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诺惟流血流汗奋战在搏击台上的时候,莫傲骨也不轻松。他不是嗜酒如命的人,偏偏孙丹邱和邵讼都很爱喝酒,这让莫傲骨很伤脑筋。他有许多次强撑着喝完了,回到监室都要呕吐半天。但除了喝酒外,他暂时找不到和邵讼接触的机会。
邵讼是孙丹邱的远房表弟,却不像孙丹邱那样白净,他很有几分少数民族的样子,皮肤黝黑,右脚因为小儿麻痹症,落下病根,走路的时候有些跛。
这一天,三人又照例聚在食堂的包厢喝酒,孙丹邱的心情很好,他的病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他斟满一杯酒,递给莫傲骨:“感谢你啊,要不我得愁死了。”
莫傲骨接过酒杯:“那是你福气大,一般人,就算我来治也未必好得这么快呢。”
孙丹邱一饮而尽,然后说:“真够难受的!你知道我憋多久了吗?”
邵讼和莫傲骨会意地笑了起来。
孙丹邱看着莫傲骨的笑脸,忽然问道:“老莫,你是不是跟你屋那小子有啥渊源?”
莫傲骨大吃一惊,他立刻皱起眉头:“啥意思?”
孙丹邱皮笑肉不笑的说:“我看你俩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啊!”
话音刚落,莫傲骨立刻放下酒杯,站了起来,“你这不是恶心我吗?我可是地道的俄罗斯族人!他是个什么鬼东西?”
邵讼赶紧打圆场说:“老莫,别胡嚷嚷,丹哥也就是随口一说。再说你俩眼睛确实像啊。”
莫傲骨坐了下来,但脸上仍然有些忿忿:“那小子太猥琐了,我真不喜欢他,别把我跟他扯在一起。”
孙丹邱笑了起来:“没关系就好,实话说,我也很讨厌那家伙。”
邵讼看气氛有点尴尬,便望了一眼窗外:“天快黑了,丹哥,要不要今天出去放松下?”
孙丹邱看向莫傲骨,眼神里充满疑虑。
莫傲骨内心狂喜,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客随主便。”
孙丹邱还有点不放心:“你之前不是说治疗期间要严格控制那啥吗?”
莫傲骨说:“你这不是差不多都好了么。按说治疗期间还不能喝酒呢,我看你也没听我的建议啊。”
孙丹邱不以为然:“不让随便碰女人,还不让喝酒,那怎么活啊。”
莫傲骨摸了摸下巴:“不瞒两位,其实我也很久没开荤了,实在是怕到时候扛不住啊。”
孙丹邱哈哈大笑:“你怕一秒缴械?这都不是事,花钱你就是大爷,别人还敢笑你?我带去的人,他们敢笑,我让他们以后生意都做不了!”
莫傲骨看他已有几分醉意,便点点头:“那太好了,你都这么说了,我再客气就是不识抬举了。”
但是莫傲骨怎么也没想到,孙丹邱换了便服后,竟会带他和邵讼来了这里。
莫傲骨感慨万千,自己坐了十九年大牢,第一次走出阴阳关,看见外面的世界,竟是在韩城的酒吧一条街。他呼吸着带有香水和烟酒混合气味的空气,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孙丹邱在一家门口挂着大大的“honey”招牌的酒吧门口,停了下来。他转头对二人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就这儿吧。”
一进门,一个穿着黑色亮片裙子的女人就迎了上来:“哟,孙总,好久不见!”那女人前胸掩得严严实实,后背却全都露了出来,烈焰红唇的样子,十分艳丽。莫傲骨仔细观察了下,估计她有四十多岁了,但保养得好,乍一看犹如二十四五岁。
“心心。”孙丹邱看起来和她关系很好的样子。两人抱在一起,只见那个叫心心的女人在孙丹邱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逗的孙丹邱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孙丹邱转身指了一下邵讼,“我弟,心心还记得吧。”
心心笑眯眯地说:“当然啦,我还记得他每次来都只找小海的,对不?”
就算邵讼的皮肤比较黑,莫傲骨也能看出他的脸红了。邵讼嘟哝着说:“心姐,你就爱开玩笑。”心心撅起红唇:“好,算我开玩笑,那你今天来,要不要找别人?”
邵讼支支吾吾的,一下子回答不出来。
孙丹邱大笑了起来:“心心,你就别逗他了,快叫小海出来啊。”
心心娇滴滴地说:“小海有事呢,要不你先等会吧。”说着又亲热地靠在孙丹邱身上:“孙总,最近我们这儿又来了一些新人,你要不要看看呢?”
孙丹邱一听是新人,眼睛就亮了,他冲邵讼和莫傲骨摆摆手:“你俩随意啊,挂我的单。”
心心注意到莫傲骨,便冲他一笑:“这位先生是头一次来嘛。”
莫傲骨笑了笑,看着邵讼,没有说话。邵讼想了想:“我要等人,你先上去?”
莫傲骨说:“我陪你一起等会吧,一会儿再上去也来得及。”
孙丹邱拍了一下莫傲骨的肩膀,小声说:“时间还多,放宽心玩。”说着又冲邵讼眨眨眼,搂着心心上楼了。
邵讼领着莫傲骨,找了个地方坐下,两人要了点啤酒,一面喝,一面听着音乐。
莫傲骨看邵讼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要不要去催一下?”
邵讼的神情有点黯然:“不用了,她能见我,我就很高兴了。”
莫傲骨见他闷闷不乐,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陪他喝酒。
邵讼喝了两瓶啤酒后,突然问:“老莫,你结过婚吗?”
莫傲骨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本能地答道:“嗯。”
邵讼又问:“那你媳妇呢?这么多年你都不想她?”
莫傲骨苦笑了一下,家族使命和多年的恩怨纠葛,似乎让他忘记了个人的感情。他出神地看着酒吧舞池中的人群,缓缓说:“怎么会不想?只是,想也没用。”
邵讼喃喃自语:“是啊,想也没用。”
莫傲骨试探地问:“你很喜欢这位小海姑娘?”
邵讼苦着脸:“喜欢也白搭,咱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莫傲骨没有想到邵讼竟会有这么细腻自卑的一面,十分吃惊:“那她知道你喜欢她么?”
“怎么不知道?进去前我就喜欢她,每个礼拜都来看她,但凡过节什么的,送花送名牌一样不落。她喜欢收集钥匙链,我去哪儿看到新款的钥匙链,都会买了送她。我进去后,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了,但也至少一个月来看她一次。我来这儿只找她,连心姐都知道。”
莫傲骨摇摇头:“我问你,你跟小海说过你喜欢她吗?”
邵讼说:“我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谁看不出来啊,还用直说吗?”
莫傲骨微微一笑:“兄弟,不是我说你。像你这样的人,怕是不只一个。”
邵讼一听,脸色都变了:“你什么意思?”
莫傲骨说:“别着急,你听我说。你认识小海姑娘好几年了吧,我要是没猜错,她应该很受欢迎。”
邵讼没有说话,点了一根烟,半天,才说:“那又怎样?”
莫傲骨答道:“你送花,送名牌,别人也会。你觉得自己的付出能感动别人,其实,感动的只有你自己。话不中听,但是,兄弟,我算是过来人,真心劝你一句:这里的姑娘,见识过的男人,比你我都多。感情,对你我是必需品,对她们,是装饰品。”
邵讼虽然气愤难平,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狠狠地抽着烟。
莫傲骨又说:“你要是信得过我,那我就帮你去探探她。”
邵讼问:“怎么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让她说真话。”
说完,莫傲骨又赶忙补了一句,“放心,不会动她。”
邵讼十分狐疑地看着莫傲骨,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莫傲骨摊开手:“你也可以自己直接去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要跟你好?”
邵讼将剩下的啤酒一股脑喝完,然后将酒瓶咚地一声放在桌上。他盯着酒瓶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又垂下了头:“不行,我不敢,我怕她拒绝我。”
这时,楼上有了动静,邵讼紧张地站起来。
果然是小海挽着一位客人走了下来,小海个子很高,胸脯高高地鼓着,十分健美丰满。她看到了邵讼,冲他点头一笑,露出一对小酒窝。
莫傲骨小声问:“这就是你那心上人?”
邵讼红着脸点点头,竟像个十六七岁的小男生。
莫傲骨压低声音说:“让我试试吧。”
邵讼犹豫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你别说太重了,留神吓着她。”
莫傲骨笑了笑:“你不是有她电话号码么,要是不放心,一会儿你打电话问她呗。”
说完,莫傲骨叫住了正准备上楼的小海。
小海看到叫她的不是邵讼而是莫傲骨,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莫傲骨拍拍邵讼:“放心吧。”说着让小海带路,一步步上了二楼。
小海一进房间,就说:“能不能让我先冲个澡?今天出汗有点多。”
莫傲骨拉好窗帘,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用洗澡,你过来,坐我面前。”
小海懒洋洋地走过来坐下,正好和莫傲骨面对面。
莫傲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真是个漂亮的姑娘,难怪邵讼为她神魂颠倒。
小海看莫傲骨没有说话,便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莫傲骨会意地主动为她点上火。
小海吸了一口烟,吐了个烟圈,然后慢悠悠地说:“先生,我看你不像是常来这种地方的人。”
莫傲骨不动声色:“那你看我像是常去什么地方的人?”
小海打量了一下莫傲骨:“我看不出来。说实话,看你的衣服不像有钱人,但言谈又不像没钱的人。”
莫傲骨挑了挑眉:“如果我说我是有钱人,你信吗?”
小海当他是开玩笑,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来honey消费的,没有穷人吧。”
“我不是来消费的,我是来找你办事的。”
“办事?”小海挑逗地看了莫傲骨一眼,“先生说的好斯文啊。”
莫傲骨平静地说:“我只需要你做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你照办了,我会付给你一大笔钱。”
小海坐直身子:“你需要我做什么?”
“离开邵讼。”
小海愣了一下,“我跟他本来就没在一起啊。”
莫傲骨摇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让你离开他,是说让你离开他的视线。”
小海的脸色刷地变白了:“你是说要我离开韩城?”
莫傲骨说:“不仅如此,我要你走的越远越好,而且要换掉手机号码,以及一切邵讼能找到你的联系方式。”
小海怔怔地看着莫傲骨:“是他要你来的?”
“不是。他巴不得将你娶回家,当成菩萨供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因为邵讼是个好男人,我不想你害了他。”
小海听到这话,顿时呆住了。她拿着香烟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我知道自己做的工作,不用你赶,我压根就没想过跟邵讼在一起。”
“所以,如果你不是做这工作的,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
小海咬住嘴唇,眼圈都红了:“先生,我虽然不是什么好女人,但我有我的底线。这钱我不会要。也请你放心,我不会再见邵讼了。”
莫傲骨露出好奇的神色:“你难道都不问问我能给你多少钱?我现在虽然没带在身边,但我可以保证,是超出你想象的数目。你完全可以见了钱以后再给我答复,我不急。”
小海看着莫傲骨,眼神坚决:“我不必问。这钱我不会要的。”
莫傲骨说:“小海姑娘,别怪我说话直,我给你的钱,足够你找到好几个比邵讼更好的男人。”
小海的眼里迸出一线火星般的怒气,但又被她迅速掩饰下去:“先生,邵讼毕竟是你朋友,你干这事,不觉得对不起他吗?”
莫傲骨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有件事,我很好奇。”
小海警惕地看着他。
莫傲骨说:“你知不知道邵讼是真心喜欢你?”
小海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说:“你知不知道我比他大七岁?”
莫傲骨有点惊奇地看着小海:“我不是奉承你,但我得说,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小海苦笑了一下:“那又怎样?实际上还不是比他大那么多。他现在年轻,觉得无所谓,再过两年,他出狱了,刚三十出头,我却已经四十岁了。那个时候,他就会后悔当初找了个年纪这么大的女人了。”
莫傲骨若有所思:“你跟他谈过这些?”
小海将烟熄灭在烟灰缸里:“说过,我说什么他都说好。可来这儿的男人,哪个嘴不甜?”
莫傲骨说:“归根到底,是你不相信他?”
小海轻轻将身子靠在沙发背上,眼神有点游离:“干我们这行的,信谁,不信谁,有什么区别?”
烟雾散去,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深切的悲恸。
莫傲骨不语,片刻后,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小海姑娘,有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小海说:“先生请讲。”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