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君引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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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辟邪草

草叶葳蕤,花期正好,她衣摆扫过满地芳香,眯了眯眼睛,笑意浅浅:“即便是你不来寻我,她也未必会放过我,我当日曾想要杀她报仇,奈何,还是忍不下来心,如她所说,孩子是无辜的,上辈子,她甘愿牺牲孩子来与我争斗,多年过去了,咱们的恩怨是该了断了。”

我跟随在她的身后进了厢房,她沏茶给我斟了杯,“我常常听说,人死之后,就会走过黄泉路,喝了孟婆汤,忘却前生。只可惜,我们生为妖怪的,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孟姑娘……”

她看向我,目光和善,我应了个嗯字,她道:“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同你讨一碗汤喝。”

——

君明回来的时候,彼时我正坐在屋子中摆弄着小风从院子里折来的杏花,指腹抚过花瓣,恍然失神间他已然慢步行到了我身畔,“方才路过街上,给你带了一只。”

我被身后的声音给吓得手上一抖,无意拂过两片花瓣,回首间有一串糖葫芦映入眼帘,我陡然欢喜,从他手中接过糖葫芦,“你去哪儿来,怎么回来的这样迟?”

“冥界。”他负手道,乍一听这两个字着实将我吓得够呛,我疑惑的看着他:“去冥界做什么?”

他拂袖扫开桌角落花,端坐下来,眸色温柔:“查了下生死薄。你之前在睡着,我便没有惊扰你。”

即便是惊扰我,我也不敢同他一并去了冥界,毕竟阎君那个冷面大侠现在说不准正在想着折磨我的法子,我可不能自己送上门去了。张嘴咬了口糖葫芦:“啊,以后这种事情就不用叫我了,我得罪了阎君和冥王,还是先在别的地方躲一躲,等他们气消了再回去,免得他们罚我去十八层地狱。”

他嘴角浮上笑意,“本尊没有见到阎君,他去九重天了,听陆判说已经走了不少时日了。你大可不必担心他追杀你。”

“去九重天了啊。”我猛地一个激灵,砸吧砸吧嘴:“他不会是去天上告我的状吧!”

君明浅浅笑道:“不会。”

我见他笑意盎然,便抬手抵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他,阴森森道:“是啊,我不是还有你嘛,你既然和君池帝尊那么熟,帝尊又是冥王的义兄,到时候若是真的怪罪下来,我就说,我是替你办事才擅离职守,耽搁了送贺礼的时辰,到时候帝尊不怪罪,说不准冥王天帝也就放过我了。”

他眸中似有春风掠过,唇角上扬,饶有兴趣问道:“若是我矢口否认呢?”

我啊了声,握着糖葫芦点头沉思了阵,皱眉看他不悦道:“你可不能这样啊,毕竟,毕竟我可是为了你才会下凡啊,你可是要负责的!”

他潇洒将杯盏抬至唇边,装作没心没肺:“哦?若我坚持不负责,你该怎么办?”

我瞧出了他眼中浮上来的半缕狡黠,想来也是他故意调侃我,便继续吃着糖葫芦,挑眉道:“若你真的那般没良心的话,我也没办法,逼急了我,我就只有认命了,但我孟娴向来是有仇必报,说不准那一日便对君池帝尊下手了。”

他一口茶呛进嗓门,半晌儿没有缓过神来,看着他如此失态,我满意的绽开笑容,果然他同我一样,都最怕顶头上司。

玉指握着茶盏,咳了两声,倒是颇为好奇的问我:“你,打算怎么对他?”

我本本正经撂下糖葫芦,拍了拍手,“打不过便能智取了,像君池帝尊那样尊贵的古神,对付他的办法还挺多,譬如混进太清境去给他的茶水中下泻药啊,在他未用过的宣纸上放痒痒粉啊,还有啊,冒充他的名义去给天上的那些仙女儿写信,然后再诬告他依仗美色引诱天界神女啊,保准让他欲哭无泪!”

言这句话的时候我未曾去想旁的,也没注意君明的神色,亦是没有注意到正欲一步跨进来的木须神君,一声啪的闷响将我的思绪引了回来,木须神君那厢原本拿过来的古籍散了满地,嘴角不住抽搐,脸色僵硬,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两声:“我,没打扰你们吧,我这就走,这就走!”

“回来。”君明遮住唇角轻咳了声,目光有意避开我,半张老脸红的厉害。我趴下身子凑近他,好奇道:“君明,你怎么了?脸色那么红?”

木须神君面如死灰的抱着古籍半晌挪一步,怯怯唤了句:“尊,尊上……”

素日极少见到他如此失态,杯盏应声落案,他抬眸只好将目光落至木须神君的身上,刻意压低了声音,恢复温润的模样,“无事,本尊只是呛到了。”玉指捋过袖口的皱褶,从木须的怀中取过古书,“这些都是关于这些年各族的记载么?”

木须神君诚惶诚恐的道:“回尊上,正是,这是各族方才送去太清境的记载,应是不会出错。”

他要查各族的古籍,我托着下巴喝茶,他执起一卷书蓦然扫见了我,眼底一片温润,将书卷递给我几本:“你若是想替琳琅伸冤,便帮着木须寻找关于琳琅的记载,还有木族。”

我迷茫的接过东西,掀开了一页,正文中乃是关于木族的开族上君之小传,以及历代木族上君的名讳,生平记载。“这些,都是关于木族的记载?”

木须神君解释道:“正是,木族开族以来历经八十代新君执政,其中发生了三次重大的战乱,木须阖族二十三万年,事无巨细皆是记载在姑娘手中的册子内,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姑娘只需要寻找这册子中关于和狐族圣女相恋的记载便好。”

琳琅曾和我说过,她父亲是个木族的妖,可她却没有提及她自己父亲的真正身份,木须也不晓得这件事情,大抵是因此君明才会命人调取各族的记录下凡查阅。

君明自行抽了本册子握在手中,凝声道:“昨夜的事情,和木族有些关系,虽然她伪装得很像琳琅,只不过,这等小法术尚且还登不上台面,木族的人为何会出现在人间,还要故意给琳琅设下陷阱,本尊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她父母的那件事情。”

我看完了一页,恍恍惚惚:“她父母,你是怀疑木族借这个机会来报复琳琅?”

他淡然,“不排除这个可能。”

木须神君关上门前来,挥袖将桌上的书册子悬起一一排开,添了句道:“其实尊上所料的,小神也这样以为,毕竟要琳琅那妖怪逃出锁妖塔,即便是灵力再高深莫测,四处躲藏,也未必能够逃的过太清境那里,到时候定然会有神仙下凡来解决这件事情,琳琅逃出锁妖塔已经是死罪,可若是加上祸害凡人,伤人性命这件事,那固然是必死无疑,木族和琳琅有仇怨,借尊上的手来杀了琳琅,便可兵不血刃便杀了仇人。”

我抬起头,晓得了事情的严重性,道:“这招,未免也太过险恶了吧!”

木须道:“所以尊上才会想起翻阅古籍来寻找蛛丝马迹,不过能在琳琅中毒之际故意化为琳琅的样子去害人,看来,此人想必就在我们的身边,孟姑娘,这几日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摇头,思索道:“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唯独的一点儿……”我顿了顿,回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情,如梦初醒:“日前我在院子中遇见了刘夫人,在刘夫人走过的路旁发现了辟邪草,恰好昨日夜中琳琅中了辟邪草的毒,我原本以为,她一介凡人,是不会知道这神妖的秘密,况且,凡人有用辟邪草给孩子做香囊祈求平安的规矩,便没有多想。”

“辟邪草……”他仔细回味着这三个字,默了会儿道:“辟邪草生在荒山之中,人间若是得此草极其不易,那日的酒水中添的分量不轻。”

分量不轻,我回想起了之前谛听曾采下了两株辟邪草说是要给阎君泡酒喝,辟邪草避讳邪灵,如阎君那种神仙喝下也只能品其滋味,但我们这种常年居于冥界的神仙虽同天上的神仙无异,终归是常年生活在冥界,加之修为不足,喝下八成是得受些苦。前世在孟府时,老管家便曾高价买下一片辟邪草的叶子给他小孙儿治病,余下的做了香囊,京城之中的富贵人家便喜用辟邪草缝制香囊,以求驱鬼辟邪。

如此想一想,辟邪草的事情和刘夫人……“刘夫人,我给她疗伤的时候,她的确是凡人无疑,但是这件事情,唯一会动手的人,也是她的嫌疑最大。”

木须讶然道:“你是说那个受了伤的刘老爷正妻?她看起来甚是虚弱,若说是妖怪,我还是觉得琳琅更像一些。”

君明皱眉掀起一页书,“二十万年之前,你可曾听说过,精灵族有精灵私自闯入人间,被人当做妖孽而斩杀,自那之后,各妖族皆是比着凡人的容颜而幻化成人形得以与人交往,其中有妖孽违背天界禁令而触犯天条,为躲天劫,不惜占用凡人肉身,隐藏妖气,逍遥法外。”

木须闻言顿住身子,警惕道:“尊上的意思是说,刘夫人的体中极有可能藏匿着木族的妖怪?”

以凡人肉身隐藏天神之目,这固然是个好法子,但我如何也想不到,刘夫人会是妖怪,她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