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逼我的,别怪我心狠!”三爻吃不准脉,再下去,自己非得被打成塞子。
故而,掏出珍藏已久的骨笛,鼓足腮帮子,三爻不管在这里吹响骨笛有什么后果。
管他的,即便下一秒天塌下来,也是下一秒的事。
要说骨笛,最出名的,应该是在黄河南边出土的贾湖骨笛。
历史距今至少有七千年甚至更远,依据三皇五帝年表来看,燧人氏才刚刚成年而已。
言归正传,骨笛这玩意,属于乐器。形容春秋战国,就有礼乐崩坏,足见音律,它也是王道的部分。而骨笛,顾名思义,就是骨头做的笛子。
一般来说,骨笛都是仙鹤的腿骨做出的,然而三爻手中的这根骨笛不同。
当年三爻在唐人街误打误撞买下了骨笛,与骨笛一同的,还有一只小巧的三足圆腹青铜鼎。上面的铭文是大篆,最早不过西周早期,最晚不过春秋战国。
青铜鼎上,说此笛能驭生死,可在黄河地底召唤旧属亡灵重生,使时间回转。
当然,鼎上的大篆记录,骨笛必须在黄河地下吹响。
黄河下面,是被地下河冲刷出来的地下空间。
到底有多大,连现代科技都无法探明。咱们生活的地球,坚厚的黄土下面,未必是实心的。
得到骨笛之初,三爻拿去研究过,因为骨笛的骨头,确实不像仙鹤的腿骨。
送到研究院分析,手里的这根骨笛,竟然是女人的小腿骨,只是被磨小了几圈而已。
而且通过影像复原,属于女人腿骨的这根骨笛,原本的主人的体型甚至不属于人类。
由此,三爻越发相信骨笛的不同寻常,也期待大篆记录的是真实的。
在接到前往商丘盗掘上古王陵时,三爻的心思就活动开了。
古代的神巫时期,任何法力都是通过祭祀获取的,包括种植的稻谷食物。
几番吹响骨笛,不得其法,三爻想,会不会是地点不对。
毕竟大篆上说,必须到黄河地下才能开启召唤。因为如此,三爻才接过大旗,冒着危险来到内地。
青铜鼎的鼎腹绘有地图,中心是很大的湖泊,那里才是一切的终点。
来到神道,青铜鼎的地图得到证实,或许青铜鼎的存在,就是为了向世人证实商丘下的上古王陵。
当看见没有边际的湖泊时,三爻快激动疯了,自以为终点就等自己去冲破。
既然绘画的地图属实,那么吹响骨笛召唤旧属亡灵重生,应该也是真实的。能被唤醒的,千百年下来,肯定不是人,是不是鬼也不好说。
三爻本不敢妄自轻动,鬼可不如人听话。
可是娘娘腔把他逼得急了,再没有还击的手段,别说保留老命,自己就得成为地底千百亡魂的一员。
冒着不可预测的危险,三爻撸起嘴巴,挽紧袖口,胸口憋了股浊气,眼珠转动看着鼻尖。
随着气息流露,伴随千年古老的钟乐,就在通往幽冥鬼神的神道上,庄严而又神圣的响起了。
三爻几次吹过骨笛,知道吹出来是什么音调。
然而此次,音色的变化令他都觉得惊讶。根本就没有听过骨笛还有这么嘶鸣的一面,莫不是坏了?
宫商角徵羽,从骨笛开凿的孔洞中喷出,渐而压过密集的枪声,在神道左右前后的来回回响。
音符化为金戈铁马,在空中激烈的碰撞,分裂纵横。
不似风歌的悠扬古老,不似山间溪流的缓缓倾诉。
当骨笛在此时被吹响之际,平静凝固的湖泊,从深处泛滥出几朵水花。在湖面扩散、宛转、沸腾。
老张踮着脚尖绕过石像生,见他只有一人,而且没带枪,我更自笃定自己的胜算。
蠢货,他太托大了,我岂会半点招数都没有。
娘娘腔按住伙计,把妖异的石像挡在身前,不见三爻反扑,却仍能听见那笛声轻吐。
面露疑惑不解,娘娘腔甚至察觉自己有几分失神。
不是三爻的技术响遏行云,而是骨笛的怪异。吹出来的不似音典,却像是浓稠的沼泽。使人深陷进去,从思想到肉.体,被永远埋葬沉沦。
三爻纵情的吹着,他深陷入柔情的音调,再没有比骨笛吹出来的更动人。
音乐悠长,刺激着他的灵魂血肉,使他瞪大眼睛始终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单一的骨笛,很难演奏出风雷雨骤的狂驰裂变,但是三爻却吹了出来,且非常逼真。
听到这些音符的人,心里都感到莫名的恐吓。仿佛自己矗立在凸起的旷野下,头顶是百万天雷交错劈砍。心神震荡,使人魂不守舍,三魂七魄都快从天灵盖冒出。
而平静的湖泊,此时越发汹涌澎拜,难以预测到底会有什么灾厄降临。
吹到极兴时,三爻腾身站起来,不顾自己,绕着石像生游走。
更激烈的嘶吼惊魂声,从骨笛里飞快吐出。吹奏的不是笛子,而是要命的潘多拉魔盒!
不过三爻自己不觉得,他觉得自己主宰了一切,即便身临其境的站在维也纳的舞台上,也不如此时来得纵情自由。
整个人,陷入极度的癫狂,血管从皮层下凸起来,肿胀到破裂的边缘。
贪婪虚伪、烦躁痛苦,这些会影响人的情绪和寿命。
我很想把耳朵堵住,或是把耳膜捅破,最好不再受那种声音的影响。
不过人即便再圣人,喜怒哀乐总是逃不开的,根本无法躲避。
欲要祭祀神灵,必须以自身为祭品,献出血肉灵魂,才为献祭。
所以甲骨文中的祭字,中间有个自己的己,就是以本人作为祭品表达对神灵的诚意。
本来平静如镜的湖泊,此时奔涌如大海,只有被龙吸水惊扰后,海面才会掀起丈高的浪潮。而此时的湖泊,就呈现这种被惊扰到的乱象。
浪花卷滚,拍裂岸边岩石。水里冒出连串气泡,有什么东西被唤醒,通过召唤回到人间。
“快停下来,别吹了!”娘娘腔早就停下开枪,只希望三爻能停止魔音。
优美的音乐,也能杀人。
三爻充耳不闻,癫狂的跳脚奔跑,唯独不放下骨笛。
声音在延续,从神道传到冥府,召唤开启了某种古老的仪式。
“白痴,你找死。”经过短暂的失神后,娘娘腔方才想起来。
想要三爻停下吹奏骨笛,只需要把他杀死就行了,根本不需废话。
杀人如麻的他,顿时举起冲锋枪,手指扣住扳机就朝三爻扫射而去。枪口喷出的火焰和怒声,竟然遏制不住笛声的蔓延。
果然,现在三爻手里的骨笛,才是全场的主宰!
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我把老张按在地上,把碎蛇的卵朝他嘴里塞食。
虽然通过其它途径,碎蛇也能寄生到人身体内。
不过其它途径都有很大的限制,其中必须有肢体接触。
依我看,还是直接塞到对方嘴巴里,这招来得最直接,发作起来也能控制。
忙着弄死对方,眼看蛇卵就要从老张嘴里塞进去,我根本来不及管三爻在举行什么仪式。不管他放出什么,我都不怕。
为保意外发生,我种植了曼珠阿华的种子。
即便三爻放出史前巨兽,象征冥亡归途的彼岸花,也能把巨兽绞杀殆尽。
而曼珠阿华的藤蔓不受限制,会随意疯长。
届时触动地下火焰,高达千度的地火就会沿途焚烧藤蔓,将曼珠阿华消亡殆尽。
当藤蔓被尽数消亡后,地底的地下火焰,差不多也该耗尽用完了。
老张虽不知什么叫碎蛇,却也清楚,我死命往他嘴里塞的东西,肯定不是长生不老的仙丹。我的力气也不小,况且有那股神秘的潜力支撑我的体能消耗。
僵持片刻,老张察觉不妙,只能活动喉咙呼救;“阿六,快……”
我心说得逞。老张刚刚出声,憋在胸口的气就散了。我趁势往下一推,碎蛇卵如约送入对方的喉咙里,接着被囫囵吞了下去。
大势已定!我这边如期解决了老张,不怕他不死。
但娘娘腔那边不太顺利,哒哒的枪声就没停过,可泣若鬼哭的音调也没消止。
忘情的演奏着,三爻比世界上最优秀的音乐家还要痴迷,他是把生命都献给了骨笛。
偶尔眼中划过的几丝悔恨落寞,三爻口中有话,却不能说,身体的生命力却在飞快流逝。
娘娘腔怒火喷张的子弹,并没有能解决三爻。
之所以我不愿意用枪,就是子弹只能解决有生命的生物,对于僵尸粽子类,还不如烧火棍。
说三爻吹奏了骨笛,还不如说神秘的骨笛用三爻的生命在吹奏。杀死三爻的不是子弹,遏制音符的也不是枪响。
随着最后一段音符落幕,三爻的胸口停止起伏,喉咙里再也抽不出半口气。
活人与死人,就是多了口气,这口气在道家里,就叫阳气。
阳中有阴,才是完整的人气。三爻吹响骨笛,用的正是阴阳人气。气没了,人就死了。
怎么评价三爻汤姆等人,并不好说。总的归纳,只是身不由己又害人害己的悲剧人物。大浪淘沙,滚滚红尘你来我往,逃不出名利是非的争夺。
娘娘腔垂下手臂,仍然紧握着枪,不敢放松。魔音是没有了,三爻也死了。
可湖泊里散发出来的青光,几乎笼罩地底,倾倒在发白的神道和石像生上。
我们彼此的脸上看不见血色,只有发青发白,如青面獠牙的魔鬼。
阴冷冷的幽冥气随着青光吹度,湖泊渐渐再次平息,却有万千黑影从湖底游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