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鹊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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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庄稼上了场后的这个深秋季节可以说就是庄户人家一个打场的季节,各家各户都忙着一场接一场的打自家的各种粮食,很多时候鹊兰爸独自一个人在场院里打场,鹊兰有时一早一晚的出车回来总是赶落着上场里帮着父亲去些活的,鹊兰妈有时把春蝶领到场上去玩,她就在场上捡些砰出去的零星的云豆和黄豆什么的,趁着天气睛和没风的天气就拿起捎谷刀往下削谷子的穗头,鹊兰一到白天有活没活的都要开车出去转转的,有时一天跑那么一趟两趟有时一天还遇不到一份活,活汁接不上手她分析原因是周围的出租车增多了,车增多了很明显竟争力就很大,她的心理上就增添了以前从没有过的压力,她在没有活的情况下不想开车总在外边转的,就想在家帮助家里多做些农活来减轻父母身上的劳动强度。这个下午鹊兰把车老早开回来就上场院里帮着父亲打场,父亲和母亲是在场院里用手摔打麻籽的,这些麻籽都是地头上种的拦挡着牲畜不让进地里,麻籽属于一种油料它的用途在过去来说也是很广泛的,这种作物的身上能扒出麻来,过去用的麻绳都是从这种油料的外皮扒下来合成的,当然这要经过在水里沤一段时间才能扒下麻来,扒下麻的桔杆过去庄户人家都用它点火是很好用的,现在有了比麻绳结实的尼龙绳和钢丝绳就很少有人沤麻用麻绳的。这麻的另一种作用就是它的籽能出麻油的,鹊兰记得小时母亲就用这种麻籽熬过油,她有一回吃多了麻油烙的粘糕就迷晕起来了,嗓子发干不说总想着要喝水从那往后她彻底把麻油忌了,在过去这麻油用它当素油吃不说还用这种油点灯并做润滑油使,可是现在很少有人吃这种油了,种的麻籽大部分都成了鸟食有很少一部分掺到了饲料中,这样属于油料的麻籽价钱是很高的,很高的价格和城里养鸟的人的增多还是有些关联的。

鹊兰是穿着一身常钻车底下的蓝色风衣式的工作服进到场里的,她的头发还用一块白底兰花的围巾包裹的很严实,鹊兰妈看见她来到了场里就对她说:“鹊兰,你今天回来的早也好,春蝶正在场院里耍熊让我回去陪她玩的,我说什么她都不干,正好你回来了,你领她回屋里吧!”

在场院当中玩耍的春蝶看着鹊兰来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并向鹊兰跑了过来,鹊兰抓住她的小手说:“春蝶,这天不冷还没风,你先在场院里玩一会,我帮着你姥爷摔会麻籽再哄你。”

春蝶点了点头又跑到场院中间玩去了,鹊兰就上母亲跟前拿起了麻籽往地下摔了起来,落在地下的麻籽发出了刷刷的响声有的还砰落在鹊兰的头上和身上,鹊兰爸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说:“鹊兰,你还是别干这活好,这活就是往起飞尘土,你要是做这活就要多闭点眼睛,别眯了眼睛。”

鹊兰看到父母的的整个身子都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她呼吸到的尘土真有点发呛的感觉,鹊兰从内心中并不发怵做这种活的,她就闭上眼睛做劲地摔打起手中的麻籽,春蝶几次想找鹊兰来玩都被鹊兰妈领到场院的开阔地方玩,鹊兰只是做了一阵活全身的热劲就上来了胳膊还有点酸疼,明知道累但她还坚持着多帮助父母干一点的,她没有干长这活脸上的汗很自然的就流了下来,邹二嫂的到来让鹊兰想歇一会的机会,鹊兰和父母停止了手中的活就陪着邹二嫂说起话来,邹二嫂的打扮一点不像是做活的农村妇女,她上身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秋衣外罩一件新款式的绿色压花皮马甲,穿着那条黑色裤子上笔直的裤线清晰可见,她和鹊兰妈很随意地打个招呼就从场院中搬过一个干草座在了上边说:“我今下午看鹊兰的车回来的早,就想着上你们家串串门的,在当院外就看见你们屋里没人,才知道你们一家人都在场院里忙着打场的。”

鹊兰爸用手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说:“还是趁着天好早打完场好,你看现在天还好好的,过了秋天说不上那天会下大雪,下了雪就把没打完场的粮食捂到场院里了。”

鹊兰妈说:“这点粮食也好打,架不住他现在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有做零工的活他都上前,他就管给兰小小家收拾菜地什么的就忙活了好几天,现在外边打零工的活少了,他这才紧赶落场院里的活。”

邹二嫂说:“哎呀!现在打场不着忙,临到冬子月还有些日子的,你们要是合起手来,用不了几天就能把粮食敲打出来。”

鹊兰掏出手绢擦着脸上的汗水说:“嫂子,你们家的场打完了吧?”

邹二嫂看着鹊兰笑起来说:“我家的那几亩地除了种山药就是种棒子,这两样收到家里后就没事了,我从不种杂粮的,每年就种一二亩地油料,榨够我们全家吃一年的素油就行了。”

鹊兰说:“不种杂粮像你这样就是省事,这杂粮在这场院里可是不好打了,一遍一遍的又费工又费事,最后就是到吃时候做出的样数比白面大米好吃。”

在一边玩耍的春蝶看到几个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后就跑到鹊兰妈跟前,她依偎在鹊兰妈的怀里歪着头正看着几个人说话,鹊兰妈用手摸索着春蝶的头对邹二嫂说:“你平常没事时就是迈过我们家门口也不进屋,我瞅着你刚进我们家场院的急慌样子,我也知道你有什么事才上这来说话吧?”

邹二嫂不仅笑起来说:“哎呀!大婶你的眼光看的还是八九不离十的,我这不看鹊兰在这才来的吗?我这回还是来给鹊兰当媒人的,不用我说这个人是谁?你们心里保准就有了一个影子幕。”

鹊兰听了她的话后心里蓦然明白她说的那个人是谁了,她心理上没有准备一时就觉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一句话都不想往出说。

鹊兰妈脸上露着笑说:“我现在乐不得的盼着有人给鹊兰当大媒的,我说什么也不能跟去年是的,当着你的面说出那些不入耳的话,头年哪会我心里头就跟塞满了一堆乱草似的乱疼慌,你说出的那些好话什么的也让我当成赖话听了。”

邹二嫂笑起来说:“哎呀!那陈年烂谷子的事还提它干啥?我现在来就算是一个串针引线搭个桥的事,别看我过去管了很多闲事,现在我可不是没事爱管闲事的人了,不是十亲九靠的不求到我头上我还不乐意管闲事。你们不知道,现在还有的孩子都长半人高了,俩口子生气还找到我门上来,让咱们笨寻思起来就知道了,你们说我又没跟他们在一个锅里轮勺子?俩人婚后过起日子来我更是钉不知铆,当初俩人谈好了求我保媒后来才结的婚,我当个媒人只能管俩人一时的事,我还能管这俩人一辈子的事?”

鹊兰妈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的收起来说:“也是这个理,不过来说有些双方说不清楚的事,也要有跟你是的一个明白人出面点拨的。关键时候你往后稍着什么的也不行。”

邹二嫂说:“大婶你说出这些话还是个理,我就不在你们面前绕弯子,我说话办事就是钉是钉铆是铆,你们现在正当忙打场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啊!就是石锁他妈相中了你们家鹊兰了,当然她相中了不算数,我和石锁透话他还点过头,他憋嘟一会才说处处看,我来的意思是让鹊兰和石锁先单独处些日子,如果俩人都没意见的话,就趁着冬天农闲的时候订下来算了。”

鹊兰刚想开口说话母亲就先开口说:“有人看上鹊兰,我心里也有个高兴劲。要听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谁都能省点心,就怕是俩人中间出了差头什么的没了缘份,鹊兰的情况又和一般人不一样,恐怕石锁看不上她。”

邹二嫂说:“他要是看不上她我上这来干啥?我闲疯了上这来没事找事来?”

鹊兰只是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着对邹二嫂说:“嫂子你的好心好意我领情了,按你说的我心里没有意见,往后还是互相间多处一段时间好,我和他现在就算是熟悉的人了,这样的事还是看看往后发展到哪步吧!”

邹二嫂眉开眼笑地说:“哎呀!听你这话口就真是一个常跑外的人说的,你这总跑车见的世面就大,我一开口你就明白我想说的意思,我这话往出一点你的心里就开窍了,你往后你和石锁处心里就别隔就着,我今天来就算把隔着你们的这层窗户纸给捅破它。”

鹊兰妈说:“今晚说什么你也要在我们家吃饭的,这事往后真的要是成了你也是个大媒人的,咱们家对介绍人的好心好意就有这说法,婚事成不成烧酒也两大瓶,我也知道你的酒量有限,一会就让鹊兰给你准备点饮料,让她动手准备饭食,说什么也让她陪你好好喝几个。”

邹二嫂从座着的干草上起身还用手拍打着屁股后的草屑说:“哎呀!可别客气了,这会管闲事的可不是过去那时候了,过去咱家不是还有这说法吗?人谗当媒人,狗谗舔碾子。我这来了不是为了吃吃喝喝的事,我和石锁家是实在亲戚,和你们家又走动的不赖才上这来又管闲事的,成与不成吃吃喝喝的事现在都不算是重要的事,咱们都知道,现在有些事不是吃吃喝喝能办的了的事了。现在当媒人的谁都不敢为双方两家大包大揽的,还是要看男女双方看着能对上眼镜的就张罗,看着有成就往前凑和端端酒盅,不成就辙腿往后稍着。要说吃喝还不如自己家吃喝好的,我想吃啥做点啥。”

鹊兰爸在旁边笑了起来说:“还是你给人家管的事多,说出的话来就听出了有麸子有面的,这八面见光的话不是谁想说就能说的出的。你敢管鹊兰的事就说明咱们不是外人,就是今天你不在我们家吃饭,等往后我们还是要请你上我们家座座的。”

邹二嫂说:“叔你的话一说我的心特别高兴,就看出来你对我来这趟心里是满意的,我的意思在这都和你们交待清楚了,我这就回家给小雨蒙做饭去,你们打你们的场吧!”

鹊兰妈看着往场院外走着的邹二嫂说:“你忙什么?你就是不在我们家吃饭也在这多呆会说点话,这大长的天太阳也没偏西。”

鹊兰看着邹二嫂走出场院的背影不仅叹了一口气说:“邹二嫂的心肠是不错,就是她跟我提石锁这样的头太突然,我心里根本没怎么往这件事上想过。”

鹊兰妈说:“她这回来把天窗子给你打开了,她三言五语的来这也把事情给咱们说细致了,往后你就要和石锁多靠近点看看你们俩能谈到一块去不?过一段时间看着真能行了,那咱们说什么也尽快地把这门婚事订下来。”

鹊兰爸对鹊兰妈说:“还是往后看看吧!这事不是三言五句能办妥当的,还是让鹊兰和石锁处处吧!最后拿总的还是她一个人的事,现在就算先有个方向,还是看看最后的结果再说吧!”

鹊兰妈说:“没想到这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我原本想在没什么事时求她去透透小小的话口,她今天这一来把我的想法全给搅乱套了,她都点出这个石锁了也说明她心里惦量这事来,她在咱们跟前管的这几家都搭配的挺合适,说什么她也不是一个乱点鸳鸯谱的人啊!”

鹊兰被母亲说的话逗的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起来,不懂事的春蝶看着她发出了几声幼稚的干笑来……

这个深秋对鹊兰来说真算是一个很有情调的深秋,虽然带着初冬那种凉飕飕的风过早地刮将起来,可是鹊兰感到自己的身上却有一种暧哄哄的激情在流动,每当她出车时就换上了她新添置的那身合身合体的衣服,有了防寒的薄毛衣一到中午热的时候她还要往下脱外罩的那件褂子,这样鹊兰每次出车都要提前准备出几件厚衣服的,以便在天气寒冷时出了车后穿着,这就应了别人说的春秋两季乱穿衣的经验了,鹊兰以往对穿衣是不怎么讲究的,可是这个秋天她对自己的衣着就格外讲究起来了,听母亲评价说穿出来也有了样子她的心里就多出了很多自信。随着地里的农活减少随着白天短夜间长,鹊兰家和别人家一样开始吃起了两顿饭了,鹊兰一开始觉得吃起两顿饭还不习惯,她今天中午的车停在了柳洼镇的鑫鑫商店前的路边时就感到肚子里一阵阵发空,她这才打算要上初一饺子馆去吃一碗酸菜馅的饺子的,临近中午时分天气就不像早晚那样寒冷,这就应了老辈人传下来的早穿皮袄午穿沙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这样的顺口溜了,她下了车后就有一种毒烈烈的热劲扑面而来,她这才脱了外边的外罩露出了那件很艳的毛衣的,她把褂子放到车里时关上车门不仅打量起周围来,柳洼镇的这条商业街这几年真的经过了好几次绿化,街道两旁都栽种起了适合于在北方生长的云杉和长不高的垂榆,一人多高的垂榆树头的枝杈如垂柳的枝权一样往下生长着,整个树头上没有了一点绿意但鹊兰看着它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情调,垂榆与云杉间杂的树空中栽种的各种花朵都凋零了,扫帚梅的干秧七倒八歪显得很凌乱不堪……这个睛热的秋日泖洼镇的街面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还是很多的,各种农用车和拖拉机来回过往的声音很响亮,各种汽笛声和行人的说话声清晰可辨并在这秋日中显得很热闹,正当午时各个饭店都开始忙上了街面上就飘着一些香滋辣味,这种随风飘香的饭菜味道越发勾起了鹊兰的食欲,鹊兰是穿着一双棕色高跟鞋在走路的,她觉得自己往初一饺子馆方向迈步脚下都产生了回响,可能她的穿着和往日两样就引来了周围人的很多眼光。

这正是在饭口时初一饺子馆里吃饭的人就很多,雅间中包桌的顾客还在交杯碰盏,酒场上的说说笑笑更显得这个小饭馆的热闹和兴隆,鹊兰只是要了一碗圆汤的酸菜馅饺子座在雅间外的散桌上闷头吃起来,挨着她旁边的一个桌上有几个穿着工作服老乡身上都沾挂着白点子,鹊兰从他们的穿着和说话中知道他们是在镇上给人家装饰屋子的,她在吃饭过程中还和他们搭了几句话,她正吃了半碗饺子时就看见石锁显得很慌张地进了屋,当他看到鹊兰时不仅有些发愣地对她说:“你在这?看来你快吃完饭了。”

鹊兰点了点头对他说:“我们今天吃两顿饭了,我上午就跑了一趟活,这样有点饿就上这吃饭的,你也上这来吃饭的吧?”

石锁说:“我妈家回家帮我爸打场去了,我一个人中午不爱做饭,就随意按个小吃调着样的垫补一口,你吃的是啥馅的?”

鹊兰说:“酸菜馅的,你想吃什么馅的?”

石锁搬过一个凳子座在了鹊兰吃饭的对面座下说:“这酸菜馅的还对我的胃口,我来一碗够了,你还吃菜不,要吃我再点个菜?我请你喝啤酒的。”

鹊兰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够吃了,我开着车不能喝酒。随你便,你爱吃就点吧!这样我在这等你吃完饭咱们一起走。”

石锁要了一碗酸菜馅的饺子吃了起来,鹊兰此时才觉得在他跟前座着真的有了一种紧张和窘迫的感觉,这和邹二嫂那天上她家场院里说的那些话是有关的,她偷眼观看石锁吃饭的表情很自然,鹊兰不知邹二嫂在他跟前捅破过那层窗户纸没有,每当他的眼光往她身上瞅时她就感到整个心情七上八下的不实落,她只有想说话才能打破俩个人之间的沉默,她没话找话问:“你这几天忙吧?”

石锁说:“是挺忙的,都在给别人做活的,人家拿来了东西我不给做不合适。”

鹊兰把筷子放在桌上说:“你这样说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啊?”

石锁脸上露出一种神秘的笑说:“现在不说这事的,等我吃完饭我用摩托带上你上我那看看,看完了你就知道了。”

鹊兰听了他说的话是在和自己买关子又不好意思再问,对他吱唔的话语心里真的感到蹊跷可是好奇心又驱使她想跟着他看个究竟,鹊兰心里暗自思忖邹二嫂那天在场院里说的话语觉得自己应当和他多接触些的,于是鹊兰没等石锁搁下筷子就去店老板那结了帐对石锁说:“我把帐结了,等你吃完饭我就跟你去看看的,听你说话这样小声背着人,我还真要去看看的。”

石锁搁下筷子用餐巾纸擦着嘴角说:“你是开车去看?还是做我摩托车去看?”

鹊兰说:“还是我开车去吧!我这样的做不惯摩托车,我上你那看一眼一会我就开车走了,这下午说不上还会有活的。”

鹊兰把她的车开到了石锁的精品屋门前时,石锁都骑着摩托车都停在他的店门口了,他站在店门口那种抬眼看的样子像是特意接迎鹊兰的,鹊兰笑着对老远打量她的石锁说:“你骑摩托是够快的,我的车都没撵上你。”

鹊兰走到石锁跟前时他小声对鹊兰说:“刚才饺子馆人多,说出了让别人听着见笑的,我就没和你说,我这两天给别人做标本的,碰到你了你就上这来给看看,看看我做的像不像。”

鹊兰随着石锁进了他家商店后院的那个偏房里,她看到整个屋子里除了他做的那些根雕外就是些动物标本,摆在他工作台上的是栩栩如生两只狍子,鹊兰不仅伸出舌头说:“原来是这样的两只狍子啊!准是谁在咱们家山上打的吧?要不你怎么不肯说的。”

石锁笑起来说:“咱家野生的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做的,这两只是咱家养狍场里的,是场子里的老板派人给我拿来让我做的,我知道底才揽下这种难做的活。”

鹊兰看着有一只三条腿站着的狍子的犄角上的枝杈还向外扩展着,毛色和眼睛猛然一看还够真实的,整体造型像是一只很警觉的公狍正在歪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另外有一只狍子头上是没有角的在低头像是吃草,鹊兰看了半天才说:“你做的这些还算看的过去,做这样的活要是不专心还真不行,你做用好几天吧?”

石锁说:“做了三天,晚上没事时还做到半夜,我妈今天看我做完这活才回去帮我爸打场,我今天的门市都反锁着,没怎么往出卖东西。”

鹊兰问:“我看做成这样份的,人家真的不少给你工钱吧?”

石锁说:“这是在咱们家,有人情面子关着的,如果按我师傅的收费那可就多了,这看面子说是给我伍六佰。”

鹊兰心里真的感到很吃惊地说:“还是你这样的手艺人能行的,身不动膀不摇的在屋子里就把钱赚了,我扒拉一天方向盘挣个百八的就很知足了,这样一看和你真是没法比的。”

石锁说:“我从单位下来后就搞个体的,在单位每个月的工资心里都有数的,没有了工作后心里就没了依靠,开了这商店有时买的多有时买的少,我没事才爱上了根雕,又学会了做这种活,今天都不知明天能买多少东西,不知明天还会有谁找上门来做这种活的。”

鹊兰问:“你还真的上过班?”

石锁说:“在粮站里的一名普通工人,那时算是最好的单位,过去说一供销二粮食,现在做这行的在乡下都变成个体了,可是前年就都回家了,我回来后就在家种地,后来在这镇上租这房子开的这个精品商店。”

鹊兰还是听他不停地说话的,鹊兰很少打断他的说话就是想听他直接或间接地表达他的想法,她从心里上认为他说的话是很合乎情理一点不显得紊乱,要在往常她听了他的话是不怎么往心里去的,可现在虽然说她的眼光不时打量着屋子中的各种样式的根雕,可是她敏感的耳朵仍在静心聆听他说的那些话语的,整个身心隐隐感到热热的有些浮躁不安,她的眼光有好几次都和石锁透过镜片的那种专注的眼光碰撞在一起,她的精神上就有了一种兴奋就有了一种很少有过的冲动……当她看到一个马鹿的头部嵌在一块大木板上的一个挂件时,她的内心十分惊讶他的做工的,这马鹿的两个大大的犄角如枯树枝一样向周围虬曲着,他把整个马鹿的头部制做的特别真实,鹊兰为了打破自己内心的窘迫和不安就用手指着那个挂件说:“你做这样的是给别人做的吧?”

石锁看着那件马鹿头的挂件说:“这件是我自己的,就在六月份我在鹿场的一个朋友说有一头马路撞到了铁丝网上意外死亡了,我提前和他说过这事的,他知道我会做标本的,我上鹿场就把这个马鹿头给买下来了,我回家后就做成了这个挂件。”

鹊兰问:“你做的这样的值很多钱吧?在我的眼里这件还能说的过去。”

石锁用手挠着头说:“这就看有人要没人要的事了,做这行和别的行一样都有标准的。我做的东西就是顺着自然的型走,咱家山上的松塔和一些干果都能利用上的,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让人看着真实点好,比如树根能适合哪样型的就做哪样,我做的一般不露出太大的人工雕凿的痕迹。”

鹊兰对他说的话有些不太懂的地方她就不便直截了当的深问,只是很随意地点着头应付的,通过和石锁这次暂短的对话鹊兰心理觉察到他的口气里总有些激动不安的情绪,说话的表情和那种闪闪烁烁的眼光好像是和从前判若俩人,鹊兰就知道邹二嫂准在他跟前说过自己的事,鹊兰认为他心里明明知道事情的原委就是抱着回避的态度,她只好接着他的话茬说话并压抑着情感上的微微的波动,对于他说出那些出乎她意料的话语鹊兰只好是仰起头来看着他轻笑的……

鹊兰离开石锁的精品店时石锁说晚上要请她上饭店和他的朋友一起吃饭的,鹊兰不愿在人多的酒场上抛头露面又惦念着春蝶就没有点头答应,鹊兰看出石锁在往出送她的眼光中流露出一丝依恋的神情,她脸上感到一阵阵发热的同时迈动的脚步都有些发软发飘,她开着车行驶在通往家乡的乡村路上时,眼睛盯着车窗外的景色心情开朗亢奋起来,公路两旁的田野上没有了生长的各种庄稼就显得很宽阔,田梗上黄白相间的草丛中仍然有些绿色透出了一股股如同春天般一样的生机,面临着入冬的季节最后迎风开放的野菊花的花瓣都凋零了,但被秋风抽干水气的老秧上仍有菊花结出的种子随风落地深入泥土等待来年秋天的另一个花期,路两边杨柳树上有风干的叶片脱落了依附的树枝一片连一片地往下飘落着,落在树头上的几只喜鹊正在扇动着翅膀张着嘴像是对着深秋发出一些感概的话语,鹊兰心里暗暗思量在春去秋来间自己总比从前变的有些成熟了,特别在这个秋季里她心里的感悟特别多,原来很忧郁的心情现在变得充实而又自信起来。

鹊兰今天下午回来的早就把自己的车用水清洗干静了,然后就在当院里从压水井往出压水洗衣服的,她在静心洗衣服的同时三姨手挎着一个柳条筐进了院子里,她看见鹊兰在洗衣服就说:“鹊兰,你在洗衣服,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你妈在屋吧?”

鹊兰直起身看着三姨笑着说:“三姨,我今天没活下午回来的就早,你上屋和我妈去说话吧!她和春蝶都在屋里的。”

鹊兰姨脸上笑着说:“我菜园子中的辣椒种多啦!我就给你们挎过一筐来,到冬天时做汤多吃点它身上就热乎,夏天总吃它就上火啦!”

鹊兰姨从鹊兰的跟前走过时鹊兰伸头一看她筐里的辣椒就说:“你种这样的辣椒是笨椒啊!它不像小红辣椒那样辣人,像这样咱们本地产的辣椒我爱吃。”

鹊兰妈可能看到鹊兰姨进了院里她就领着春蝶从屋里出来了说:“我在外屋的笸箩里正往出挑着云豆里的大粒沙子什么的,听见你进院了我就领着春蝶出来了,总挑眼睛也累疼的受不了,你来了咱们正好在院子里说会话。”

鹊兰姨把柳条筐放在了地下说:“我这两天把鸡棚里的肉鸡全处理啦!这茬鸡算是收回成本有富余啦!没有那么多睁开眼就张嘴叫唤的肉鸡现在就轻闲多了,家里打场都是柳枝她爸一个人的事,我高兴时上场院里通通手,不高兴时就按家串串说会话啦!”

鹊兰妈说:“你不供学生什么的也比从前受累少了,柳枝给你打手机来吗?”

鹊兰姨用手拽过一个马扎座在上边说:“来啦!她说是给一个单位里跑业务,就是往出推销货物很多,具体的我没问,听她说工钱不到两仟,一开始干够她吃用的就得啦!鹊堂他打过电话来吗?”

鹊兰妈也座在了一个四方小凳子上说:“这些日子也总来电话的,也打听家里的一些细情来,说是他媳妇也怀上了,冷冬数九的不回来,等过年他们那边天热时两人抱着孩子回来避署的。”

鹊兰在一旁洗着衣服听着母亲和三姨大声说话的,春蝶跑了过来蹲在鹊兰的大洗衣盆前把手伸进了水里往出撩水的,鹊兰就停下了手里的活汁抱起春蝶说:“你别这样老玩水的,妈抱着你和你姨姥说话去,我正好想直会腰喘喘气。”

春蝶用沾着冷水的的小手往她脸上撩上了冷冷的水珠,这下把鹊兰惊吓的一机灵,春蝶却在她的怀里嘎嘎地笑了起来,这种甜蜜的笑声让鹊兰的内心感受到了幸福和充实,她从她脸上那种温暖和开怀的笑声里看出春蝶心理上的一种满足,同时她的心里掠过了一丝淡淡的愁绪。她就把春蝶抱在了三姨和母亲跟前很随意地找个马扎座下想和三姨说一会话的,这样她能排解一些缭绕在内心的孤独和寂寞。

鹊兰姨看了一眼贴靠在鹊兰身边的春蝶对鹊兰妈说:“姐,你现在成了一个全科人啦!现在能哄着外孙女玩,过年说不准又能哄着孙子玩啦!”

鹊兰妈眼睛半眯着看着春蝶说:“也就那么回事吧!到什么时候外男外女也是人家的,心疼也是白心疼,别看我现在拿春蝶当眼珠子一样看待,等我到老那天能指上她号和指不上她的号也两说着。你就记着吧!到什么时候孙男侄女是有自己骨血,就是小时对他们怎么样大了也是主动往前贴乎的,有个危难之时说什么也会上前的,指着外男外女的就是有一搭无一搭吧!”

鹊兰听了母亲说这番很片面的话语就觉得全身不自在起来了,她想给母亲纠正和反驳几句有三姨在场真的没法说出口,她只能叹了一口气用缓和的口气对母亲说:“妈,你说这些不全对,现在咱们真不知道自已往后在哪棵树下歇荫凉的,现在你这样对春蝶好,她往后长不长心是她的自个的事了,你到老了躺在炕上不能动弹时,她要有心的话怎么着都要给你喂饭倒水的,要是没长心就算她忘恩了,春蝶你说对不?”

依靠在鹊兰怀里的春蝶可能意识到了这些话语和她有关的,她眼睛看着鹊兰妈嘴角动了动有点要哭的意思,鹊兰姨从她穿着的那件花格褂子的斜兜中掏出一个红朴朴的沙果上前递给春蝶手里说:“你还有点懂事啦!我们没说你不对的,给你尝尝我们家树上的沙果,不和那天我给你的那样酸,现在吃着又面又有糖心啦!”

春蝶有点不好意思接还背过脸去,鹊兰对春蝶说:“春蝶听话,你这样的就是对你姨姥不礼貌,你就接过来不吃拿着,哪会想吃哪会吃的。”

春蝶这才勉勉强强地把这个沙果接到手了,就在这时刘婶迈着急促的步子走到院里来了,她老远地就打招呼说:“我在门外就听见你们几个在院里说话的,我还当你们说啥大事的,进院里一看你们是在哄春蝶玩。”

鹊兰妈脸上露出笑容对刘婶说:“有什么大事啊!天下大事用不着咱们操心,也就是说点柴米油盐鸡毛蒜皮这些过日子的小事,现在把咱们家里这本难念的经念好也就算傻好傻好的。”

刘婶走上月台笑着说:“也是的,咱们天生就不是管大事的人啊!就说眼现实吧!有槐树这半大小伙子在家帮我打场我轻快多了,我还有点闲空走出院子和左邻右舍的说说话散散心的。”

鹊兰姨说:“槐树变成大小伙子啦!他和鹊堂上差下差就差一岁的,鹊堂要是前些年正干,在咱家门口搞中对象早结婚了,孩子都要比鹊兰的这个春蝶高啦!再说鹊兰和你们家槐树是从一个学校门出来的,看看你们家槐树,再看看鹊兰……”

鹊兰看着三姨脸上那种不屑一顾的说话神情心里就多出了一些不自在,鹊兰觉得三姨脸上那种灿烂的笑容都是对自己的讥讽和挖苦,她就强行打断三姨的话说:“三姨,你们说你们的话,我接着去洗衣服去,我这样的听你一说话真的插不上言。”

鹊兰妈张着手对倚在鹊兰怀里的春蝶说:“春蝶,来找姥玩来,让你妈接着揉她的那堆衣服去,省得她在这听我们说话什么的总挑眼抹剌。”

春蝶很听话的跑到鹊兰妈跟前玩去了,鹊兰起身走的的同时刘婶笑着说:“我那次来你们家串门,都看着鹊兰都干这干哪的不着闲。也是的,搭上她白天总在外边跑车,看见她在家的时候很少的。”

鹊兰妈说:“她也不老也不小的,就要手脚勤快多做点活的,现在咱们家里和外头的活都有一大堆,不往前赶落着干也不行,稍微紧紧手就把该干的活干完了,懒一点就闹的什么也不是什么了?”

鹊兰姨对刘婶说:“我姐说的对啦!别看鹊兰不爱听我说话,但我心里想说的话我就是想说出来,现在这个家鹊兰不出头就是不行啦!鹊堂不在家她就没有一点靠山。我姐又整天哄着这个春蝶脱不开身。就算鹊堂出去奔他岳父门口去啦!究竟是省心不省心咱们并不知道。鹊兰就在咱们眼皮底下,她抬手动脚的咱们都能看到,看着她有不对的地方就要勤说着她点,省得她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再办出错事啦!”

刘婶笑起来说:“我们邻邻居居住着,我知道鹊兰现在身上没有太大的毛病,这一年多我看她很稳重的。也是的,你经常上这串串门对,家里有个大事小事的还能商量商量,现在就是再近的亲戚不常走动就跟不是亲戚一样了,不走动时间长了都不知从那论起来的亲戚,到那时谁都找不到谁家的大门,是亲戚就要常走动点好。”

鹊兰姨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又不如你住的对门啦!我和你比上这来要多走几步道的,你们俩家离的最近便,更要相互照应,鹊兰的事你比我还知道,应该说从她回来这两年还算是挺要钢要志,她总在娘家呆着不是法,这没着没落的……”

鹊兰从心里讲就是不爱听三姨说话的,她手里就端着投过衣服的水往月台下倒着,她没注意水泼到了正在月台墙跟上站立的一只柴鸡身上了,这柴鸡嘎嘎叫着煽起翅膀就在院里飞跑起来,鹊兰看着这只惊惶失措的鸡不仅开怀大笑起来,鹊兰姨看着她说:“我说不错啦!鹊兰总是心不在肝(焉),她泼点水还泼到鸡身上,让我怎么说她好啦!”

鹊兰姨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槐树就进到了院里,他的穿着没有哪天穿着的干静得体,穿着一身灰色类似工作服的衣服头上还卡着一顶类似草原牧人戴的卷檐帽,他真的要换上一身牛仔装就更显得威武彪悍些,可现在他原本很亮堂的脸宠现在却显得灰头土脸的没有平时他穿休闲装那样神气十足,鹊兰端着大洗衣盆不仅笑着对槐树说:“你来了,从你回来上迈我们家大门坎还是头一次吧?你准是在场院里干活来吧?。”

槐树迈着大步走到了月台上说:“我在场院里打场的,我想回屋喝水去的忘了拿钥匙,我知我妈在你们家串门的,我这就上这来的。”

鹊兰说:“我猜对了吧?要不差这样你不会登我们家门的。”

槐树说:“这你可猜错了,我来好几趟了,只是我来那几次你都没在家。”

刘婶说:“那你就在鹊兰的压水井那喝口得了,我在这说会话一会就回家做饭去,你在这歇会说会话,一会再上场院里收拾收拾,就等着回家吃晚饭的。”

槐树走到压水井旁蹲在地下弯身趴在水桶跟前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鹊兰在旁边说:“看你这样的喝点水真费劲,旁边有水舀子你不用,还费劲趴在地下跟牛一样喝水的。”

槐树喝完水直起身用手背擦拭着嘴角上沾挂的水珠说:“还是这么喝水痛快,我小时念书时这么喝水喝惯了,从井里新压上的凉水喝在肚子里特别凉快,这比在外边花钱买的矿泉水实惠多了,我天热时去外边逛景时,就管喝矿泉水这一项开销一天就花个十元二十块,这要和咱们家比,够一个壮劳力半天挣的工钱了。喝出那味怎么都赶不上这从井底新压出的好喝,在咱家呆着就是有一样好,喝水和吃饭是最便宜的,其它的不用细说就和外边差远了……”

鹊兰看着他宽宽额头上留下的汗道子和刚说的这些话语心里就知道他不是一个讲究细节的人,只不过他在言谈中语气大的有时让人听不下去,有些华而不实的话语可能是他从外面的世界现学来的,只是他自己说着话意识不到这点但让周围的人听起来却是漏洞百出,鹊兰不想接他话茬说话只是低头一笑的。

鹊兰姨说:“槐树就是见过世面啦!听着还真是那么回事。听你说话你在家里干活认为有点屈才啦!你打完场还出去不?”

刘婶笑着说:“他的心跟长了翅膀的蜂子一样总想往外飞,我总和他说咱们的家乡终归是他家,他现在想外出,我让他答应帮我打完声。也是的,他都在外面干这么多年了,今年就让他在家歇一冬,要是搞中对象更好,搞不中对象过年开春该怎么着再说。”

槐树说:“这要不差快到冬天了,我还是想着要学养蜂的。就是冬天去不了,过年开春我还是要去。”

鹊兰姨说:“听说你还铁了心似的想养蜂?养这带翅膀的不怕它飞跑了?我可让蜂子把我蛰怕啦!一提它我都后怕。你一个大小伙子干点啥都行,可别养蜂子啦!我听说有个城市里有一家养殖公司,传门往出卖雁鹅的小雏,这公司是挣钱了,养雁鹅的可赔啦!你们猜怎么着?听说那燕鹅是天上飞的大雁和咱家笨鹅杂交的种,等把这鹅养的翅膀硬棒了,一个个都扑愣愣扑愣愣飞上天啦……”

鹊兰姨的话把大伙笑的都没有正行了,槐树笑过后半天没有言语,只是很随便地座在房檐下的地基台了上抽起烟来,刘婶笑着对槐树说:“不光我一个人说你养蜂不行吧?你在咱们跟前问问,谁都不会赞成的,你听鹊兰姨把笑话都给你说出来了。”

鹊兰妈对刘婶说:“说什么他也是个想法。你们家槐树和鹊兰也就差那么一两岁,说什么都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上了,婚姻大事也算是人这一辈子的大事,我看眼前的事比往后的事重要。”

鹊兰心里暗暗埋怨母亲不该把自己和槐树联系在一起的,可是槐树平素不轻易不来串门的,她就停止了洗衣服想和槐树说几句话的,可是她只和槐树很随便地说了几句话就觉得很不融洽,鹊兰看出了他的眼神游离而不专注还总爱和鹊兰姨搭话,鹊兰心想自己和他又是同龄又是近邻可就是说不到一块去,说不到一块就是各自的思想不一致,鹊兰心里暗想本来是天天能见到面的人,心里的距离却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