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我在不想你时最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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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磕磕绊绊也是幸福

四磕磕绊绊也是幸福

每周三,是奶奶去老年大学学国画的日子。奶奶学国画的热情很高,而且相当认真,老师布置的作业,她不仅按时完成,并且超额完成,每次下了课,她还要向老师请教,跟老师交流切磋。奶奶这样做,是为了得到老师和同学的夸奖和赞美,这种时刻是她最为引以为豪,最得意的时刻,所以每周三她都得到11点多才回来。这样一来,做饭的时间必然要耽误,爷爷对此十分不高兴。爷爷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脸上就是他心情的“晴雨表”,一看便知,这一特点马朝万跟他简直一样。这算优点还是缺点呢?我认为是双刃剑。

每次奶奶上老年大学回来迟了,爷爷都要说几句:“你怎搞又回来这么迟?画画不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嘛,搞这么认真。11点多了还没煮饭,几点钟才能吃上?!”奶奶自知理亏,一般不会说什么,赶紧去厨房做饭。二老在一块生活了五十年,脾气性格都拿捏得很准,奶奶属于温和型的,说话做事慢条斯理,不急不躁;爷爷正好相反,脾气大,性子急,稍有不如意就会火冒三丈,很像二锅头。正是应为俩人的性格能够互补,所以虽有磕磕绊绊,但依然相携相伴,风雨同舟。

午饭后,爷爷奶奶都要睡一会(打麻将时除外)。他们常说,饭碗一丢就要睡觉了,否则就要拿火柴棒撑着眼皮,只有一种情况下例外———我大姑夫赵镇守约麻将搭子的电话一响,二老一下子就从床上起来了,动作灵活而快速,我不由地想起体操健将李宁、李小双。礼拜六和礼拜天是雷打不动的“麻将日”,但打两天二老都觉得不过瘾,赵镇守从来没说过不过瘾,但心里举双手赞成,二老知道大女婿的想法跟他们一样,可碍于情面又不愿直说,于是一有机会就暗示他礼拜三或礼拜四来打麻将,赵镇守是个聪明人,稍加暗示就心领神会了。

今天中午,爷爷刚睡下,电话就响了。爷爷以为是赵镇守约打麻将,两秒就抓起了听筒———不过这次他失望了,打电话的是马朝意。马朝意上午跟老公石福树办了离婚手续,净身出户,无家可归了,因为房子当初是石福树父母买的,家电也是。二十年前马朝意和石福树结婚时,娘家一分钱没出,石福树一家相当不高兴,马朝意为这事很是没面子,但无论她怎么跟父母商量,一点用都没有。二老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投资”没有任何回报。爷爷听到马朝意离婚的消息,大为吃惊,突然“啊”的一声,还在厨房洗碗的奶奶迅速跑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和我们商量,太糊涂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爷爷的话语里全是不满和气愤。马朝意想先搬到父母这来过渡一下,可是又怕他们不同意,支支吾吾不好直说。奶奶坐在旁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下把电话从爷爷手里抢过来,奶奶只说了“嗯”、“好”、“行”,就挂了。“她说什么?不是说要回来住吧?”爷爷迫不及待地问,奶奶微微点头,“她不回来住怎么办呢,离都离了,她现在很难啊。”“活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真是下作。”奶奶看一眼爷爷,轻轻叹口气,说:“马朝意跟石福树结婚时,我们没出什么钱,他家肯定有意见,我们做得不……石福树那人有点窝窝囊囊,做什么都不行,在那个什么半死不活的牙膏厂,每个月就挣那么点死工资,得过且过。”爷爷瞪大眼睛,不服气地说:“石福树至少老老实实的,是个过日子的人,她还想找什么样的人?”爷爷“唉”了一声,躺下了,奶奶坐在床沿若有所思。

马朝意来了,拖着三个大箱子。她往沙发上一倒,一言不发,坐了足有十分钟。“你怎么突然就跟石福树离婚了?不一直都都好好的嘛,因为什么事啊?”奶奶看着马朝意,一脸关切地问。马朝意抬起眼皮,心烦意乱地说:“他那个人一副窝囊相,胆小的要命。我早就叫他辞职,一个月一千多块钱,有什么干头,他还死活不愿意。现在谁不在想点子挣钱,他单位几个人都辞职了,就他天天还守着那个牙膏厂,真没出息!”马朝意的脸本来就小,说到气愤时,眼睛、鼻子、嘴都“汇聚”到一块了。“那你们离婚了,你什么也没跟石福树要么?他至少应该给你点钱吧。”爷爷说这话显得小心翼翼。马朝意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哼,我还找他要呢,我好意思吗?当初我结婚的时候,你们一毛不拔,房子家电都是他家买的。那个家没有一样东西是我的,丢死人了!”二老听了面露愧疚、尴尬之色,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马朝意看到父母这番表情,语气突然缓和了下来:“不过他还算厚道,给了我一万块钱。石永归他,我每个月给五百块钱就行了。”“哦,那还不错。”二老异口同声。

马朝意鼓起勇气说:“我得在这儿住几天。房子不好找,而且贵得很。”她知道住父母这儿并不容易,但现在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很无助,很空虚,最好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让她靠一靠,歇一歇。四十岁的女人,无论什么原因离了婚,心理上都会变得十分脆弱,对婚姻无比失望,对男人心灰意冷,想要重新开始一段新感情,忘记过去所有的痛苦与不幸比登天都困难。因为四十岁的女人容颜已逝,青春不在,纵然内心还残存对爱情的期待,对婚姻依旧充满激情,但却在现实里频频碰壁,有多少女人能做到越挫越勇呢?多数女人在一次次的碰壁中,消耗着自己的激情和希望。独立,自信,坚强,是女人的必修课。不过离婚以后“闪电”再婚,并且过得更好的女人也大有人在,比如说马朝意。

马朝意在父母家住了十几天。这段日子她除了每天去运输公司上班外,就是逛街、打麻将(她不在父母这儿打,她觉得太小了,没意思)、跳舞,有时也和我闲聊几句,内容都是问我她新买来的衣服怎么样,然后一件一件穿上让我参谋。说实话,马朝意让我当参谋,我挺高兴的,至少说明她认为大侄子审美观不错。马朝意要搬走了,她说房子找好了,离单位很近,租金也不多。马朝意走的那天,我发现奶奶有几分不舍和不放心。“小意,这房子可是你自己找的?你要当心,现在有许多人,先租别人的房子,然后再租给别人骗房租和押金,钱骗到手一走了之,到时候真正的房主来找你收钱,那就麻烦了。”马朝意说:“不会的,我叫房主把房产证给我看了,他开始还不愿意,最后才答应。”奶奶听完这话算是放心了。马朝意拖着一个包两个箱子到了门口,爷爷才从卧室缓缓走出来,“可有人帮你搬东西?你一个人怎么搞得了。”爷爷说。“同事在大门口等我。”马朝意回答。爷爷没说话。奶奶紧跟在马朝意后面,本想下楼,但马朝意拼命挥手,奶奶只好站在原地不动了。马朝意一走,爷爷便来到窗口看,马朝意肩上背一个包,左右手各拖一个箱子,原本就瘦弱娇小的身躯,此时更加不堪重负。

一个星期后的礼拜六,一大家人晚上吃过饭坐在一块闲聊,除了马朝意都来了。每次遇到这样的场合,马朝万总喜欢一个人躲进另一间房,躺着抽烟,很少去客厅坐,他不愿意跟马朝事和王晓敏说话,而且他也无话可说。他想的是吃过晚饭就尽快“闪人”,他每次来爷爷奶奶家似乎只有两件事:一,打麻将;二,诉苦。再无他事。马朝万在这个家里是个另类,而且另类得出奇。马朝万正打算招呼我妈和天羽走,此时门铃响起,客厅里的说话声立刻停止,马朝万本不想去开门,因为他任何事情都害怕出头———哪怕是芝麻大的事。可是他已经走到门口,只得去开。马朝万打开门,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冲着他微笑。男人皮肤黑,鹰钩鼻,身体挺结实,头发有点乱,他的笑容很真诚,很礼貌,同时又透着亲切感,连一向表情严肃,很少露笑脸的马朝万,也被这个男人所感染,情不自禁地还以微笑。马朝万正想问那个男人找谁,没想到马朝意从那个男人身后冒出来,马朝万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他是谁啊?”边说边用手指着那个男人,马朝意并不看马朝万,只是低着头说:“进去再讲。”马朝意拉着男人的手走进客厅,“这是尹辉。他在凯杰出租车公司上班。”马朝意向她家人介绍身边这个男人。“爸妈、大哥大嫂、大姐大姐夫、小哥小嫂你们好。”尹辉说着微微鞠了一躬,但是在座的每个人,除了奶奶有回声,并且起身招呼尹辉坐之外,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电视机在不合时宜地聒噪着。

这样的情形尹辉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尴尬地坐下了,这时马朝如觉得气氛太冷,她赶紧把桌上的果盘端到尹辉面前,“来,吃点水果。”尹辉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眼睛里全是感激,他端着果盘,不敢吃也不敢放下,比头一次见公婆的丑媳妇还紧张、还不知所措。“你是小意什么人?你到我们家来干什么?”爷爷终于打破了沉默,但语气冷得让人打寒颤。“我跟小意早就认识,我一定会对小意好的,我俩都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更知道珍惜……今天特地来看看爸妈,”———尹辉的话还未说完,爷爷突然站起来,哼了一声,离开了客厅。马朝万和马朝事走时,都没有跟尹辉说一句话,而王晓敏则是满脸的蔑视,只有马朝如和我妈沈若琼的眼睛里,饱含着对尹辉的尊重和温暖。新女婿第一次登门,遭受这样的待遇,马朝意很难过,半个月没回来,也没打电话,爷爷奶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主动打电话给马朝意“求和”,也算是委婉地接受了新女婿。