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二次收复三边
1949年5月,西北野战军解放西安后正进行扶眉战役,马鸿逵部主力从三边开赴陇东平凉、陕西乾县一带,与马步芳组成“宁青联合兵团”,企图阻拦解放军西进,三边地区的盐池、定边、安边只留两个骑兵团及张廷芝的还乡团防守。敌骑十九团6个连1200多人驻防安边城。1949年6月,三边地委和军分区司令部决定集中兵力对安边城进行突然袭击,力争歼其一部,钳制马鸿逵援陕行动。6月15日,军分区副司令员牛化东、副政委孙润华率领二团、回汉支队、定边、安边、靖边三县游击队,突袭安边城,敌骑仓皇西逃。马鸿逵二儿子马敦静得知安边被攻克,立即命令骑十旅副旅长王伯祥率领驻防定边的骑二十团和从安边逃回的骑十九团、张廷芝的保安团共3000多人,并令驻灵武的二五七师师长马英才为总指挥,带步兵、重炮连乘汽车赶到安边,妄图一举将我歼灭。我军达到了钳制调动敌人的目的顺利突围撤出。这是三边地方部队独自一度收复了一座县城。
1949年6月,榆林和伊克昭盟解放后,由黄罗斌率领的西北军区独立第一师和榆林和平解放后由国民党原八十六师改编的独立第二师奉命西进收复三边。7月20日进抵靖边县张家畔一带。我随三边军分区司令部派出的以曹动之参谋长为首的先遣联络组,从吴起镇宗湾子司令部驻地赶往张家畔迎接西进兵团。我们走了四天,与西进兵团会合后,经宁条梁,8月3日至5日接连收复安边、定边、盐池。在定边东边的瓦渣梁,我们在行进中了见逃窜的敌人骑兵,独一师的山炮营曾向敌骑发炮轰击,敌骑望风而逃。
三边被敌侵占了两年零四个月,至此全部光复,人民欢欣鼓舞。两年前敌人气势汹汹,何等猖獗,今天灰飞烟灭。局势变化如此之快,很多人是未曾料到的。马鸿逵为保其老巢,不战而逃;还乡团张廷芝匪部土崩瓦解,被胁迫的匪兵,纷纷投诚,只有少数作恶多端的反动头目逃往宁夏、绥远。1948年在吴井战斗中被我游击队俘虏的还乡团一个班长是我的亲戚,押到吴旗后,只以为要杀了他,求我给他收敛尸首,后经教育释放,这次他带着三个人携械主动回来向司令部投诚。1947年4月叛变投敌的原新十一旅一团团长赵级三也带少数护兵回到定边向军分区司令部投降。后来才知道,这个罪大恶极的叛徒在走投无路之时被他的护兵逼迫回来向人民投降的。
赵级三叛变时把他的团政委高波同志绑架而去。先是被关押在银川,后来转押到兰州、镇江、南京。马鸿逵亲自提审,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企图逼他变节,高波同志坚贞不屈,并在狱中组织地下党支部和敌人斗争。他在从兰州解往镇江时对狱中的同志说:“政治生命第一,革命气节不可变,宁可为革命站着死,绝不能在敌人面前跪着生。”还留下一首诗:“本为民除害,哪怕狼与狗,身既陷囹圄,当歌汉苏武。”1948年10月高波同志被秘密杀害于南京雨花台。他在给爱人陈波的遗信中说:“我的死是为人类的事业而死,是光荣的。我死后还有成千上万的同志。我们的革命事业必胜,敌人必败。我虽死犹存。我的身体被国民党反动派毁去了,我的灵魂永远不会被毁伤。要把女儿带大成人接班,完成我未完成之事业。”叛徒赵级三由于罪恶太大,后来在延安被镇压,真是罪有应得。高波同志的爱人陈波1947年和我在三边后方医院一起工作过。1984年我到南京雨花台拜谒革命烈士纪念馆,看到高波同志的遗像和遗诗。三边的这位革命烈士令人敬佩令人骄傲。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还乡团投诚的一群溃兵里,遇见了三边公学的一位同学,穿着破烂的黄军衣,灰溜溜地站在投降的队伍里。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在学校他比我高一年级,表现也不错,家在定边城东20里的一个村庄里。大概因为恋家没有撤出去,被迫走上了这条道路,真是令人遗憾!战争确实是对人们的一场严峻的考验,三边公学绝大多数同学都坚定地跟着共产党解放军,经受住了残酷环境的锻炼,走上了革命道路。也有人离开了革命的激流,被汹涌的波涛冲刷到岸边成为沉渣,个别人甚至违背历史潮流,成为革命的绊脚石,留下了一段不光彩的历史。真是一步之差,遗恨千古。
八、进军宁夏
1949年8月26日兰州解放以后,从华北进入西北的解放军第十九兵团10万之众和黄罗斌两个独立师,在杨得志、李志民将军的率领下,9月9日从兰州、固原、三边向宁夏进军,拉开了解放宁夏的序幕。
宁夏素有“天下黄河,唯富宁夏”的塞上天府之称,但在马鸿逵17年的反动统治下,抓兵要粮,敲诈勒索,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少人背井离乡逃往三边解放区。解放前夕,宁夏民谣即说:“宁夏川,两头尖,东靠黄河西靠山,年种年收水浇田,到如今家家没吃穿,不能怨老天。”的确是宁夏当时情景的生动写照。
当时,宁夏敌军兵力有马鸿逵的宁夏兵团所属第一二八军、第十一军、贺兰军,及马鸿宾的第八十一军,共四个军十二个师,7万多人。兰州解放后,马鸿逵自知大势已去,匆忙乘飞机逃离宁夏,并将其搜刮来的金银财宝转移香港,作流亡海外的准备。同时,又积极进行负隅顽抗的作战部署,设置了三道防线,狂妄地宣称:“虽留一兵一卒,也必须作战到底”,梦想作困兽之斗。我军在争取马鸿宾部八十一军在中宁中卫和平起义之后,集中兵力进行了“金积、吴忠战役”,经过两天激战,一举将敌主力一二八军歼灭,余敌纷纷溃散。9月23日解放了银川,阿拉善旗王爷达理札雅也宣布起义,不到一个月,宁夏全境即获解放。
早在1949年6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向宁夏进军前夕,中共中央西北局即指示由三边地委负责接管宁夏旧政权。为适应新解放区各项工作的需要,三边地委在七、八月间就按照中央划定的区域,积极抽调训练干部,准备接管宁夏。先遣队伍九月初已陆续出发。
进宁夏的前夕,我请假回乡探亲。过去家乡一些亲邻曾逃荒去过宁夏,我的一个姨姨就是在民国18年(1929年)逃荒时到宁夏卖给了张政桥一家农户,母亲经常念叨这件事。现在我们就要去宁夏了,去解放宁夏,怎不令人高兴。
9月中旬,秋高气爽,风和日丽,三边军分区司令部开始向宁夏进发了。这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时刻。曾几何时,马匪军气势汹汹,大肆进犯三边解放区,使三边人民受尽了苦难,今天,我们要进军宁夏了,要打到马鸿逵的老巢去了,恐怕马鸿逵原来做梦也没有想到吧。
从定边西行,经杨成沟、石沟驿,经过四天的行军,到了吴忠堡附近的羊马湖村。这是回民聚集区,我们住在一户回民老乡家中。那几天正是回民的开斋节,有些人家炸油撒子,吃羊肉,虽然战斗刚刚结束,但由于我军纪律严明,严格遵守回民的风俗习惯,保护宗教信仰的自由,回民群众兴高采烈。
1949年9月26日,开始渡河。啊黄河!那一望无际的大河,秋水涛涛,真令人心旷神怡。由于渡河的部队较多,当时只有几条木船,全靠人力摆渡,速度非常缓慢。过河后已经黄昏,当天只好住在王洪堡。9月27日,进入银川新城,驻在新城内马鸿逵一座兵营中。这时十九兵团在银川举行的入城式在前一天刚刚结束,银川城到处呈现着一派欢庆气氛。
银川,当时只有几万人口的一座小城市,虽说天下黄河唯富宁夏,但是在马鸿逵的残酷剥削压迫下,人民生活十分贫困。银川市的街道商店也只是一些小平房,工业只有一座面粉厂,一个电灯公司,路灯也是半明半暗,但是兵营却随处可见。
不久,司令部迁入银川城内西马营怀远楼。这是当时宁夏唯一的一座贵宾楼,是用来接待国民党中央大员的。是一座两层砖木结构的小楼房,装有地板。二科当时就住在二楼一间大屋的地板上。1949年11月以三边军分区司令部为基础,十九兵团派了少数骨干,组建了宁夏军区司令部,司令员由杨得志兼,政委由宁夏省委书记潘自力兼,副司令员曹又参,牛化东任军区参谋长,曹动之任副参谋长。二科科长杨芷义,我仍在司令部二科任参谋,为司令部首长兼管机要电报。我这个在黄土高原山沟里长大的,到宁夏后很多东西都觉得新鲜,过去没见过汽车,进军宁夏途中在吴忠堡街上临时休息,听到汽车响声,不知道汽车何等样式,满街追上看汽车。进城后生活环境变化,真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战争时期,有时小米饭也吃不饱,现在也能经常吃到大米鱼肉。生活上适应新的环境倒甚容易,工作上的不适应,开始渐渐显露出来了。听说当时宁夏省委书记潘自力同志曾想要我给他当秘书。他常到军区司令部来,我送材料给他看,可能印象不错,但因我只上过半年初中,文化水平低,未能去了。但当时我还没有感到自己的严重不足,还没有紧迫感,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看成是解放者,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进宁夏前后,我们这些由三边公学来的青年,又由部队奔向不同的工作岗位。一科参谋贺玉益同志在进宁夏前已随三边军分区副政委惠世恭同志去了榆林地委,三科参谋李天存,后来到新组建的坦克第三旅任通讯参谋,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1950年3月我也随宁夏军区副参谋长曹动之同志到阿拉善旗工委工作了。“我们熟悉的东西有些快要闲起来了,我们不熟悉的东西正在强迫我们去做。”新的形势,新的环境,新的任务,对每个解放军战士又意味着一场新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