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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火精宝剑

叶晓霜见杨归鸿收下了火精剑,亦颇感欣慰,她对着出尘大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道了声“师父,多保重”,便凄然起身,步履沉重地渐渐走远。望着她寂寞萧索的背影,众人都心生同情和惋惜。

“大师,慈心小师父犯了什么错,要受如此重的惩罚?”杨归鸿问道。

出尘大师低喧一声佛号,垂眉不语。

“都是罗曜造的孽”,谢丹萱愤愤然道。

“罗曜?”杨归鸿讶然。

“冤孽啊!”出尘大师神情激动,双泪长流。

谢丹萱对杨归鸿道:“你还记得一年前在雁荡山的夺剑之战吗?”

杨归鸿道:“当然记得。”

谢丹萱于是娓娓道来。一年前的夺剑之战,是青云帮和武林九大门派积怨的一次总爆发,导火索便是火精剑。火精剑,相传“建中二年大林国所贡。云其国有山,方数百里,出神铁。其山有瘅毒,不可轻为采取。若中国之君有道,神铁则自流炼之为剑,必多灵异。其剑之光如电,切金如泥。以朽磨之,则生烟焰;以金石击之,则火光流起。唐德宗时,上将幸奉天,自携火精剑出内殿,研槛上铁狻猊,应手而碎,乃乘舆夜,待从皆见上仗数尺光明,即剑光也”。后来这把火精剑流落江湖,成为一代又一代武林人士争相追逐的宝剑。但到了明代,火精剑已不知所踪。

某日,江洋大盗涂一飞无意间得到了火精剑的藏剑图,这图又被青云帮帮主谢天啸抢了去。谢天啸乃一代枭雄,早年是盗匪首领,后创立了青云帮,寓意“虽沦为匪寇,不坠青云之志”。二十年间,青云帮日益壮大,势力遍及大江南北,发展了一百零八个分舵。谢天啸的野心也不断膨胀,一心称霸武林,与九大门派结下了怨仇。

谢天啸带着谢丹萱、罗曜及帮中一干弟子前往雁荡山寻找宝剑,武林各门派闻风而动,纷纷赶往拦阻,名义上是担心火精剑落入谢天啸之手,危害武林。事实上大部分人另有所图,准备伺机夺取宝剑。于是雁荡山中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混战,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谢天啸独战武林众高手,华山派、嵩山派的掌门皆败在了他的手下,最终他却被杨归鸿和杨菡蕊联手逼至断崖边,不慎失足落崖。而罗曜终究寡不敌众被擒获,众人商议之后,决定将他交由德高望重的出尘大师带回峨嵋派处置。谢丹萱误以为爹爹已坠崖身亡,伤心欲绝,欲与杨归鸿兄妹拼命,被出尘大师等人合力拦下。

那是谢丹萱第一次见到杨归鸿,当她歇斯底里地又哭又嚎时,杨归鸿满脸肃穆地来到她的面前,道:“谢姑娘,这断崖口壁立陡峭,山势狰狞,但崖下有许多参天大树,相信以令尊的身手,应当还好好地活着。在下愿意陪姑娘到崖下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若令尊果真不幸身亡,姑娘再动手也不迟!”

目注眼前这位俊朗不凡的英武少年,谢丹萱居然像着了魔似的,止住了泪水,顺从地跟在杨归鸿身后下了山,来到断崖下。山岩摩天劈地,拔地绝壑,长林古木,瀑布如林。二人寻找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四周被黑暗包围,忽见远处似有火光攒动,他们朝着火光的方向而去,在一处溪流边见到了正狂喜不已的谢天啸。原来谢天啸坠崖后,攀住了一棵大树的枝干,他发现崖壁上有一巨大的洞口,与藏剑图上所描绘的景象十分相似,当即借助枝干的弹力,飞身跃入洞中。山洞中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谢天啸摸索着岩壁前行,拐过一道又一道弯,脚下时而顺滑,时而崎岖不平。洞内渐渐地亮了起来,最开始是微弱的光线,进了最里端的一间石室后,竟感觉如同白昼般光亮。待他适应了刺眼的强光,重又睁眼时,几乎喜极而泣了。将这洞内照得通明的,正是一把插立于地上的铁剑发出的光芒,旁边的地面上躺着剑鞘。这必是火精剑无疑了,谢天啸用劲将剑拔了出来,只听得“轰隆”一声鸣响,石室内侧的墙壁裂开了一个大洞,外头隐约可见一条山路。他拾起剑鞘,借着宝剑发出的光亮,沿着山路来到了溪流边,见溪边是一片平地,他迫不及待地腾挪舞剑,只觉得剑气如虹,酣畅淋漓,所及之处巨木倒地,山岩崩裂,碎石四溅。谢天啸大喜过望,宝剑在手,完成武林霸业指日可待。

“爹——”,谢丹萱低低地喊了一声,她见爹爹得了宝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神情复杂。

杨归鸿见火精剑为谢天啸所得,一颗心猛的一沉。但他心地仁厚,不愿出手抢夺。又亲眼见到了火精剑的威力,知道自己已非谢天啸的对手,因而站立着不动。

谢天啸见了杨归鸿,忽然仰天大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啊。不过老朽要感谢你,若非被你逼下断崖,也得不到这至尊宝剑啊,哈哈哈哈——”狂笑间,他陡然出手,火精剑向杨归鸿劈来,威势直不可当,杨归鸿危急关头拔剑抵挡,只听得“当”的一声作响,杨归鸿手中的长剑生生截作两段。

谢天啸又要挥剑,谢丹萱冲了过来,拦在了他的面前急喊,“爹,不要伤害他!”

谢天啸怒道:“萱儿,你爹差点命丧他手,你居然还护着他!”

谢丹萱哀伤地说道:“爹,你成天就想着打打杀杀的,这样就算你成就了武林霸业,也未必能够服众。”

谢天啸的脸有些阴沉,他横了女儿一眼,面上不悦,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这杨归鸿年轻有为,武艺超群,将来若能为我所用,倒真是如虎添翼。”但他表面不动声色,只是冷冷道:“也罢,看在萱儿的份上,就饶了你这一回。”他还剑入鞘,喝道:“萱儿,我们走!”

谢丹萱深深凝望了杨归鸿一眼,跟随谢天啸离去。

后来杨归鸿和青云帮的人又有过多次交手,令他倍感奇怪的是,没有见过谢天啸再使用火精剑。而由于谢丹萱一再出手维护,青云帮与武林正派间也没有再酿成太大的冲突,谢丹萱为此曾受到谢天啸的严厉惩罚,被关闭了三天三夜。谢丹萱每见杨归鸿一次,爱慕之情就增添几分,最后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杨归鸿虽然对谢丹萱并无情意,但知她为人正直,也另眼相待。有一回,他对谢丹萱道:“你是个好姑娘,多劝劝你的父亲和师兄,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在谢丹萱听来格外入耳,愈加变得多情起来。

谢丹萱回想往事,脸颊微热,瞅了杨归鸿一眼,道:“那日罗曜被出尘大师捉拿回峨嵋派,途中却发生了变故。”

负责看押罗曜的叶晓霜这一路上与他相处,竟对他情根深种。叶晓霜虽出家为尼,但哪个女子不怀春,何况她正直情窦初开的年华。被压抑的七情六欲一旦爆发,便如同江河决堤。叶晓霜的这点心思,哪里逃得过罗曜的眼睛。他生性孤僻,只问自己好恶,从不为人多想,某天夜里趁着叶晓霜为他送食物之机,诱其失身。青春美貌的女尼爱上了狡诈邪恶的美少年,注定要以悲剧收场。叶晓霜自知已无退路可走,不惜背叛师门,与罗曜一同逃走。罗曜原本只存了玩弄叶晓霜的心,见她一心跟从自己,索性将她带到一处隐秘居所安置。他隔三差五来找叶晓霜,高兴时与她温存一番,遇到不顺心的事便对她拳脚相向,叶晓霜却从未动手反抗过。

话又说到谢天啸得了火精剑,雄心勃发,岂料壮志未酬身先死。谢天啸苦心栽培罗曜,期盼他将来能有大作为,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养虎为患。罗曜阴险狡诈,早就暗中笼络谢天啸的亲信,壮大自己的势力,谋划篡夺帮主之位。他见谢天啸得了火精剑,万分眼红,居然下毒害死了自己的恩师,夺取了青云帮帮主之位。谢天啸临终交代女儿速速离开是非之地,到浙南水轩小筑投奔白头翁,日后再寻机为父报仇,重振青云帮。白头翁便是沈沧浪,当年他遭东厂番子追杀时,痛恨阉党的谢天啸救了他一命,两人私交颇深,沈沧浪知晓这一切后,认谢丹萱做了义女。而叶晓霜对罗曜的暴行已难以忍受,又听闻他杀师夺剑,悔不当初,遂将他灌醉,偷了火精剑赶往峨眉山,欲交给出尘大师。罗曜醒来后大怒,一路追至峨眉山脚下,半途又被谢丹萱撞见,于是发生了那晚客栈中争斗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