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月华殿。东宫太子府。书房。
“回太子,情况有变,娘娘被人劫走了。”似乎是感觉到西楼月的怒,那声音,越来越小。
书房里,一时间静寂无声。只余两个人的呼吸。
哗啦一声,整个书案上的奏折被西楼月的大手一挥全部落在了地上。地上,一时间落满了奏折本章。而再往下,那个跪着的人瞬间秉了呼吸,紧张的听着太子西楼月对自己的宣判。
“你,你……”
气极愤极,一时之间似乎是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前走两步,右手直指下面跪立之人:“本宫不是千叮嘱万交待,定要万无一失的么?你这差事,便是这样当的?现下,你到是给我说说,这差事是怎么当的都。”这一翻话,竟是连那本宫的自称都省去了。看来,这太子正在处于十二分的震怒之中。
下面跪着的那位心中冤枉,口中不敢言,却又有着诸般的委屈。面上自然而然的就便显现出几许神色。而西楼月盛怒中犹未漏掉这一点,强压了一团火,冷哼一声:“说吧。你最好给本宫解释清楚,这事布置的如此机密周全,所知更是无几。倒是哪里出了错?”
“回太子,本来是一切安排妥当的。可是,半路,娘娘被狂歌惊魂所劫。”
哎,这年头,真是下人不好当,尤其是这陪王伴驾的事。跪地下的那名黑衣人后悔不及。
想想他这么一个影卫队长,想当初自己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一个角色,打不过时最起码还可以跑,乐得逍遥又自在。自己是傻了还是怎的?没事好端端跑来什么皇宫,受人支配不说,动不动还要小心着自己的脑袋,一步错,步步错呵。当初,若不是输了那个小丫头一步,又何至于让自己受困于这个皇宫?
——只是,现下这个丫头遇险,自己该不该趁机溜走?还是暗中助上她一助?
跪在地下的那影卫队长正在暗自转着心思,西楼月已是悠然色变,倒抽一口气:“武林中的那个狂歌惊魂?你确定?”
“回太子,正是他。卑侄学艺不精,不敌。”
这句话,可是影卫长咬着牙说出来的。让一个好胜的武林中人承认别人比自己强,那可是有一定的难度的。只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不得不说。只因,他面对着的是迟国的下代君王,当今太子——西楼月。
“罢了,罢了……”
一阵的沉默过后,书房中响起西楼月无奈的音,“娘娘那边暂时你先先管了,本宫自会安排。至于你,先下去休息吧。”“太子……”影卫长想说些什么,可是——
西楼月一挥手,打断了他的声音:“那么,就这样吧。”
影卫长退了下去。书房中,只呆立着西楼月那无力、疲软的身躯以及一脸悲哀的神色:“惜儿……惜儿……”
正午。太阳暖暖的拂照在天地间,令人有着想睡上一觉的困乏感。
“西楼月。你给我出来。”
“二皇子,二皇子。您不能进去,太子爷正在休息。二皇子,您,您留步……”
书房外,传来西楼春大喊的声音,以及小太监为难的阻拦声音。
一阵的嘈杂声自外传来。西楼月嘴角勾起,面上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可是在期待着西楼春的前来呢。西楼月端坐正中,不动,也不语。他在等着西楼春,他知道,以外面的小太监是绝对挡不住西楼春的脚步的。
——门,匡当一声被人由外踹开,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入眼处,西楼春一袭白衣,衣袂飘飘,宛若神祗般的立在那里,这时的西楼春,神色淡然却又高不可攀,给人一种可远观而不可孰玩焉的神圣感。
“皇弟,你的礼貌哪里去了?本宫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简简单单的话,平淡无常的语调。只是,仔细听却又有着与平常说不出的不同。
“哼哼……”西楼春毫无形象的递上一个白眼外加冷颜。
这时,高高在坐的西楼月仅是看了眼西楼春,一个眼色,后面的小太监已然全部撤走。
“说吧,找皇兄所为何事?这么大吵大嚷的,一点形象都没了。”
这语调,竟似哥哥在责备调皮的弟弟又犯了错般的无辜。这个太子,何时练就的这般好本龄?只是,西楼春已然顾不得去注意其他,开口便是直达目的:“皇兄,若惜去了哪里。”
对面,西楼月脸色一沉,强压下心中那股不快,只是,语气仍是悠的下降:“皇弟,注意你的用词,那是你皇嫂。”
“哈哈”西楼春大笑连连,“皇兄,你也知她是皇嫂么?那么,我请问你,你可当她是你的妻?你可当她是你心中人?更甚尔,你可当她是迟国的太子妃?”
“皇弟。你……我……”几个请问,把西楼月震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该回些什么好。“哼,你什么?我什么?你到是给我回答啊。”西楼春步步紧逼。
半响……
西楼月的面色已是由白转红,同红转青。而后,又转白。终于——
恼羞成怒下,啪的一拍书案,“皇弟,你管好自己就成了。本宫的家事,还论不到别人干涉。”
“哼哼,是啊。堂堂的太子为了巩固势力,设计自己的正妃。堂堂的太子,为防止妃子坐大,自编自演那么精彩的一场戏。堂堂的太子,为了取得外戚权力,不惜设计自己的正妃遇劫出宫。哈哈……“西楼春的笑声未停,冷音又起:“哼哼,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中。半道杀出个狂歌。看来,这场戏,相当的精彩,相当的有味呵。你说,是么,皇兄。”
——你说,是么。皇兄。
随着这句闲闲淡淡的问句结束,西楼春的神色已然转为一脸屑状。反观西楼月,倒是恢复了正常。一脸自信的王者之气展露无遗:“即然皇弟全都知道了,又打算怎样呢?本宫的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万里江山尽在本宫的掌握之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本宫决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放弃。哪怕,那个人是若惜。”
“那么,你把若惜当成什么?手段?目的?”西楼春一脸的悲哀,语气不胜唏嘘的一语中的。
“本宫把她当作什么?她是本宫正妃,他日的国母,这些,还不够么?”
我给她一个女子天下的至尊称号,至富至贵的生活。一个女子,要的,大抵就是这些了吧。这样的大富大贵,贵极宠极,与本宫共享这万里江山,惜儿,本宫对你,至尊若此,该够了了吧。
“那么,江山与美人,不能两全时,皇兄舍谁取谁?”
西楼春的声音已然冷静下来,淡淡的却是坚定的直直问中西楼月心底。
“哼,本宫贵为迟国储君,未来的九五之尊,还有什么不能两全的?”
——霸道、绝对的霸道。只是,世事真的能够两全么?
哎,单凭这一句,皇兄,你便得不到若惜。你以为,爱一个人,便是这般的容易么?你以为,若惜求的,便也是这世间俗物么?你以为,若惜便也合该是那红尘浊世中的凡人凡心么?
——她不是呵。皇兄。她是独一无二的若惜呵。
假若,你给不了她幸福,那么,皇兄,别怪我。我绝对不能看着你来伤害她。为了她,我宁愿舍了这天大的富贵。为了她,我宁可抛了所有。只为,换得她一身的轻松自在与欢乐。
——皇兄,假若你给不了她快乐,那么,别怪我。
这话,是西楼春潇湘转身时留给西楼春的最后一句。那个转身,是那般的决绝,那话,是那样的坚定。西楼月知道,这是西楼春对他所下的战书。他也知道,西楼春一定会不负平生所学,但是,对于这场美人之争,他西楼月却也是誓在必得,不是么?先不论动心与否,若惜本就是他的正妃,不是么?
惜儿,我就不信,当你面对这样一份天大的富贵时,当你面对这天下女子至尊至贵的称号时,你会舍了它而去,谁能够真正舍了这无上的尊荣挥一挥手便潇洒转身而去呢。这天下女子削尖了脑袋想挤上来的称号,我可偏就不相信有人能够做到。惜儿,你也做不到的,是吧。
彻底无语中。这西楼月,不愧是未来储君。端的是……
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高高在上,自以为是。整个一自大狂了。
——你说,他除了输,还有什么路可走?只是,西楼月什么时侯竟变成如斯类人了?
难道说,在权势面前、在这皇位面前,每一个人的定力都是如此的不堪?还是,这西楼月本身便是如此一个人物?而之前的种种,温然也好,有礼有罢,不过只是某个过程的一个铺垫?只是,不管怎样,在感情这场战争中,西楼月已然败式已呈,再无更改的机会了。
——输了。没了。西楼月。
正如西楼春所言,单凭你的这份自以为是,你的输,已是无力回天。
东宫太子府。月华殿。太子书房内。
“太子,您真的确定要如此做?”
仍旧是那名影卫长。今日的他终于提心吊胆的略微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疑问。只是——
“怎么,本宫的决定何时论到你们来置疑了?”冷冷一晒,眼睛似眯非眯的射向那地下之人。
“卑侄不敢。”
“哼,谅你们也不敢。还不退下?”
“是。卑侄告退。”
…………
“慢着。”
走一半的人影又乖乖退回:“太子还有何吩咐?”
“这事如若出得半点差错,你们提头来见。”
绝对的阴严、冷冽。一抹凌烈的杀气自太子周围涌现,骇得那地下跪立之人冷颤直起。
这个太子爷,真不是人侍候的。可是,自己不是就在乖乖的侍候着的?
呃。无语中……
“是。卑侄谨遵太子教诲。一定把这事办得……”
办得什么?当然便是人不知鬼不觉了。这有些话,不必完全说出。意思到了,当事人明了,也就十成十了。而眼下,这两人,虽说一个贵为太子,一个官小职微,但有些事,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便达到协议了。这个世间,便是这般的妙不可言。
凤府。一灯如豆。凤夫人正自灯下暗自垂泪中。
莫名的,女儿不见了。去哪里要人?天家?她敢么?别说去要人,就连见上那些人一面,都是着实有些困难。夫君,那个戎马一生,从未吃过败仗的夫君,竟然败势而归。而现在更是不知身在何处。这一连串的打击,一帆风顺的她终于再也撑不起。这几日,身子,一日比一日的沉重。吃药,看大夫。每个人都说郁火上升,心结难解,气闷于心,非药以解,唯自己心胸开阔也。
——这话,她自己也知啊。可是……
只是,女儿与夫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她怎么能够想的开?换了谁,谁又能够想的开?
“夫人。小姐与将军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夜深了。您还是先休息吧。”忠心的侍女殷勤的劝着。
哎,富有富的烦,贫有贫的悲呵。将军失踪,小姐不见,生不见人,死又不见尸,眼看着这贵极一时的凤府便将要落得个凄凉收场。单单留下了这娇弱的女主人,这下,往后该如何是好。侍女在心里暗暗的为夫人着急,却又不能说出。只能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劝着。
是了,睡吧。明天,还要继续打探消息呢。凤夫人自己安慰着自己。一个深呼吸,她把自己强制性的送进了梦乡。只是,这时的她根本不知道,明日,更大的风波、更大的心痛还在后头等着她……
大清早。没有男主人的凤府仿佛没有生机的植物,整个府祗焉焉的,全然没有一丝的朝气。下人们似乎也感应到女主人的心烦,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自己份内之事,偶尔角落处三个一伙两个一群的围在一起私语者。内容不外乎便是当今外面最流行的两个话题——凤大将军与太子妃的下落。
“你们说,大将军还活着吗?”
一个仆人小心翼翼抛出那个大家心中最为关切的话题。一时间,众说纷纭。
“凤将军英勇无敌,肯定还活着。”一个仆人充满敬佩的回着。
“那可说不定,这战场上呵,刀枪无声,一个不当心,可就……”
这话,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大家一时间却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是呵,战场上,刀枪无眼。这乱世之中,战争一场接着一场,生死不明的人多了去了。想到这,大家谁都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是,他是将军呵,难不成,真的便这样没了?
“都不想活了是不?”
突然的,远远传来一声男子的大喝。这声音,放眼望去,呃。是凤府李大总管陪着凤夫人路过这里。这下,人们傻了,谁还敢再待在这里?转眼间,大家伙互看两眼,个个比兔子都溜得快,各忙各的去了。而凤夫人,却是呆呆的立在地下再也迈不了一步了。
“夫人……夫人,您,您可别听那些小子们乱嚼舌根。将军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说罢这些,又看了一眼凤夫人的脸色,似是为刚才那一帮小子在求情般的接着道:“他们,他们也是关心将军,一时担忧又不知该怎么做才会这么乱说的。”
“嗯,什么?杨伯,你在和我说话吗?”凤夫人回神,却是答非所问。
哎……
五十多岁的杨管家长叹一声,“夫人,您得保重自己啊。这个家,目前还得需靠您撑着。”
“杨伯。你累不?我怎么觉得越来越累了?”
凤夫人依旧的答非所问,似自语,却又似说给身旁的杨伯听。哀凄的神色,悲凉的语调,竟然是那般的让人心神不宁,好似在预示着什么似的。令杨管家一时间心也跟着慌了起来。
“夫人,您,您可要千万保重啊。”
这会的夫人,神色是那样的绝望,背影是那般的孤独与单薄。这是一个不好的感觉呵。杨伯痛心的想着。他是在凤府自小长大的人,凤府便是他的家。而凤将军与若惜,差不多便是在他的看护下长大、成人。现如今,两个生死不明,而家里的这个,又是这般的模样,杨伯的心,痛呵。莫非,这是天要亡凤府不成?
——可是,凤府何甘?将军何甘?而他的小小姐,又是何等的无辜呵。
老管家正在这里自艾自怨,猛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大门传来。眉一皱,不由的火上心头。这群兔崽子们。想平日将军对他们也不薄,而今,凤府落难,便都是这般的懒散回报了么?看来,自己平日里对他们是太好了。
脸一抬,双眼直迎向来人,便待看清是谁后好生的骂上一通。只是,那个人脸上的慌急让老管家忘了想训话的心思。再看那老远跑来的下人,看到管家的身影已是急急的喊了起来:“杨总管,杨总管,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眉一沉,杨管家冷脸:“什么事这般大呼小叫的?没看到夫人在一旁?”
——呃?夫人也在哦。只是,这事能给夫人知道吗?
一旁急急跑来的下人挤眉弄眼的向着杨大总管使眼色。在凤府一看尽下人间心思的杨总管自然懂得其中之意。只是,仍旧有些不快。什么事情不能够当着夫人之面言说?还要把夫人支开隐着藏着?可是,在那人一个劲的示意之下,杨总管心想,罢了,反正夫人也没那么多的心思去管这些烦事,还不如让夫人多养养神。
想到这,向着凤夫人轻声道:“夫人,您先歇着,老奴去处理点事。”“杨伯你去忙吧。别管我。我自己会注意的。”凤夫人一点头,轻声应着。交待了身旁跟着的大丫头,杨管家转身离去。
身后,紧跟着刚才急跑上来的小厮。看看,已经是远离了大院,杨管家止了步:“说吧,我到是要看看什么天大的事还需离了夫人才能说?”
“杨,杨管家。”小厮尴尬着开了口,似乎在考虑着怎么一个说法般的迟迟疑疑的道着,“门口来了两名女子。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把事情说完。”杨管家不由的动了气,这些个家伙,看来真是不管不成了。
“她们……她们……自称是凤府夫人与小姐……”
小厮挠着头,一口气把这话回完,神色不由的轻松多了。抬头,看着杨管家,单等着他老人家的指示呢。“胡闹。夫人在家,哪来的第二个夫人?况且,咱家小姐贵为太子妃,你又不是不知。赶了出去便是。这等胡闹的事还需来回?”
“可是,杨管家。赶不得啊。”小厮苦着脸为难的再次回着。
这么简单明了的事情他也知道呵,假若只是这么容易,别说是两个,就是三个四个他也给哄出去了。可是,难就难在这来的两个人,身上有着绝对的证据啊。赶?谁敢啊。这万一,万一真的是将军在外面的夫人与小姐找上门,那他以后还活不活啊?
“为什么赶不得?将军府是白养了你们不成?连两个弱女子都挡不了?”杨管家听到这,已经是开口骂了起来。这些个孩子,不骂不管不成啊,总是偷懒成性的。
“呃,那个……”小厮一脸为难的央求着,“杨管家,杨伯伯,这事,还非您不可了。得,还是请您老移驾到前门去看看吧。”“哼,等事情处理好了我一个个剥了你们的皮。”
老管家不再多言,转身便向前门走去。他到是要去看看,这门口的两个女子,倒是怎样的三头门臂,竟连这看门的几个小厮都赶不了,撵不得。而紧跟其后的小厮呢?却在心里嘀咕,哼哼,杨管家,杨伯伯。假若您等会看到那东西,您若是还再开口说要赶人的话,那么,小的才是真正佩服您老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