个羊肉锅子,然后再一边赏个花听个曲儿,嘿嘿嘿,很风雅是不是?嘿嘿,表哥,你说好不好?”
后面收集雪水手都快冻僵了的吉祥:“……”
郡主,你刚才不是说,是我们一起喝茶赏花的吗?!
吉祥真是欲哭无泪,真的好想把坛子都给砸了。
“好好好,一切都按囡囡说得办,到时候啊咱们就用囡囡收集的雪水煮牛乳茶,带着梅香的牛乳茶肯定味道不错,”鹿知山含笑道,一边拉着穆南枝进了正殿,又入了暖阁,把穆南枝摁着坐在了软榻上,皱着眉道,“手这样凉,都冻红了。”
“不凉不凉,一点儿都不凉,”穆南枝仰着脸,笑嘻嘻地看鹿知山,“表哥你约我来西槐别院吃锅子,我高兴得很,浑身都暖洋洋的,才不会觉得凉。”
“早就知道你是个小馋猫,”鹿知山刮了刮穆南枝的鼻子,转身把炉子朝软塌这边挪了挪,又把正殿里头的火盆也给端了进来,一边又取了手炉塞进穆南枝的手里,“好好儿抱着暖暖手。”
“哦。”
穆南枝接了手炉但是却舍不得丢开手里的那枝梅,她左右打量着没找到空瓷瓶,她一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然后忽然起身,踮着脚尖把梅枝簪入了鹿知山的发髻。
那梅枝不长不短,这么簪着倒真像个发簪,只是上头的三四朵含苞待放的红梅,显得太过娇艳了些,和鹿知山棱角分明、男人味儿十足的古铜色的脸,十分格格不入,颇有点儿像是头上戴了朵红花的大老虎,生生把老虎的一身威猛给打了个对折。
穆南枝乐不可支地指着鹿知山,笑得说不出话,在软榻上滚了两滚,捂着肚子:“哈哈哈!表哥,你也太……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