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峨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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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丧家之犬

唐九哼了一声道:“我们所料得不错,这小子果然是个叛徒!适才为兄跃上树梢之时,见那唐遇被人五花大绑地吊在树上,毕竟血脉相连,一时便动了恻隐之心,以为我等错怪了他,便想上前相救,不料他竟突然出手,打出一蓬‘黄金夺命针’……你不要听得这名字俗气便小觑了它,此物在唐门五十六种致命暗器之中排名第十三……”

小鱼轻轻一笑,道:“小弟哪敢小觑哦,适才在树下几乎中招,好像便是这‘黄金夺命针’,若非我早有防备,此刻说不定早就呜呼哀哉,小鱼变作刺猬死鱼了。”

“他的武功一多半乃我亲手传授,虽然出其不意地发难,距离也颇近,却也被我轻身闪避,谁知这叛徒出手竟只是他二人设计好的虚招,明知这飞针偷袭伤不到我,却也必能迫我闪身躲避,那蒙面人却埋伏于后,向我打出了三支喂了蝮蛇涎的透骨钉,被我一掌拍落一支,却有一支射中了前胸。”唐九听他打诨插科,也被逗得一笑,怒气也渐渐平息,接着又道:“他们见我中招,以为诡计得售,竟想上来取我项上人头!”他原本便是好口才,这一番话讲述下来,虽然不能完全重现当时的情景,却也异常地惊心动魄。饶是小鱼常在沙场之中杀人,刀尖之上舔血,却也听得满心紧张,忙追问道:“然后呢?”

唐九傲然一笑,道:“嘿嘿,为兄这颗脑袋如此之大,岂是他们这些宵小之辈能够得去的!然后老子便以其人之道还敬其人之身,也送了一蓬‘黄金夺命针’给他们两人尝尝味道。那蒙面人见我虽然中招,却丝毫未减功力,而他自己也中了我的飞针,这才不敢妄动,而我那时已经感觉中毒,便也不敢再强出手,于是两人都成了骑虎之势……再接着便看到你上来,后面的事你自己也都晓得了。”

“想必是小弟上来之后,骑虎之势瞬间便成犄角之势,那蒙面人自知不敌,料定大哥中毒不能追赶,于是干脆逃遁而去。”小鱼喃喃地应道。

唐九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了。”

小鱼突然又想起一事,忙道:“那唐遇到哪里去了?”

唐九听到“唐遇”二字,不仅咬了咬牙齿,显然心中依然恨极。他用手指了指身旁一棵冷杉树,道:“还吊在上面。”

小鱼顺着他的手指看上去,果然有一团模糊的身影半遮半掩地现于枝叶之间。他顺着这棵大树攀援上去,便见到了唐遇。

一个全身钉满了金色细针的唐遇,双腿依然缚在树枝上,双臂垂着,被风吹得微微有些晃荡。

他这次不需要装死骗人了,因为他真的已经死透了。

小鱼叹了口气,跃下树来,问道:“还需要解他下来么?”

唐九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阴沉。小鱼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唐九此刻情绪自是有些低落,他虽然亲手除去了叛徒,但唐遇毕竟是自己的堂弟,血脉相连,甚至还有几分师徒之谊,如今竟然变成这样,他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甚至还有几分担忧,不知道唐门子弟“铁板一块”的表面之下,究竟还有多少唐遇这样背叛家门的逆徒。此次自己携带小妹出来,唐门之中大小事务都交由叔父唐墨处置,唐遇乃是他的小儿子,他为何突然反叛?唐墨又是否知情?而那蒙面人为何使的也是唐门正宗的功夫?

莫非……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中大乱,一把握住小鱼的手臂,急道:“这件事不简单,似乎并不完全是冲着峨眉派来的,只怕我唐门之中倒出了些麻烦。贤弟,为兄实在不能再耽搁了,原本想要留下助你一臂之力,现下看来也不能了,贤弟莫怪,为兄这便要赶回唐门,琳儿体弱,尚未复原,还要暂且托贤弟多多看顾!”

小鱼一惊,听唐九的口气,唐门似乎竟遇到了极为凶险之事,他急着赶回去处置,却是连妹妹都不敢带上,显然是怕唐琳儿身体虚弱,难以照拂。两人如今义结金兰,原本兄弟有难,定当鼎力相助,可是峨眉派眼下也正遇到天大的麻烦,自己如何能够脱身?想到这里,小鱼忙道:“大哥说哪里话来?倒是原本想与大哥一同去唐门耍子,也想看看你那些獒犬到底咋个样的凶猛,可是眼下本派……”

唐九拍了拍小鱼的肩膀,豪迈地一笑道:“贤弟不必如此,你我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哪怕前方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风浪来袭,正是你我兄弟出头顶住之时,有贼上门,我们便做一条凶狠的看家狗,绝不允贼人伤害了我们的亲人去!何必学小儿女之态耶?”

小鱼胸中激荡,用力点了点头道:“大哥放心,有小鱼在,唐姑娘大可安心调养,我师兄师姐都有不少女弟子,便让她们照顾唐姑娘,也十分方便。”

唐九呵呵一笑,道:“原本想带你去认下个妹子,看来三个人一起见面还要等到将来了。此乃我唐家的桃木令符,出示则如家主亲临,唐门弟子见之必要听命,便请贤弟交予琳儿,她便知你所说是实。事出紧急,为兄这便启程了,贤弟多多保重!”

小鱼接过桃木令符,急道:“大哥,你的伤真的不要紧么?”

唐九也不答话,抱了抱拳,转身大步离去了。此时林中的雾气已经散去,斑斑驳驳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山风吹拂着他的衣角,轻轻地飘荡着。

看着唐九越来越远的背影,小鱼只觉得喉头一哽,他暗自咬了咬嘴唇,一时找不到欧阳岷江,也只好先返回西极天了,这一天究竟还会发生多少事,尚未可知,但只要自己没有倒下,就绝不能让人伤害到峨眉派。

暂且按下小鱼匆匆返回金顶不提。却说那欧阳岷江,他被唐九救下之后,一直昏睡不醒,由唐力和唐遇照看着,便在接引殿外的冷衫林中休憩。唐遇见唐九离开已久,便趁唐力不备悄然下毒,将其杀死,随即又将欧阳岷江背到林外,然后自去办自己要做的事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岷江悠悠醒转了过来,脑袋中却昏茫一片,他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四肢,一切自如,但却始终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为何出现在此。他一阵乱走,竟上到了金顶,这时正感到腹中饥饿难忍,四处观望,看到了西极天的院落,想必那里定能找到些吃的,于是便悄悄地摸上门去。他此时脑筋甚乱,但武功却并未失去,他跃过院墙,竟一路躲过了巡夜的二代弟子,误打误撞地摸进了伙房,见那灶台之上正有一锅冷粥,便盛了一碗猛喝了起来。随后遇到小鱼,他又以为小鱼是来捉拿自己的,也顾不得细听小鱼的言语,一路急急如丧家之犬般飞逃下山,竟浑浑厄厄地来到了好吃街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山的,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进了一家酒店,自己竟没完没了地喝起了酒。

醉,也许可以让自己不再去想,自己究竟是谁,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欧阳岷江想再倒酒,却发现手中的酒坛子已经空了,他那暴躁的脾气在酒后竟又不由自主地萌发出来,于是用手大力拍着桌子吼骂道:“格老子的还有没有人活到在,快来给老子倒酒,你们这家破馆子还开不开了?咋个连酒保都没得一个?全都是他妈的瞎子哇?”

由于峨眉县令李应霖教化有方,当地民风极为淳朴,加之此地又与峨眉派近在咫尺,地痞流氓也不敢在此打混,故此好吃街上做生意的人大多和气,就是主顾们也都十分随和,少有借酒闹事之人。欧阳岷江这一声叫骂,倒也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店小二赶紧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赔着笑脸问道:“这位大爷,您老人家都已经喝了好几个时辰喽,还是……莫再喝了,要不要回去歇息?小店里备有大车,送大爷回家可要得么?”

欧阳岷江一听这店小二不但不给自己拿酒,倒有些想要催促自己出门的意思,不由得心头怒火更盛,猛然跳将起来,狠狠地扇了那店小二一记耳光,口中怒骂道:“你个小杂种算啥子东西,也敢来管大爷我的事?老子今天还没有整够,就是不得走,快去给老子拿酒来!”

那店小二原本只是个普通的汉子,虽然也是身强力壮正值当年,却哪里架得住欧阳岷江失神之下不知轻重的一掌?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过后,那店小二连喊都没喊一声,便仰面朝天踉踉跄跄地转了几个圈,口中喷出鲜血,人便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