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我在不想你时最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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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十六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轮椅买来三个月,它一直放在我房间的一处拐角里,已落上一层薄薄的灰尘———我爸坚持要把它放在阳台上,说放家里占地方,其实他想的是搬出来不方便,最好不用。每天,我的目光都会停留到它身上,像注视一位老朋友。我不知道哪天能够坐上它,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感受一下这精彩绝伦,令我魂牵梦绕的世界。记得齐秦曾这样唱过:“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会在这里耐心的等着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我当时听这首歌只明白一层含义:渴望去往面的世界走走看看,其实还有一层含义:盼望深爱的人倦鸟归巢,早日回到自己身边。

我想和雯雯一起去感受精彩的外面的世界,只是她现在也许正陪在另一个人身边,享受着属于她的幸福时光吧,而我呢?不要去打扰她吧,前尘往事已成为云烟,会慢慢消散在我眼前,其实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再见,在潜意识里,我希望能够从她的双眸里,看到一丝哀怨不舍的神情。对我而言,一出悲剧可能正在上演,剧中没有喜悦,我仍然躲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不愿醒来,谁能把我叫醒?还是我自己!

转眼又到阳春三月,和煦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的心情感到无比愉悦。一天下午,我妈等弟弟上学后来到奶奶家。她一进门就微笑着对我说:“马克,今天阳光灿烂,不冷也不热,我推你出去逛逛,轮椅买回来还没用过呢。”我听了简直高兴的能跳起来,可是很快我心里又产生了一丝忧虑,“妈,要是我们出去让爸知道了,他会不会生气?”我问。“不会的,你别担心,我跟他说下午我要去街上买东西,我们早点回来就行了。”我妈轻松地说。———不过我仍然隐约从她眼睛里读到一丝不安。

我妈和奶奶两个人费了一番劲才把轮椅搬下楼,两人都累得直喘气。我看了于心不忍。我妈推着我走上人流不息的马路———这时我才发现,她今天特地穿了一双平底布鞋。我们没有目的地,走到哪算哪儿,春天的微风吹拂着我的脸庞,轻轻柔柔。我们不知不觉走到了棠溪公园,这里就是马传富、石永以前经常来玩的地方,他们在这儿钓鱼、钓虾,运气好还能钓到小螃蟹。我只有羡慕的份儿。当我看到眼前的棠溪公园,十几年前的记忆又慢慢浮现。“妈,我们回去吧。”我怕她推轮椅时间太长会很累,又怕我爸到奶奶家去知道了我妈推我出来,又要大发雷霆,于是我对我妈说。“现在才四点多钟,我们还能再转一会儿。我们到前面去看看。”我妈回答。

以前的和安只是个小城市,像个小镇姑娘;现在的和安越来越有名媛丽人的范儿。高楼大厦不断耸立,大型写字楼、商超、名品中心越来越多,城市面积和人口不断增加,拔地而起的立交桥和高架桥,使得交通与路网更加顺畅,便利,无论去哪里都很方便。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拥堵和空气污染等问题。我喜欢这个城市,并非因为它的繁华与热闹,而是这里有我深深牵挂和想念的人,他们给予我爱和关怀,我要努力生活,回馈他们。脑袋里都是你,心里都是你,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拥有一份小小的爱,好甜蜜,我小小的爱在大大的城市里只为她倾心!我心底有个关于大城小爱的故事。

我妈推我进入了一家大型商超。一进门我就闻到一股薰衣草花香的味道———我天真而又一厢情愿地产生一种联想:雯雯也在这里吗?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我和她就这样不期而遇,像无数影视剧里的经典桥段。商超里人声鼎沸,还有劲爆的音乐鼓噪着耳膜,我妈附到我耳边说:“马克,我们上几楼?二楼是女装,三楼是男装,四楼是家用电器,五楼是餐厅,六楼是超市。”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所以一时也没想好,“随便吧,都行。”我大声对她说。我妈把我推进观光电梯,按了一下三。三楼全是男装,我妈想带我来挑选一件衣服,因为她知道,我长这么大几乎没来过商场,更没机会自己挑选一件喜欢的衣服。我看中一件黑色的皮质休闲外套,我觉得我穿上它一定很酷,很帅气。我看标牌,价格不贵,“妈,我想买这件,你觉得好看吗?”我兴冲冲的对她说。她看了看那件外套,似乎有些左右为难,但她还是从衣架上把它取下来,“好的,你穿上一定不错,我去付款,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付款。”

我妈带我上到五楼。一出电梯门,一股混杂着各种美食的香气扑鼻而来,我开始咽口水,味蕾一下子活跃起来。“马克,你想吃点什么?我们去肯德基好吗?”我立刻说:“好啊!”以前我只在电视里见过肯德基,说实话很想吃,但觉得很很贵,不敢开口。我妈给我买了两个蛋挞和一个汉堡,而她自己只有一杯橙汁。我一边享受着眼前的美味,一边看着周围的男女老幼,肯德基很受孩子和青年男女的欢迎,因为在我和我妈前后左右,除了欢声笑语的孩子,就是面对面亲密无间,轻声细语说着话的青年男女。女孩笑得很甜,男孩很有绅士风度,他们正享受着只属于两个人的幸福时光———原本我也应该拥有像他们一样幸福时光,大城小爱,可人世间有多少事是“应该”的呢?“马克,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妈的话把我从“应该”的世界里拉回到现实中。

当我妈推着我回来时,我感觉到她的脚步明显慢下来。她累了。记得小时候,我妈不顾我爸的极力反对和再三阻挠,用自己的奖金给我买了一辆三轮车。我骑着三轮车在前面“飞奔”,她在后面紧紧跟着,她的脚步是那么轻快,时光飞逝十几年,我已长大,她的脚步却渐渐慢下来……当我还沉浸在第一次坐轮椅出去、第一次逛商场、第一自己挑选衣服、第一次吃肯德基的无限喜悦与兴奋中时,我根本没想到这份快乐竟会消失的这么快,这么脆弱,不堪一击。快到家门口时,我的心突然变得紧张、忐忑起来———我害怕我爸知道了我们出去———这种感觉跟十几年前为了生弟弟、我妈带我去医院检查、然后赶在我爸下班之前回到家时的感觉完全一样。

“你们到哪里去了?搞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搞什么东西,轮椅买来就整天想点子,我不懂出去搞什么?!”我刚刚艰难地爬上楼,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已打开,我爸站在门口黑着脸,态度蛮横、恶劣、严厉地说道。我的快乐心情像受到惊吓的小鸟一样,瞬间离我而去,无影无踪,我看见我爸的表情,听见我爸说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又感觉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卡住,非常难受!奶奶也站在门口,显得有点尴尬,“今天阳光好,我就让沈若琼带马克到附近转转,晒晒太阳。”奶奶小心翼翼地对我爸说,试图消解他的愤怒。我爸像没听见奶奶的话似的,径直下了楼———我以为他是下楼搬轮椅,可我错了。我妈和奶奶把轮椅搬上来。

我爸叼着香烟回来。我这才明白,他刚才是去买香烟的。爷爷下午出门散步,房间了只有我爸我妈、奶奶和我。“你真有干劲,真不嫌累啊?你推他到哪儿去了?”我爸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着烟问我妈。“我带马克出去晒晒太阳,顺便带他去‘易欣城’看看,他正好想买一件外套,以前那件早就小了。”我妈回答。接着她把那件黑色的皮质外套拿出来给我爸看,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件衣服还挺不错的呢,休闲款,看上去像皮的,很软。”我妈向我爸介绍着。“这个要多少钱?”我爸指着衣服严肃地问我妈。我爸对它毫无兴趣,唯独对价格非常关心。“这件衣服一百七十八块钱。”我妈说。没想到我爸的屁股上像装了弹簧一样,他突然站起来,“什么?老子都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花这么多钱神经啊!我哪有这么多钱?!”我爸说着把我那件衣服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扔在椅子上,愤怒到近乎失态的程度。奶奶、我妈和我都没说话,看着我爸“表演”,毕竟我爸今天这样的暴躁无理,我们已经见得太多,逐渐练就了强大的心理承受力,但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我爸怒不可遏地说,老子都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真的么?谎言,类似的谎言我爸说过上千遍,没准真能成为真理!我爸给自己买东西从不吝惜钱,只要是他喜欢的、满意的,不管吃喝穿戴用,他都要高档的、最好的。我爸对名牌情有独钟,他的衣服、裤子、鞋子,不是花花公子就是鳄鱼,不是金利来就是梦特娇,反正不是名牌他从不问津,去商场直奔名牌专柜。幸亏我爸穷,否则他一定过得是穷奢极欲的生活。我爸对自己无限大方,毫无节制,可惜对老婆孩子却极为吝啬,除弟弟外,不管我妈或我想买买任何东西,他必定是极力反对,像今天这样怒气冲天也是常有的事,毫不顾及父子、夫妻之情。我爸今天的表现,不由让我想起巴尔扎克笔下的“吝啬鬼”葛朗台老头———其实他还不如葛朗台,因为葛朗台的吝啬不仅是对亲人,对自己同样吝啬。有什么办法呢?我很无奈,黯然神伤,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