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君引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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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白头偕老

君池拂袖收了棋盘,斯文理着墨色广袖,似笑非笑道:“这,便要问子梨了,不过本帝想,既然他这样做,想必是自有他的道理。”

我呆呆的点了点头,小声试探道:“我没听过关于魔界四大使者的事情,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已经离开的那些便不必了,就说灵息好不好?”

他含笑斜睨着我,温润楚楚:“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是那人从山中拾去的孤女,养在魔界,虽是胆小,但却痴情的很,说来,十五万年前,她来求过本帝,要本帝帮她复活一个神仙。”

我拧眉追问道:“复活一个神仙?”

他慵懒的抬起茶盏,“嗯,本帝当年将万魔之祖镇压,她来泰山寻本帝,却不是因为其养父的事情,而是因为你师父,廖英的事情。”

廖英当年确然是九死一生,之后亏得冥王殿下出手,才用了玉石将他那半颗心给补上,救下他一条性命。

“她虽是那人的养女,却是心存善念,本帝见她目中真挚,又有几分做神仙的慧根,便应了下来。只不过木须奉本帝命令前去寻找神仙的残魂之时,那魂魄已经消失干净,魂魄乃是心魂凝聚而成,心无所愿,便留不住魂魄,烟消云散。她便又问本帝一个问题,她问本帝,魔若是断了心念,该会如何。本帝同她说,也许会沉迷不醒,也许会忘却前尘,她极为伤心的便离开了太清境,后来再也没有出现在三界中。”君池撂下茶盏,广袖搭在桌角,宛若流云,“本帝当年有心留她与廖清一条性命,只不过有人先一步出手救下了廖英。冥界与天界互不干涉,天界那些年来又是忌惮着冥界的势力与冥王的身份,便只好放弃了斩草除根的念头。本帝知道冥王她向来喜欢与人结交,无论是魔还是神,她都无所顾虑,魔界新君将廖英送去了那个地方,实属是个聪明的决策。”

我听罢他的话,才恍然明白了那年我独守忘川的时候,黑白无常与颜玉大司命一路拖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要暂住忘川,男人失去了半边心,命在垂危,起初我还不晓得他的身份,只知道颜玉大司命同我说,冥王说过,能够暂且保住他性命的人便只有我,我差些耗尽了体力从掌心凝起一朵紫色彼岸花,寻常人只知道冥界有个至宝,叫做七欲阴阳花,说来这个名字也不过是颜玉大司命当年随手胡诌的罢了,所谓九转阴阳花,能够暂时保住神仙的心脉,是个极好用的药材,假若这个药不是靠我的血生长的话,我大约也会极喜欢它。

阴阳花用上,他的伤口总算是不流血了,等到冥王殿下匆匆从南海赶回后将那灵玉替他补上,他才总算是有些好转。

直至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是魔界的使者,只不过看他的气质,真想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君……

我用阴阳花救了他的性命,他就传授我些能够驱魔降妖的术法,算是我的师父。

我握住了君池的手,双手掌心感受着他的温度,浅浅道:“君池,你答应我,放灵息与廖英一马,好不好?”

他勾了勾唇角,气息渐渐逼近,“本帝何时说过要对她们动手了?”

我低下头,双颊蕴热缓缓散开,他揽我入怀,低颌在我额上轻落一吻,灵力驱散满屋幽檀香,帘幔徐徐垂落,指上温情挑开我耳畔碎发,薄唇敷在了我的唇上……

月光斑驳得洒在窗棂上,勾勒出窗外芭蕉的轮廓来。我深深的偎进了他怀中,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唇……

“明明知道我是在伤害你,为何不怨我,也不怪我?”

“浅儿,此生命中注定,你该是我的妻子。”

上辈子的重伤,如今或许还凝聚在胸口,我记得他第一次抱我的时候,便是在如此月夜。素生,此生此世,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模样,你都是我此生的挚爱。

“你前几日交代我的事情,我也总算是办妥了,只不过过程有些艰辛罢了,若是帝尊他老人家再追问几句,保不齐我便要露出马脚了,怪也怪在,帝尊之前如此宝贝这颗玉珠子,如今却是不小心弄丢了,若非我同他撒谎,说是在沧州的时候他无意掉落的,他定是会追根究底的。”彼时已是天朗的好时辰,木须神君闲来同我散步,顺便提及了这件事情。“帝尊已经将东西收入了锦盒中,八成是准备寻个地方藏起来,毕竟那东西对他甚是重要,这若是真的搞丢了,他不得下令将三界给倒一遍啊。”

我含笑道:“真是有劳神君了,此等大恩无以为报,不若便让玉成那丫头替本司命还了神君这份恩泽?”

相处的这几日我倒是发现,木须对玉成这丫头甚是特殊,不像是寻常朋友的关系。

木须神君脸色一黑,赶忙道:“劳姑奶奶您挂心了,那玉成丫头不来想办法折腾我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司命您报的这个恩,小神承担不起。”

我掩唇轻笑,客栈外蓦然传来了敲敲打打的喜乐声,我好奇问道:“这是哪家迎亲的队伍?”

木须神君摇头朗声道:“出去瞧瞧不就得了?”

长安城中娶亲能用如此大阵仗的家族已是屈指可数,几十名红衣丫鬟在前撒着花瓣,提着琉璃宫灯引路,陪嫁过去的丫鬟少说也有五十多名,锣鼓喧天,旗帜高悬,花轿为八人所抬,依仗甚是风光无限,只是前行的新郎脸色苍白,瞧不出半分喜悦之意,失魂落魄的骑着马,喜袍亦是有些凌乱。

“今日是李侍郎家中的公子娶亲,女方便是郭右丞家中的千金小姐,听说姿色美妙,倾国倾城,此次乃是皇上赐婚,一早儿皇上便为了以表器重右丞而命宫中人送去了凤冠霞帔,所以才搞出如此大的阵势。”

“是啊,不过听说,这位郭小姐一早原是被许配给江左丞家中的大公子的,怎么如今?”

一年轻些的小贩眉飞色舞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两年之前江左丞奉命去查右丞家公子杀人纵火一案,结果发现那些事情属实,就依照国法将那郭家唯一公子,给判了个斩立决,郭丞相虽是明面上未说些什么,可实际上,两家自那之后势不两立,纵然这小姐公子再怎么两情相悦,到后来,也得棒打鸳鸯。”

花轿在欢天喜地的唢呐声中缓缓前行,新娘子的手帕从轿子下掉落出来,丫鬟便着急去替新娘拾起来,弯起身子时帘幔被风吹起,盖头下那张容颜甚是憔悴,泪珠子不住的顺着下颌掉落。

“啧啧。”木须神君叹息道:“可惜了又一对被拆散了的野鸳鸯,看的本神君心中着实心痛,只不过,今日比本神君还要痛的人,此时,估摸也在以泪洗面。”

念心,她的心上人娶了旁人,她又怎能不伤心呢。

“大人,木须老人家,少爷命我唤两位进去吃饭了,你们看这么热闹的东西,竟然也不叫上我。”

李家鞭炮连天,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又怎么会太平呢。

正午时分,李府传来了消息,说是喜堂上生了变故,先是李家公子抗旨坚决不同新娘拜堂,再接着是新娘晕倒,被诊断出了身中剧毒,这两人都抱着必死的心要抗旨拒婚,一时间整个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还不等郭右丞带人前来问罪,李公子便被皇宫中奉命来贺喜的公公给依着抗旨不尊的罪名,关进了大牢。

李侍郎一家被传召入宫,郭右丞的女儿又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两日,原本是欢天喜地的大事,生生成了丧事。

李公子被打入天牢,皇上震怒,又因郭右丞的女儿命在旦夕,得下旨要隔日将李令全给斩首示众。年迈的侍郎大人跪在皇宫外一整夜都未换的君王半分怜悯。

彼时我正在厢房中看书,恍然发现桌上生出一朵彼岸花,彼岸花的力量渐渐羸弱。我怔了怔,放下书旋身便消失在客栈之中,往着木屋的方向寻去,只是果然不出乎我所料,她真的出去了。

漆黑的夜空中,念心虚弱的拉着一名身穿囚衣,墨发凌乱的男人跑在荒郊野岭中,李令全顿下脚步来,反手握住了念心的手,用力一扯便将念心扯入了怀中,眼角含泪,“真的是你,你终于肯见我了。”

念心咬住薄唇,轻轻点头,不做挣扎,也不做回应。

他将念心从怀中捞出来,激动的扯开唇角的笑,大手温柔的捧起她的脸,缓缓摩挲,“心儿,你怎么来了,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够将我从守卫森严的大牢中救出来?还有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招式?”

念心不说话,低头咬着唇角,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吧嗒吧嗒落在他袖口上。我从树后现了身,淡然道:“因为她不是凡人,她刚才救你,用的是法术。”

他呆呆看着我,许久,才低头皱紧额,握住念心的肩膀道:“你,是妖怪?”

念心抬起泪眼婆娑,哽咽了声:“若我是妖怪,你还愿意和我天长地久,白头偕老么?”

李令全面色染霜,皱紧眉头,眼角亦是滑出两行清泪,“心儿,你不会变老,可我又怎敢再奢望与你白头偕老呢。”

“所以你已经不愿再要我了对不对,你嫌弃我了对不对?”她声音打着抖,携着哭腔,极为惶恐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摇头,猛地将她揽进怀,凝声开口:“不,我不会,只要能同现在这般抱着你,我怎会怕你原本是什么,你如今,只是我的心儿,我的挚爱。即便不能陪你变老,能拥有片刻这样的你,我亦是此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