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我能猜到很多事情,却无法看清自己内心的恐惧。遇到混乱的问题,再怎么画图建模也是一团乱麻,而往往这时候最低成本的办法就是一个人呆着,听听音乐看看书,然后当那种感觉浮现出来的时候,我就紧紧抓住它。简单问题复杂化,我们称之为知识?
晚上飞儿离开之后,我打开了纸条。不是文字,是一些符号。左右看不懂,玛莎的影子浮现了出来。发了一会儿呆,决定第二日去找她。于是便睡了。
自己手掌上的纹路,一直都是那样,从未变过。这是我的手。
一夜无梦。
带着革命者的觉悟,我背着吉他硬着头皮往石潭而去。那儿本来是很美的一处,为什么会有蛇呢?我避免说太多的话是我的不对了。既然决定留在这里,那么,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路边捡回来的流浪猫。不取名字倒好,若给它取了个名字,到它离开或死去的时候,还不伤心死。
“你来了。”刚攀上岩石,我便看到了水边玛莎绿色的头发。她不回头的向我打招呼,“昨天睡得好吗。看来你受了惊吓,如果是我造成的,那真是抱歉了。”
“嗯,睡得很熟。哪里,不是,是我太……嗨,已经没事了。”我在她一旁坐下,“我想知道,你昨天给我的纸条上面是什么呢。我并不懂你们的文字。”
“是……怎么说,咒语。我是火族的巫女。”
“怪不得你也很快学会了我的语言。那飞儿是……”我也很奇怪,我没有问飞儿的身份。
“她?不就是康德的孙女吗。”玛莎说。“前一阵子,飞儿出使狼族,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迷了路。我们族人迷路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丧失了力量,二是,被他族背叛。我们历来是唯山的信仰。倘若出现了背叛,会危及整个唯山。我也是其中的守护者之一,我通晓自然的力量。库里带着他的人们辛勤的劳作。这里平静的在吉泽斯走后就被打破了,康德坚持得很辛苦。做灵魂交流这种事情,我们都不行,只有康德,但这已经大大减短了她的寿命。”
“你们,想要的只是,平静的生存。”我轻声问道。
“还需要什么呢,我们的人民快乐,知足。几千年的文明传承的骄傲,上古祖先的智慧没有人再能超过,他们开辟了整条雄壮的河流,我们现在,不说把它壮大,连避免它的枯竭,也是显得那么的吃力。”她顿了顿,问我,“难道你们不是吗?”
“我们……我不知道,有人说它已经枯竭了。有人说,那是新的开始。我族的文明,只怕已经不见了。”我有些黯然。我从哪里来,我也不清楚了,我是什么族的人,也很模糊。
“是吗……”玛莎有些不信,然而话题又回去了,“大概是遇到你之后,她的力量慢慢回来了。你知道,灵魂孤独的时候是无力的,需要伴侣。我们族就是他族的信仰和依靠。你能够帮助飞儿找回力量,说明你的灵魂力量也很强大。是个好人。”
是个好人,多么美丽的赞扬。
“谢谢,我会记住的。”我点头笑道。
“说了这么多,你心中的疑惑也大概解了吧。”玛莎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有这么轻松的笑容。
我点头,然后忙又举起手中的纸条。刚欲张口,玛莎笑道:“这是安魂咒。”
安魂咒。原来是这样,很感激玛莎,可是我并没有将它一直带在身上,而是把它收了起来。除了怕它遗失,我也并不希望自己的宁静是依靠这些东西来获得。我需要找到真正的灵魂上的安息。
很多事情就像两个街头的孩子在争一个苹果。大打出手,费劲折腾。多么的可笑,看上去根本毫无意义。我来到这里,寻求平静。这里或许也有争夺苹果的顽童,但我并不在其中。
夜晚睡觉,我亲吻了我的十字架。它是从一个非常干净的人那儿的来的。里面有她的祝福。
“祝福我。”我轻声祈祷。
他们需要平静的音乐。我花了许多的时间,蹲在树上,躺在河边,坐在瀑布下面。蝴蝶飞到我的眼前,环绕着,落在了吉他上。我伸出手,蝴蝶扇动两下翅膀,轻轻飞到上面。那纤细的触感几乎让我窒息。
“你可以开始了。”玛莎对我说道。
驱走所有的杂念,脑海中的世界是空寂的。里面漂浮着我的残片,我将它们收集,一一整理,它们发着光,聚在了一起,光芒很强。音乐响了起来。这次的音符像是蝴蝶一般翩翩飞舞着,飞到了人的心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脖子和手都已经酸了。推开门,门外站满了孩子,夕阳金色的光芒洒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
“大家……”
欢呼声响起,上百只鸟儿腾空,树丛响动,许多走兽也欢快的奔跑了起来。
多么善良的人们。我很感动。
“祝贺你,振文。你真是我们的英雄。”康德对我频频点头笑道。
还是在那个满是灯火的帐篷,我把成型的音乐给他们演奏了一边。看来他们都很喜欢。
“这是安魂曲。”我说。
“太好了,康德奶奶今天得召开篝火晚会了!”飞儿开心的围绕着康德的脖子。我不禁由衷的笑了。飞儿也正好抬起头,一丝很难察觉的开心笑容划过,眼睛也瞟到别的地方去了。是我看错了吗。
“怎麽不见玛莎。”我这才问道。
“她,去狼族处理些事情去了。”库里说道,然后照例是被康德伟大的眼睛给活生生“看”了下去。
篝火晚会我喝了几杯酒之后,看着围着火光欢庆玩耍的人们,有些醉意。篝火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飞儿依旧是里面的天使。纯正的眼睛和笑容。当年我也是有的吧。
我悄悄离开了,回到屋子,取了吉他。关上门离开。我知道我并不需要留下曲谱或者学生。大自然的人们悟性非常高。只怕短短一天内,大部分孩子都会哼那首安魂曲了吧。我的安魂曲是属于大自然的,宁静,平和,温暖。莫扎特,你见过这里美妙的阳光吗?我走之后,会有人学会的。而我只是觉得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我对自己说,我还会回来的。
夜晚的石潭异常的幽静,映着月牙儿的一湾,如镜面一般的祥和平静。我坐下,吉他空灵的弦声流淌出来,流过岩石,像许多条金色的蛇散发开来,游弋在周围,潜入水中。
恐惧源于未知。我已经没有了恐惧。至少,在这里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